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战死(上)

  

第十卷--共拥天下

  晨曦初露,太阳却已升上了常山城的半空,整座赵宫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金碧辉煌。

  几丈高的城楼之下,数十万赵国大军意气风发地列阵于那里,将士们各个摩拳擦掌,精神百倍,兵器寒光闪闪,士气高昂到了极点。

  而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战争,是与汉军生死一线的对决。

  与以往略有不同的是,这次领军之将,乃是决定亲征的赵王!

  此时张天阳早已褪去了赵王的王服,披上了一身银色的铠甲,却被初升的日光染成了一片金黄,衬得他英气凛然,威武雄壮。

  他于数十万大军前戴上了耀眼的头盔,手持锋利宝剑,在阵前检阅着兵阵。忽的两臂一挥,身侧便传来了震天的号角之声。

  而赵雪寻则以王后的身份站在天阳的身旁,心中暗暗了决定,同他生死与共。

  她并不喜欢战争,一直希望天下能够和平安宁,然而有时和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出征的将士们在出发之前,都要用酒来激励斗志,以图征战顺利。

  此时戎装一身的张天阳站在高台之上,手捧金樽,倒满一杯烈酒,继而一口饮下,面向几十万的大军高呼道:

  “众位英勇的将士们,此次一战,将会决定赵国以后的安宁。所以,我们势必要杀得刘邦一个措手不及,断了大汉的野心!本王承诺你们,这也将是最后一战,因为我们并不是为了让天下大乱,而是要保家卫国!守得赵国的一方安宁!”

  此话,他不仅是对赵国的将士们所说,更是为了赵雪寻所说。

  “誓死跟随赵王!誓死保护赵国!”所有将士们摔下酒杯,执起长剑,朝上挥去,尽显豪情迈迈。

  这一战,虽不说完全有把握取得胜利,但他们会奋力一搏!

  张天阳将一生奉献于战场,血染衣衫,挥剑如麻,也从未皱过一对浓密的剑眉。

  然而他此时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雪寻,天阳扭头看着身边的人儿,从宽大的衣袖中牵起了她的手,心中暗暗起誓:只要有他张天阳在,她便同在!

  ……

  自古以来兵贵神速,容不得耽搁的时间,待领兵之人一声令下,赵国大军便随即从常山浩浩荡荡的出发!

  由张天阳率领的十几万赵军行到渭水边在此,已经接近大汉的腹地,不利于继续进军,天阳便下令在此扎营休息,整顿军马。

  趁着在军帐中休息的时候,赵雪寻便研究起作战的地图来,当她看到渭水这儿复杂的地形时,不禁蹙起了细眉。

  渭水南部有东西走向的秦岭横亘,北有六盘山为屏障,雪寻虽为女子,却也知道这儿地形易守难攻,如若敌人有意设下伏兵,怕是神不知鬼不觉!

  雪寻心中不免担忧,她急忙跑出了军帐,去找还在外面准备战事的张天阳。

  此时天阳却是坐在溪水边,不急不躁地擦拭着随身的佩剑,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锐利来,眉宇间则是一片光华流转,不知在想着什么。

  “夫君!”雪寻急忙跑到了天阳的身边,给他指了指图卷上的形势,“这里地形复杂,你千要万小心敌军的突袭……”

  谁知天阳听了却微微一笑,淡定自若地说:“无碍,我们的将士会有所戒备的。”

  说完他也不去布署士兵,反而将雪寻拉到自己身旁的石头上坐下。

  雪寻见他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头不禁疑惑,难道睿智过人、运筹于帷幄的天阳,早已有了周全的计划?

  这样想着,雪寻便定了心神,见此时太阳正烈,便从衣袖中拿出手绢,贴心地帮天阳拭擦额头上的汗水。

  “待会儿若和敌军交战,你一定要小心,知道了吗?”

  她为他处处担心,就是生怕他会受伤。

  天阳将雪寻脸上的小情绪都收入眼中,心中动容,抬手将她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娘子的话,为夫自然是要听的,放心了罢!”他笑着哄道。

  忽然,雪寻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锦袋,放到了他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锦袋,天阳饶有趣味地勾起嘴角,“这是什么?”

  雪寻没有告诉他,只是羞红了脸颊,小声说道:“可以保你平安的……”

  她悄悄剪下了天阳的发丝,与自己的缠结在一起,意喻着“结发为夫妻,生死两不移”,这些话要如何亲自与他说出口!……

  ……

  与此同时,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前方的将士大喊道:“不好!我们被汉军包围了!”

