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王宫,地下宫殿。·
黑暗的深处,寒气氤氲的冰块折射着黯淡荧光,投射着亚雷不断变换表情的脸上,他仿佛从攀登着的悬崖上失手下坠,深陷在一个恐怖的梦魇中,却始终无法醒来。
冰块在时间的流逝中不断溶解,平滑的地板上逐渐积起一层水幕,一点点的加厚,黑骑士在水面中的镜影变得清晰起来。
水面下,亚雷的镜影忽然睁开双眼,紧接着,一双燃烧着流质火焰的赤红双眼点亮了空间,水面瞬间泛起了滚烫的气泡。
瞬间,黑骑士的身体腾空而起,被无形的力量拖离了地面,体表浮现出无数岩浆流淌的裂纹,带着炙热而浩大的气息,如同陨石般重重的踏向水面。
砰——!
滚烫的球型冲击波将水流席卷一空,形成白炽的气雾,轰隆隆的卷向地宫四周。
翻滚的气浪中,亚雷猛地昂起头,全身骨骼像是连珠炮一样炸响,双臂狠狠抓向身体两侧,条条筋肉也团了起来,如同巨蟒般拧动虬结。
那双赤红的双眼凝视着上空,眼中流质般的火焰迅溢出眼眶,经过短暂的寂静,喉咙中迸出一声震惊天地的巨吼:
“杀!!!!!”
无数重叠模糊嘶吼撕裂了原本静谧的地宫,一圈圈火焰气浪从他体内翻涌而出,如同巨大的火环般重重扩散,将地宫内的冰块瞬间蒸至湮灭。
阵阵赤红的火焰席卷空间,将地宫冲的一片狼藉之后,黑骑士体表那些岩浆般涌动的裂纹逐渐淡化、平复,那双赤红的双眼也在被黑色覆盖,恢复了清明。
“嘶——!”
亚雷脱力般的一个踉跄,重心随着脑海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剧烈的摇摆了几下,险些瘫倒在地。
“……”
黑骑士蓦地瞪大眼睛,伸出一只微微颤动的手。摸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脸,手指接触到温热皮肤的瞬间,他一双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没事?”
沉默了许久之后,被“恐惧之王”封锁的记忆如同开闸放水般一一涌现。亚雷起初是呆滞,接着变得激动,到最后已经完全是狂喜,神经质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嗖——!
右手猛然张开五指。一团锋锐无比的暗红光轮悬浮在掌中,随着他的意志不断大小变幻。
“我的力量……”
黑骑士随心所欲的操纵着光轮,表情渐渐恢复了平静,很快就变得无比严峻,一把将手中暗红光轮捏回了粒子形态。
“居然能封闭我辨识真假的功能,让我彻底沉入噩梦幻觉,这样的能力……简直就是另一个级强化版的‘我’。·并且,他还潜伏在我的灵魂深处,随时可能再次反扑……太可怕了……”
亚雷自克服战场后遗症觉醒恐惧源力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恐惧。一种面对不可抗力、自灵魂的颤栗。
虽然靠着自我的坚持,险而又险的迈过了这一劫,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过下一次迷真。那种封闭自我辨识能力,直面内心的可怕幻境,就是“恐惧之王”真正的力量吗?
黑骑士回忆起幻境中的重重场景,心中便升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人可以欺骗任何人,但是永远无法欺骗自己。
他的弱点,在最强的自己面前,根本没有隐匿的可能。
……
“啊——咻——!”
夏琳掩住口鼻。非常不淑女的打了一个喷嚏,神情恍惚观察了一下左右,一排排驻守王宫的新军纷纷举起武器,表情肃穆的低头示意。
好丢脸。
绿少女俏脸红的移开视线。然后摸了摸莫名狂跳的心脏,眼中又浮起了一丝茫然。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她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仿佛某种危机迫在眉睫,又仿佛是要失去重要的东西。
作为最顶尖的起源骑士,夏琳不会忽略任何一次惊蛰般的危机感。这些仿佛心血来潮的感觉,往往是源自第六感的警示,提示自己要做好必要的准备。
但是战士的感官并不是预言术,虽然大方向上很准,但是很难确定细节。
最近迫在眉睫的事情太多了,黑山羊母神,邪教分子,刺杀团队,究竟是哪一方面的危机,这让绿少女难以分辨。
算了……问一问亚雷吧,反正他总有办法。
夏琳没心没肺的放弃了思考,抓紧了手里的高地地图,加快步伐,走进了自己临时居住的寝宫。
刚迈步进入宫殿外厅,绿少女就看到了黑骑士坐在门厅前,脸上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阴影覆盖,出神的盯着自己,眼神十分奇怪……
“怎么了?我哪里出问题了吗?”夏琳平举起双臂,慌忙不迭的打量着自己。
“不,出问题的不是你,是我。”
亚雷看着熟悉的绿少女,一颗心缓缓的暖热了起来,有些僵硬的抬起胳膊,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到我身边来?”
“怎么了?你的眼神好奇怪啊……”
夏琳有些迟疑的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扫去脑中莫名的慌乱,快步扑进恋人的怀里:“生什么事情了?你是有什么心事要告诉我吗?”
“……”
黑骑士默默的伸出手,轻抚着绿少女娇美的侧颜,视线时凝时散,轻轻的叹息道:
“夏琳,我有可能·”
“什么?”
夏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对方有些陌生的表情,加上近期心神不宁的危机感,忽然间明悟:
“你的神化出了问题吗?”
“是的,他强大的乎想象。”
亚雷没有告诉她幻境中生的一切,只是描述了“恐惧之王”带来的危机:
“这一次,我差一点就没能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撑过第三次侵蚀。所以,你必须要做好准备。随时面对一个可能疯的我。”
“我能怎么办啊!?”
