在书阁的内室,一张八仙桌上左右排布着厚厚几叠的蓝皮卷宗,书丛之间爱你,一个少年正奋笔疾书,一边翻阅着卷宗,一面誊写着什么。
这个少年便是杨舒,而他手握狼毫抄写的,便是安然自入道以来所做的卫道之事,按照上清宫的规矩,只要经历伏仏九九八十一宗精怪之事,便可以功德圆满,破格提为蓝衣道宗,到那时,功绩加身,休说是上辈子的师傅来找,就是平界的天尊过来,也对安然无可奈何。
“怎么样了?”荀阳子辗转踱步,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在外殿声力憔悴的问道。
不多时,杨舒捧着一本折子走了出来,躬身道:“师傅,完成了!”
“够了吗?”荀阳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杨舒见师父那副模样,不由得沉默良久,才徐徐开口道:“八十件!”
“什么!”荀阳子的面色铁青,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杨舒赶忙上前搀扶,荀阳子无奈的哀叹着,杨舒鼓足了勇气,轻声提示道:“加上这个玉生烟,刚好九九归一!”
荀阳子仿佛看到了一丝希冀,赶忙道:“好,杨舒,你马上随为师下去一遭,无论如何也要挡住前世来的那个老家伙,让安然凑足九九八十一件功德!”
“好!”杨舒重重的点了点头,师徒二人相扶着走出了书阁,奔着天门的方向去了。
丘岳和长安回来了,跟随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法静禅师和李先生,这个囊括了老中小三代的组合回来的很融洽,又很复杂,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根捆仙索连接着两个道童,而一件不知道在哪开发出来的长绳又紧紧裹挟着风水先生和老和尚,两根绳子的绳头也毋庸置疑的攥在丘岳和李先生手中。
用他们的话说,这是为了公平起见,两个老的不想伤害孩子,两个道童又不敢招惹这两位在大疆小有盛名的同僚。
看到这一幕,就连一向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的寿阳真人都有些纳闷儿了,一见到两个徒儿,真人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这个奇怪的组合,迟疑的问:“我叫你们去把师兄请回来,你们怎么带回来一个术士和一个和尚?”
“师傅,师兄,跑了!”丘岳满面委屈的说着,寿阳真人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道:“那这二位?”
“他们说是师兄的同僚,有什么事儿可以找他们说!”长安怯懦的看着师傅,眼巴巴的等待着训斥。
“你们可真是!”寿阳真人无奈的道:“还不给这两位松绑!”
“哦!”长安应了一声,便与丘岳一道收回了捆仙索,李先生倒是很识趣,马上松开了绳子。
“我这两个小童年纪尚幼,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海涵!”寿阳真人信手一挥,收回了捆仙索,李先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仙风道骨的真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不明事理的牛鼻子,是以行了一礼道:“在下风水李,是虞城的风水师,不知这位真人是?”
“哦,贫道寿阳真人,是卫子辰的仙师!”
礼罢,李先生讶然道:“既是小安的恩师,便是我等的尊长,但不知真人为何要紧盯着他不放,非要用捆仙索给套回来呢?”
寿阳真人闻言失笑道:“我想二位误会了,我们次来并不是抓他的,只不过我这徒弟消失了多日,又听得地藏王麾下夜叉说地藏王西巡的夜晚见到他和一只尸煞搅在了一起,之后便断了联系,这才费尽周折来到了额这里!”
一听这话,李先生便登时明了了,赶忙解释道:“真人也误会了,我们二人对小安素来了解,他在这虞城之中是专门收拾鬼怪的,至于那只尸煞,也早已散尽了煞气,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子了!”
李先生红口白牙的说着,寿阳真人看不到一丝证据,那里肯信,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代道门大仙,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风水先生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他现在********只想将卫子辰找到,不免有些急切,面上仍然谦和的道:“这位先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要想真正破除上清宫上仙弟子的疑虑,还是必须让子辰跟我回去一趟,到那时,一切必然明朗!”
李先生和法静禅师明白了,和着说了半天人家根本没听进去,让他回去,说白了还不就是要抓他受审?
“真人,这样不妥吧?”李先生的质疑很快得到了回应,只不过回应的并不是寿阳真人,而是他身后那些长剑在手的弟子。
为了缓和剑拔弩张的局面,寿阳真人再一次云淡风轻的道:“依我看,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处置吧,待一切查明,子辰也就清白了!”
“这……”李先生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个很熟悉的声音硬生生噎了回去。
片刻之后,一只飞鹤落于众人跟前看,两个道士自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个面皮虽白但却有些沧桑感的老道话有深意的说道:“这位道友,如此不好吧?”
说话的人便是荀阳子,而在他身边的,便是安然的师弟杨舒,寿阳真人见状施了个礼节,声音不温不火的道:“不知道友所指何意,又是何方神尊?”
荀阳子也不打马虎眼,干脆了当的说完,末了附带了一个疑问:“我是那小子的师傅,荀阳子,道友是?”
“巧了,我也正是卫子辰的师傅!”
李先生看得呆了,这两个恩师的对白之中虽然没有变脸、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祥和,但是,从某些细节上看出,两位分开来公正贤德,凑到一起便是暗流涌动的老道长谁都不肯想让。
“道长,你我都是师傅,又何必如此气狭呢?”寿阳真人还在坚持自己最后的态度:“就请道友行个方便,这么做也是为了子辰好!”