  原来敌兵们早已在此地埋伏已久,以为此处地形复杂,袭击赵军定是万无一失。

  张天阳却是不慌不乱,一声令下,亲自指挥着将士们排兵布阵。

  想来是平日里训练有素的缘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赵军已然熟练地支起铁盾,组成了环形防卫阵,也将赵雪寻等人护在了其中。

  恰好在此看似危急的时刻,忽见另一波人马从山岩上策马挥枪而来,仔细一看,来者却是将军百里绥!

  百里绥带着精兵赶了过来,同张天阳来了一个里应外合,让对方防不胜防,竟将那些汉军全部一网打尽!

  雪寻暗暗咋舌,原来这竟是张天阳的计谋,先是佯装防范疏漏,却暗自安排了人马袭击埋伏的敌军,里外夹击,一并消灭,好精明的计谋!

  看着那些被俘的数万汉军,百里绥抱拳建议道:“赵王,我们应该当即坑杀了这些人,否则他们若是通风报信的话,只怕会招惹麻烦。”

  一旁的赵雪寻听了,生怕这些无辜的人会丧命,急忙上前拉住了张天阳的衣袖,“天阳,不要杀他们……士兵们也都是普通的百姓应征而来,若杀了这些汉军,他们的亲人该怎么办?”

  说罢,雪寻又担心说服不了百里绥等赵国的将士们,于是又劝道:“这些士兵虽然归属刘邦,可也是各为其主,如此的坑杀只怕会引起民心的怨愤……不如用计以降之!”

  雪寻心地善良,张天阳是知道的,不过她说的也没有错,坑杀乃是下下之策,能得民心者才能承天之道,夺得天下!

  几万人的生死如何,皆在张天阳的一念之间,沉思了片刻,只见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肃然,面向众人开口说道:“汉军不杀,可是带兵的诸侯不得不杀!”

  士兵可以降服,可若是放过了诸侯,无疑是放虎归山。

  杀掉所有的诸侯,天阳便让百里绥将那些士兵全都放走。

  百里绥的确按照张天阳的旨意去办了此事,只不过那些汉军皆是感谢赵王的恩德,还说汉王从未如此宽容对待过他们,即便回去也会有失守之罪,所以他们愿意归属赵国!

  这实乃一件好事,不仅证明刘邦已经逐渐失去了人心,而且还壮大了赵国的军队。

  ……

  偌大的汉宫中,刘邦坐在宝座上,面对刚刚传来诸侯被杀的消息,他着实觉得头疼不已。

  不过,他早就想到了那些诸侯不会是张天阳的对手,却不曾料到他们会败得这样快!

  还好在此之前,他心中早已有了另一个打算……

  刘邦终于从宝座上缓缓起身,清俊的面容上带着脉脉笑意,“诸位将军整顿好军队,听寡人口令,随我出征!”

  在出发之前,刘邦还特意去了一趟后宫。

  本以为他是去同吕后或是威夫人告别,可不曾想他竟然去了赵夫人赵妙兰的寝宫。

  从赵雪寻与张天阳离开汉宫的那天起,刘邦便再也没有召见过赵妙兰,而这次他却突然前去了妙兰的寝宫,定不是什么好事。

  ……

  自从失宠以后,赵妙兰便不再精心于打扮。今日看见进来的人是刘邦,她愣了许久才上前迎接。

  “汉皇……您……您怎么来了?”妙兰走到他的面前,有些惶恐地俯下身行礼。

  刘邦狭长的眼眸在望向妙兰的一刻,晕染了柔柔的笑意,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子,狠狠地捏住了妙兰精致的下颔。

  “兰公主,当初若不是你,张天阳早就已经死了!如今,你难不成还想要寡人……像从前那样待你?”刘邦狭长的眼眸里再无笑意,竟似乎有着愤怒的火焰迸射出来。

  妙兰只觉得下颚一阵疼痛,看见刘邦进屋的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心里终是有她的。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错的啊!

  “妙兰从未想过能得到汉皇的原谅,不过是想多见见汉皇罢了……”

  刘邦冷哼一声,白狐一般锐利深邃的目光一直看到了妙兰的眼瞳中央,似笑非笑地说:“如此便好,寡人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说完,他站起身,“几日之后寡人便要亲征,这次会带上你,到时自会有用处的。”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月芽儿,“替赵夫人梳妆,把她打扮的好看一些。”

  刘邦说完这番话后,便撇下妙兰,独自离去。

  此时赵妙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肤色略暗的自己,喃喃说道:“本宫是不是年华不在了?还可以重得汉皇的宠爱吗?……”

  月芽儿哽咽了一声,连忙摇摇头,“咱们公主天生丽质,定能在这次出征中,重得汉皇的信任的!”

