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膝旅店的大厅很长,不过通风却很好,所以并不觉得憋闷。赵迈走进屋子的时候还不到晚饭时间,只有几个歇脚的农夫抱着麦酒的杯子低声交谈着。他们抬起头来看看赵迈,上下打量一番:没有金属盔甲和长剑,没有家族纹饰,只有一件大斗篷和黑乎乎的革质胸甲,要么是雇佣兵,要么是单干的杀手或者强盗。
“晚餐时间很快就到了,你先烤烤火吧。”玛莎又开始咀嚼烟草,腮帮子鼓鼓的,撑起了脸上的肌肉。“可惜没有房间了,所以你想换换衣服的话就只能去厨房或者储藏间。”
“不需要房间,我不在这里过夜。”赵迈使劲伸了个懒腰,被自然原力灌输按摩的肌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玛莎·海德颇为吃惊。她不敢再把赵迈当做普通的商人或者仆人,而是将他划分到“有些危险的角色当中”。
“对了,狗不准进来,门外的屋檐下没有雨,淋不到它。”玛莎赶忙解释道:“这里的规矩就是如此,就连贵族老爷也会遵守。”
“客随主便。”赵迈抬手指了指,储备粮乖乖过去趴下,将脑袋放在交叠的前爪上,看着外面的雨发呆。“一会儿鸭子来了我让你先挑。”赵迈对它说了一句,就关上了旅店的大门。
里面的人观察他,他也在观察这个地方。长方形的大厅用整整一面墙的空间堆放着大木酒桶,另一侧墙壁则是火炉。跑堂的伙计正在擦拭桌子,并趁着干活儿的间隙去火炉旁看看烧烤的肉串,根据需要将它翻转一下或者抹些油上去。从楼梯上传来谈笑的声音,以及靴子踩在木板上发出的特有的响声。赵迈快走两步,抢到了靠近火炉的位置。解下披风放在一旁,热气传来,他身上的湿衣服散发着袅袅白汽,让他好像会生成云雾似的。
没过一会儿,长椅上就座无虚席,晚餐时间到了。村民、农夫和三叉河上的渔夫与来历各异的旅客并肩而坐,并没有多少隔阂。在场的似乎没有贵族,所以大家都不需要怎么讲究,舒服才是最首要的。
当然,在座的并非都是劳动者,许多人都带着刀剑,有几个还置办了全身链甲。有三个佩戴者红色骏马徽章的佩剑者也挤在火炉旁,似乎对这里的热量情有独钟。他们抬眼瞄了一眼赵迈,注意到他湿漉漉的衣服上正在升腾的雾气,所以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赶他离开。如果他们这样做了,就会在其他人眼中形成霸道、无理的印象,并非什么好事。
铁靴压在木头楼梯上,发出怦咚怦咚的声音。一群身穿蓝钢环甲,双肩披着银灰色披风的人走了下来。终于有赵迈认识的纹章了!代表孪河城弗雷家族的双塔标志就在他们肩头。双塔的弗雷从属于徒利家族的大鱼旗下,但是其领主瓦德·弗雷对徒利家族心存不满,倒是与狮子旗的兰尼斯特家神交已久。
储备粮的鸭子烤熟了之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赵迈按照约定给储备粮端去,自己只留了一条鸭腿。老板娘玛莎给他准备的是一盘子煎鱼片配豆泥,两块西蓝花算是点缀,以及一个苹果。待他回来时,火炉旁的位子已经没有了,红色骏马徽章的家伙支开双臂,将原本属于赵迈的地方占据了。
于是他在另外一张桌子上找了个位置,与几个看起来像是商队护卫的家伙坐在一起。这几个人主动收拾了一下桌子,给他让了个地方。
“冒着雨赶路的?年轻人这样容易生病啊。”一个穿着褪色的蓝斗篷,嘴唇上留着撮小胡子佣兵对他说道:“推荐你喝点这里的烈酒,用大麦酿造的,相当有劲头,祛除湿意最好了。”
“啊,谢谢。”赵迈想了想,对玛莎喊道:“老板娘,大麦酿造的烈酒,给我们这里一人一份儿!”
小胡子佣兵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好小伙子,你会一直有好运的。我叫做波隆,愿你为你效劳。”
原来你就是波隆?一个敏捷、机灵而且非常现实的自由骑士。赵迈不动声色,扭头仔细查看周围的家伙。就在这时,一个留着白色胡子、肚皮圆滚滚的老人搀扶着一位妇人从二楼下来,坐在了靠近窗户的位子上。那女人眼神中全是忧伤,望着外面逐渐止歇的雨幕,静静地出神。
白胡子的老人非常警觉,盯着赵迈看了一眼,无声的警告从他的目光中射出来。赵迈轻叹一口气。因为熟悉了原著的资料,再加上对时间的计算,他心里对这两个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猜测。那名忧伤的妇人是凯特琳·史塔克,北境之主奈德·史塔克的妻子,也是奔流城城主的大女儿。她和奈德的结合乃是一场政治联姻,但在婚后夫妇两个的感情非常融洽,育有三子两女。现在她的两个女儿跟着她们的父亲去了君临城,她的二儿子被人从高塔上推下,受了重伤。之前一直昏迷不醒,最近才终于醒了过来,但却记不得是谁将他推下来的了。如果这些只是生活上的挫折,那么有刺客对她昏迷中的儿子进行刺杀,却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如同受了惊吓的母狼,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幼崽,目前的凯特琳·史塔克,积攒了满腹的怒气和忧愁,随时都可能像火山一样爆发。
这一场是非和自己无关。赵迈想了想,他的目的是北上跨越绝境长城,深入荒原去找三眼乌鸦学艺。贵族间的是是非非从旁观者角度看很有趣味,但是掺和在里面就完全不同,常常会变成苦涩和无聊的煎熬。
只需要再过一会儿,一场影响到整个国家局势的大事就要在这个旅店中发生:北境之主史塔克家族的主母,拘捕了西境守护兰尼斯特家族的次子,导致这两个家族从暗斗变成明争。长剑出鞘,弓弩上弦,事情再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
赵迈准备起身去看看自己的狗,顺便躲开这一场风波。就在此时,他对面突然坐下了个英俊的年轻人,手里正拨弄着木头竖琴。“好心人,七神保佑你。”他对赵迈扬扬眉毛,一双眼睛噼里啪啦胡乱放电。一个空酒杯不知道怎么就从他的袖口滚落出来,安安静静站立在桌面上:“能让我为你的热情和慷慨唱一支歌吗?”
这是之前的游吟诗人,他的话将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如果这个时候走出去就会显得非常突兀。赵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晚餐几乎未动,酒也没喝,这个时候走显然解释不过去。白胡子的罗德利克爵士已经注意到他了,他是那种谨慎而警觉的人,赵迈也想不出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刚刚抬起的屁股扭了个角度,又踏踏实实地坐下了。“也保佑你,好歌手。要不和我一起用餐?”赵迈只好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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