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莫大的不安。他同样望向北方,隐约间,似乎可以看到黑红色的海洋自地平线上涌出,如同潮水一般蔓延了过来。
魔潮。
对于北域的居民而言,这个名词实在是太熟悉,也太陌生了。说熟悉,是因为在五十余年前,北域城就是为了它而存在的。说陌生,则是因为已经整整五十余年,没有人再见到过这个词所代表的景象了。
五十余年前的北域是什么样子的?
从那些老人的口中,伊恩听说,那是一座牢不可摧的钢铁要塞。帝国最为精锐的军队在此驻扎,所有这座要塞的平民都是半个军人。仅上位能者就多达三十余位,中位、下位者更是数不胜数。
而现在的北域是什么样子的?
这是一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极度繁盛的商贸使得这里变作了一处摇篮、温室。不要说是魔潮了,在这个时代长大的孩子,怕是连劣等恶魔都没有见到过。如果不是外面还挡着一面巨壁,伊恩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当魔潮到来之际,无数凡人惨遭屠戮的景象。
哈瑞斯并没有危言耸听。
伊恩知道,魔潮如果来了,现在的北域真的很有可能会挺不过去。
他感到心里寒,知道得越多,他就越感到那幕后黑手的可怕。
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被牵着鼻子走?
因为他们忘了。包括伊恩在内,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忘了。他们实在安宁太久了,忘了这座城市本来是做什么的。以至于哪怕已经现黑天平会牵引了魔潮,哪怕对方把阴谋就摆在他们眼前,但他们却就是没人能够察觉得到。
“这就是他真正的计划吗?”伊恩的嘴角泛出一丝苦涩。他只感到遍体生寒,即便昏黄的夕阳照在他身上,却也没能给他带来半点的暖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来个内外夹击。”哈瑞斯分析道:“他们在五十年内计算出了魔潮爆的规律,与之同时,北域也失去了对魔潮规律的判断。同时,他们渐渐放开了对阿萨硫斯的限制,务求它能够在他们想要的时间醒来。”
“如果我估计得没有错。”哈瑞斯眯着眼睛说道:“今年魔潮爆的时间应该是在七月初左右,而七月七日刚好是神临日。我猜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想让阿萨硫斯在那一天穿出地面,在魔潮蜂拥而至之际,给予北域致命的一击。”
“那也就是说,其实我们只破坏了他一半的计划。”伊恩自嘲了一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然而另一半的计划也足以将北域拉入深渊。
“不,还不好说。”哈瑞斯摇了摇头:“要弄醒一个东西可比要弄晕一个东西容易得多,跟何况,那个家伙可还没有被找出来。”
“就现在来说。”哈瑞斯总结道:“我想不到北域能够存留下去的可能。”
“如果我能将魔潮引走呢?”
“嗯?”哈瑞斯一怔,顿时意识到了对方剑圣的身份:“你想用黑天平会用过的方法?”
“是的。”伊恩承认道。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我不认为这行得通。”哈瑞斯再次摇头:“你们进入实验室的时候,他们明显已经撤离得差不多了,在明知北域有一位剑圣的情况下,我想他们不会留下这种破绽。”
“也就是说,牵引魔潮进入地底的通道可能已经......”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被封死了。而且......”哈瑞斯转过了头来,望着伊恩道:“不要太指望苍穹主君,我不觉得那位使者能活着回到帝都......”
......
清晨,克莱顿一如往常地打开了店门。他是一位面包师傅,经营的自然也就是面包店。虽说北域当前的环境比较混乱,导致了他的经营受到了极大影响,但是店终究还是要开,生意依旧还是要做的。
只不过今天早上,才一打开店门的他,却现街上有些异样。本该是清冷寂静的街道上,今早竟然徒步走着许多的人。他们分立于街道的两侧,露出中间好大一片通道,眼望南方,面露虔诚与狂热。
“这是......”克莱顿微微一怔,随后很快就意识到究竟生了什么。
虽然克莱顿不是至高教会的信众,但是有一位枢机大主教将要驾临北域,这却是整个北域城都知道的事情,为了这件事,北域的贵族们甚至驱逐了城中的罪民,令北域陷入到了巨大的动荡之中。
“至高教会的枢机大主教到了!”
明白了人群聚集的原委,他急忙吩咐自己的学徒看好店面,晃动着他那双略有些粗壮的大腿,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在挤进了人群之中后,他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同样向着南方的城门望去。
是的,他并不是至高之主的信徒,对于至高教会的教义也没有任何兴趣。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出来看看热闹,他想要看看至高教会出来的骑士是什么样的?想要瞧瞧那位大主教究竟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慈祥和蔼?
太阳自东方缓缓地升起,当晨光刺穿云层洒落下来之时,一只银白色的车队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最先出场的是一名名高大魁梧的骑士,他们骑着神骏的白马居于队伍的最前列,那高高竖起的骑枪向世人宣示着教会的力量。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排排身着白袍,低头前行着的祭祀。他的双手聚于胸前,****着脚踝,口中默念着至高之主的教义,似是正走在朝圣的路上。
然而在此时此刻,他们都不是世人目光的焦点。因为在他们的身后,一辆通体银白,装饰奢华的马车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人们的视线陡然变得狂热了起来,虽然车窗上的白纱让他们看不到车内的人影,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此时的欢欣。他们开始高声吟颂圣歌,赞美至高之主的恩惠,甚至于跪伏在了地上,亲吻起了身前的土地。
然而,正是由于他们太过欢欣、太过狂热,以至于此刻没有哪怕一个人注意到,那马车旁的护卫在这一刻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他忍不住侧目看了眼身旁的马车,露出了略有些焦虑的神情。
因为他知道,这辆马车里其实什么人都没有。
在很早之前,车里的这位大主教就已经悄然离开,失去了踪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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