绿少女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襟,明媚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不管不顾的尖叫道:“你那么强,怎么可能战胜不了神化呢。不要胡思乱想一些不可能生的事情啊!”
“我知道……我知道……”
黑骑士低下头,熟练地轻拍着她的背脊,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我会全力以赴,但是风险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转移,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除了我自己以外。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在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生之前……你知道该怎么做。”
“我才不知道呢!我就是不知道!”
夏琳带着哭腔将脑袋埋在恋人的胸前,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是大猫不断撕咬他的衣襟。
“我的夏琳……”
亚雷眼神逐渐变得迷惘,抱住了她的脑袋,轻轻的抚摸:“别哭了好么,你一哭,我的心都要乱了。”
“呜呜呜!”
绿少女反而更大声的哭泣起来,并用手指抓挠他的胸口。忽然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着对方,抽泣着说道:
“既然如此。放弃神化不就好了吗?”
“放弃神化,就是放弃终焉之路,对我来说,还不如去死。”黑骑士眼神恢复了冷静,看着她眼睛,柔声问道:
“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你,告诉我,你会放弃么?”
“……”
夏琳无声的抿紧了唇瓣。大滴大滴的泪花从眼眶中滚落,抽泣声却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哽咽着问道:
“我该怎么做?”
“我不能帮你想办法,因为他也会知道。”亚雷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笑着说道:“当然了,这只是最后的保险,说说你最近的工作成果吧,有什么现?”
“讨厌死了,现在哪有心情跟你说这些事情啊。”
绿少女抹着眼泪。气鼓鼓的看着他,然后把臂弯里夹着的高地地图丢了过来:“我调查了一遍附近所有的神庙和教堂,没有现邪教分子,正准备向四周辐射搜索区。”
“到此为止吧。”
黑骑士摊开地图,仔细的过了一遍,然后放在了身旁的茶几上:
“面对随时能转移的邪教徒,一个点一个点的搜查没有意义,只能用野火一样全面出击的方式搜索,但是这样又会分散实力。”
“所以呢,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夏琳转过身,背对着他,一般用手帕擦拭泪花,一边灰心丧气的问。
“你这次没有把音巢的警卫队带过来吧?”亚雷坐直了身体,右手食指无意识的轻敲着扶手,忽然反问了一句。
“是的,他们中还有部分正在执行安保任务,收回来需要一点时间。”
“那么就尽快把他们收编起来,我会派遣一队教官过去帮助你协调训练……这是一支意想不到的生力军,未来很可能是天秤上的最后一枚砝码。”
“好……”
精神大受打击的绿少女点点头,俏脸上带着一丝憔悴,病怏怏的转身便准备离开:
“那我去准备了。”
“慢着。”
黑骑士起身抓住夏琳的胳膊,挽着她手腕走进卧室,然后重重的合上了雕花复合门。
“这是什么?”
绿少女走到床榻边,看着摆放在床边的红色纱裙,一脸不明所以的转身问道。
“换上它。”
亚雷拧开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走到门边的鞋架旁,然后拎起了一只红色的鱼唇高跟鞋,丢到了夏琳面前:
“还有这个。”
……
咯吱——!
水瓶状的出水口喷出一道水柱,绿少女站在热气腾腾的水柱下,闭着眼睛,任由热水清洁自己白滑如玉的身体。
“……”
清水打湿了秀后,夏琳抬起右手,注意到雪白胳膊上的淤青,俏脸露出一丝潮红的嗔怪。
一整个下午没完没了的折腾……真是太疯狂了……
逼着自己穿上穿那种衣服,还要画烟熏妆……然后疯狂的和野兽一样……他的口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奇怪了?
难道说……这也是神化状态对他的影响?
夏琳稀里糊涂的想着,同时用手打理丝,手臂不经意间蹭过了胸口,一阵点击般强烈的酥麻感顿时传遍了全身。
“呜!”
绿少女闪电般捂住胸口,脱力般的喘息着,俏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
都怪他,太乱来了,自己差点被拆掉……
夏琳眼神迷离的捂住****,吐息随着胸脯的起伏越来越烫,在温水下冲洗了十分钟左右,才渐渐的恢复了意识,随后关上水阀,换好新衣离开了寝宫。
她刚迈出寝宫,便撞上了神色匆匆的庞培。
“夏琳小姐……我有事情想问你。”
老人注意到绿少女手腕上的淤青,脸上随即浮出凝重之色,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此事关乎总督府的命运,非常重要。”
“好……好的。”
夏琳霞飞双颊的拉下衣袖,遮住羞人的淤青,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进来说话吧。”
“嗯,打搅了。”
庞培点点头,跟着绿少女走进了门厅内。
“请坐。”
绿少女优雅的翘起小腿,坐在之前亚雷的座位上,礼貌的伸出手掌,示意对方坐下。
“夏琳小姐,请恕老朽直言了。”
庞培单手抚胸的行了一礼,抖开衣角,身体靠上椅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最近总督阁下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了一些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夏琳挑起眉梢,压下心中的疑虑,故作平静的凝视着对方。
“就在夏琳小姐你还没有回来之前,我感觉到了从地下传来了一阵毁灭性的力量波动,这股力量之大,难以想象。纵观整个高地王国,除了总督阁下以外,我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居然有这种事……”绿少女低下头,忧心忡忡的拧紧了秀眉。
“是不是……总督阁下在神化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
庞培观察着夏琳的表情,在她抬头望向自己的一瞬间,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而且,我或许有办法帮助总督阁下。”
“……”
绿少女审视着面前来历神秘,却又一直深受恋人器重的老人,沉默了很长时间,轻声说道:
“如果我回答,是,那么你有什么办法能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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