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传来了警笛声,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四五个警察下来,看着乱成一片的现场,也不知说什么好。原来在铲车刚刚进入街道的时候,他们就接到了报警,但这些日子他们都知道,这儿属于特殊地方,经常有人报警,来了后也没有处理,上面有交待,没有人受伤,就不要问。
来了几次后,就不再重视了,今天以为还是如此,没想到真的打起来了,拆迁公司还出动了铲车,打伤了这么多人。领头的警察赶紧呼叫救护车前来救治伤员。
时间不长,三辆救护车呜呜地开来了,好在多数人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太严重的,只有几个人头部被打伤,意识有些模糊,还不能站起来。其中包括黑三,在把他抬上担架的时候,可费了不少劲,一辆车上跟了两个人,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根本抬不动他,他被打晕了,也不愿意配合,最后连警察也过来,五六个人分别抓住他的胳膊、腿,才把他弄上担架去。
黑三也被送进了医院后一直迷迷糊糊的,尽管他皮厚骨头硬,还是被林萧敲了脑震荡出来。都躺到病床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就像喝醉了一样。他很享受这种状态,从来没有被打成这样,过去都是他把人家给打晕的,他不知道晕过去还挺舒服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什么都可以不用问,就不愿意醒来。
慢慢地,他清醒了,头还有点晕,意识已经恢复了,他想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明明是自己人多势众,还拿着家伙,后来怎么就败了呢?自己不还有两辆铲车在前面开路吗,本打算一口气把房子给扒了,谁知倒被打得大败而归。自己一向都是所向无敌的,今天怎么被打倒了?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挥舞的棍子,让他眼花缭乱,不由得又一阵发晕,恶心得要吐,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静静地躺着,直到从外面进来两个人,叫他“老三,快醒醒。”黑三睁开眼,赶忙起身坐起来,进来的这人他认识,是包活给他干的开发商黄老板,尖嘴猴腮,满脸奸笑,见他要起身,伸手扶着他坐好。
坐起来后,黑三觉得好多了,头也不晕了,感觉一下子完全好了似的。黄老板坐在他对面,往日的笑容一扫而光,冷着脸对黑三说:“老三,你这事干得不漂亮。”黑三自己也知道事没办好,他“嘿嘿”地笑,抬手挠挠头。黄老板突然用手指着他,生气地说:“你还笑,事情闹大了你知不知道。上面说了,不要再让你干了,再出点事,这片地方不要开发了。你害了我啊你。”
黑三一听不让他干了,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他使劲晃晃脑袋,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黄老板见他一副愚不可及的样子,也是啼笑皆非,冷笑两声:“我当初怎么找上你这个笨蛋的。”黑三最怕人家说他笨蛋,谁说他跟谁急。
小时候上学老师就经常拿书本打他的头骂他是个笨蛋,题目做错了,骂他笨蛋,作业忘写了,骂他笨蛋,甚至被人欺负了,也骂他笨蛋。开始时老师说他笨蛋,还很不服气,后来就嘿嘿地笑,再后来就习惯了。时间长了,他也自认为是个笨蛋,这样学不会也就不着急了,反正自己是个笨蛋,笨蛋就是什么也不会的人。
但同学也叫他笨蛋,他就不愿意,谁叫他就追着满学校打谁。学习我不如你,打架你不是对手,敢叫我,打死你。不管个头大还是小,他都敢打,打不过也打,但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他会拼命,就不叫了。只有被他惹得恼了,才故意叫“笨蛋”来气他。
后来长大了,不上学了,混迹社会靠的是力气和胆量,拼出了自己的天下以后,自然没人这么叫他了,手下的人对他既怕又敬,前前后后都尊他为“老大”,也没人知道他曾经是个笨蛋。
今天又听到这个曾经让他刻骨铭心的词,他深埋心底的自卑、羞辱、仇恨又
爆发出来,他张开大手掐住了黄老板的脖子,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狠狠地说:“你骂谁呢?”黄老板被他捏得喘不出气来,翻着白眼,伸出手臂用力想把他推过去,却哪里能推得动。
跟着黄老板一起来的人赶忙过来劝他:“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边说边把他的手指掰开。黑三松开了手,仍然气得“呼呼”地喘着粗气,睁大眼瞪着黄老板。黄老板不停地咳嗽着,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使他发了疯。但他早就知道眼前这人不可理喻,自己来跟他讲道理,就是对牛弹琴,想不到今天还是吃了他的亏。好容易平息下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躲开黑三的魔掌,转身对黑三说:“你是个混蛋,我不跟你说。”
黑三是拆迁公司的老总,但真正说话算数的是陈明辉,这个黄老板也知道,平时有什么事也都是找陈明辉谈,今天是因为上面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心情不好,其实就想过来骂黑三两句,出出气的,不想被他给抓到了。
揉着脖子,黄老板找到了陈明辉。陈明辉听说了黑三率领铲车强行拆迁的事,一直很担心,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结果没有让他失望,黑三成功地把事情闹大了,不光铲车被住户给烧了一辆,还打伤了不少人,连自己也住进了医院。这都是不听忠言的后果啊。
陈明辉一直有个愿望,就是遇上一个像刘备那样的明主,想不到碰到的是李逵,没有脑子不说,还蛮不讲理。不能成事,还竟惹事,他自怨自艾,正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来收拾残局,是退守不出呢,还是杀出奇兵?退守比较容易,可是也等于宣告失败,不是能者所为。奇兵自己又没有,他正在抓耳挠腮,想不出妙计良策,黄老板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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