“实在对不住,让我去找寻爱徒,然后拱手送与别人,这事儿荀阳子做不来!”荀阳子的意思很明确,虽然没排开架势,但是可以很强烈的感受到,这位老道长是多么的不会让别人伤及自家爱徒。
“道友,话别说的那么死,贫道也是他的师傅,自然不会拿自家徒弟怎么样,只是带他回去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同道中人,也不必拐弯抹角了,贫道的态度就是,你们不能带走他!至少现在不行!”荀阳子说完之后,可把寿阳真人气的不清,老道士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眼前这二位,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群道徒早已抽出了宝剑,将李先生和法静禅师牢牢围在了那里。
……
“我一定能找到它,绝对可以!”安然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一路寻找下来,果然不负众望,最终在柳家坡不远的位置,他找到了,这个地方正是半月台南侧,只不过是隔了一道山岭而已。
一切的决战都发生在晚上,这次也不例外,安然潜伏在树影之中,透过长青柏的树枝,他看到了那个似曾相识的法台。
“七煞锁魂阵?”安然有些意外,不知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竟然复制一般变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所在,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样子。
“呵呵,那个小道士以为我这么好对付?别做梦了,法阵而已,我这里多得是!”透过呜咽的风,可以清楚的听到玉生烟近似呢喃的低语,安然在远处窥看,这里的地势相对开阔,几乎没有一点儿掩体。
法阵就设在这片可以很好的吸收天地灵气的地方,天上那轮残月的余晖就照射在整片开阔地上,颇有些令狐拜月似的诡谲。
安然仔细的查看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法阵不远处的一根石桩上,安然偶然想起,这个地方几日前自己曾来过,还在这里打扫过幻灵者的余孽,当时作战的地方与这里只有一岭之隔。
石柱上边绑缚着一个人,看不清容貌,但可以断定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的样子。
“你搞这么事情,难道就不累吗?”石柱上的女孩儿不屑的看着正在法阵上忙活的玉生烟,玉生烟缓缓的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随即回身应道:“当然不累,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累点儿又怎么样?”
“你不会成功的!”女子的态度很决绝,玉生烟失笑道,“说来听听?”
“有我家小弟在,你就成功不了!”那个女孩儿话音刚落,安然登时面色一变,暗暗的惊呼到:“姐姐!”
“你说他呀?哈哈,恐怕此时他已经自身难保了!”
女孩儿显得有些惊讶,玉生烟抿嘴笑道:“我掳你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他正在被两个小道童用捆仙索束住了双手,你说他还有分身过来吗?嗯?”
“当然有!”女孩儿还未答话,另一个声音早已做出了回答,玉生烟为止一怔,下一刻,安然的身影早已转到眼前。
“看招!”安然一记法诀挥打过来,速度之快,简直触目惊心,玉生烟躲闪不及,整个人便被打到了一边,安然也顾不得这个对手,只能迅速来到被绑缚在石柱的姐姐身边,正要躬身为她松绑,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头。
“来了?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声音有些不对,安然警觉的抬眼一看,只见玉生烟那张熟悉的面孔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不好,中计了!”安然心中陡然一惊,只听得背后忽地传来一阵冷笑:“既然这么喜欢救人,那我就看看你如何救你自己!”
“泰山压顶!”玉生烟的声音落处,安然只觉背后犹如凭空降下一块千斤坠一般,由两肩到背心的位置登时便酸麻起来。
如此沉重的打击落在安然身上,他哪里吃得住,登时双膝一软,直挺挺的跪在了上,面色也陡然涨红的宛如喝了半斤坛老酒一般。
安然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前方,石柱上绑缚的不过是一根枯木,在他的耳边,响起了宿敌的声音:“我还真是小看了你的自愈功能!可是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小子,你就先看着你姐姐死,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你别太得意!”安然仔细摸索着,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自己挣脱的幅度越大,身上的绳索就缠绕的越紧。
玉生烟缓步向着法阵走去,一面走一面不无嘲讽的劝解道:“别再做徒劳的挣扎了,那是牛筋锁,你越挣扎,就会绑缚的越紧,乖乖等死吧!”
“是这样啊,牛筋锁,听起来很好吃啊!”安然嘴上说着恶俗的冷话,心中却已然有了想法。
就在距离法阵上方数丈开外的位置,一只硕大的黑影正悄然靠近这里,如果不去细看,简直和乌云没什么两样。
……
“上清宫办事,还望两位不要插手,我们初到这里,也不想和众位道友佛尊结怨!”寿阳真人轻抚着胡须,语气坚决的告诫着被围在正中的李先生和法静禅师。
李先生精神紧绷,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打的准备,哪里还有心思和面前这些家伙对话,倒是平日里不太爱说话的法静禅师,此时的言语倒是多了几分。
“老衲不知安施主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但是时过境迁,故人已非,身为道家仙宗,又何必执着?”
寿阳真人的面色氤氲下来,无可奈何的道:“卫子辰还有一些事宜未了,此次前来定要有个了断,这些事情乃是我们上清宫家事,大师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好!他不问,我问!”在场的众道徒吃了一惊,向着不远处望去,只见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大步向这里走来,在他们身后,则跟着二十余个同样手持长剑的青年道官。
对面来势汹汹,根本不用老道荀阳子说话,早已分作两边,将这些上一世的上清宫道士围拢起来。
“吾乃上清宫道宗,尔等何人,竟敢阻拦仙道办事?”寿阳真人看着这些真气十足的道士,不由得有些好奇。
荀阳子不温不火的道:“巧了,贫道也是上清宫的,只是不知这位老人家是灵宝天尊驾下哪一殿的道宗?”
李先生和法静禅师很知趣的来到了荀阳子身后,杨舒正欲上前,却被荀阳子悄然拉住,被这些同道围住,寿阳真人驾下的徒儿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双方针锋相对,颇有些剑拔弩张的韵味。
“仙师,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先生悠悠的问。
荀阳子悠悠自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尽量拖延时间,只要那小子把玉生烟收服,就一切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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