  妙兰抚着自己的脸颊,苦苦一笑,她已无心争宠,偏偏汉皇还只带上自己出征,事情哪里会有这么简单?

  终是岁月不饶人,可是说到底,妙兰终究是真心托付于刘邦了,最后输的那人也是她。

  “就像汉皇说的那样,把本宫打扮得好看些。”

  这一趟,妙兰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所以她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

  月芽儿认真地听了赵妙兰的话,将她打扮地极为漂亮。

  ……

  几十万的汉军已集结完毕,数日之后,刘邦果然带上了赵妙兰,便即刻出发!

  此时妙兰坐在刘邦身后的轿撵之上,她的眉间,画了一个展翅欲飞的红蝶,妖艳的红唇尽显妩媚。

  从将士们眼中看来,只以为这赵夫人仍向从前那般恩得宠盛恩。

  出了大汉的地界没有多久,骑在马背上的汉皇刘邦,就已远远的看见前方浩浩荡荡前进的赵军。

  这一战是迟早难免的,所以刘邦也毫无畏惧地率领着汉军,走到离赵军仅有数里的地方停下。

  赵妙兰在看见一身金色铠甲的张天阳瞬间,眼眶中的泪水就开始不停打转。

  没想到此生与他再见之时,却是在战场之上!

  不过妙兰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处于大汉这边,所以就抹干了泪水,装的毫无表情。

  此时刘邦俊逸的脸上,深长的笑容恍若能肃杀人心,他坐在马背上,信心满满地道:“赵王张天阳!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诸侯王,这一战你必输无疑,不如趁早放手,这样也可以免于伤及无辜!”

  不过,张天阳并没有被他的话语攻击到半分,冷笑一声道:“刘邦,‘伤及无辜’这几个字不配从你口中说出!你狼子野心,该收手之人应当是你!”

  谁知,刘邦却微仰起头,大声地笑了出来,“狼子野心又怎样?!这天下始终会统一的,也是大汉的天下!更是寡人的天下!”

  听到这话,天阳也觉得可笑无比,“这天下不是任何一人的,乃是黎明百姓的!就算你为高高在上的汉皇,也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终究无法一手遮天,覆灭赵国,将别人的命运都掌控在你手中!”

  刘邦摇头一笑,不可置信地望着张天阳,“只恐怕这是你随便找了个理由,到头来却是自己想夺得这天下吧?!”

  “我从未想过要独占天下,只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庇护赵国的百姓,让大家能够安居乐业,更是因为父母的遗命。不过后来……却是为了雪寻……”

  只要是听到赵雪寻的名字,刘邦就会恼怒无比,没想到他三番两次想要得到的佳人,却是被赵王给得去了!

  他的眼眸中迸射出一丝狠厉,“张天阳!你少给我讲这些!我和你从来都是对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些话,赵雪寻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站出来问道:“你已身为一国之君,坐拥了万里江山,对你来说还不够吗?又为何对天阳如此忌惮,三番五次针对他?!”

  她深吸一口气,想起赵汉两国多年来的是是非非,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不禁觉得不值。百姓的流离失所,亲人的参商永隔……这一切,终该有个了结了。

  “汉皇平定暴秦,建立大汉,已经立下了不世之功;而赵王为诸侯王,守护常山一方,本可以互不干涉。天下太平,百姓安宁,难道这样不好吗?……”

  此时刘邦的目光转移到了雪寻的身上,只要一看见她,就难免想起过去那些事情,更巴不得置张天阳于死地,目光中满是愤怒。

  “哼,‘得赵雪寻者得天下’!这句话有谁不知?而这天下又有谁不想得到?!而且寡人在汉宫中如此真心待你,你竟然还是弃我而去!……如今你已经嫁与了张天阳,那么我刘邦便在此立誓,此生定要灭了赵国!”

  “真心”这个词从刘邦的口中说出,雪寻着实觉得好笑,她睁大了清澈的眼眸,远远地凝望着刘邦,轻叹道:“到底在你眼中,真心是什么?是折磨,还是不择手段的得到?!”

  昔日赵王宫的覆灭,文信君刘交的惨死,全都是源于眼前的这个为得天下而不择手段的男人,雪寻虽然放下了仇恨,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这些!

  “汉皇若真能明白‘真心’二字,交公子又怎会被自己的亲哥哥处死?他是那么的善良,处处维护着汉皇您,没想到下场却是这般!”

  提到胞弟刘交,刘邦心中一滞,眼眸顿时犹如两潭深渊,可以将雪寻溺毙其中,“你给我闭嘴,竟敢这样对寡人说话!寻公主,不如你也给寡人看看,什么才是所谓的真情?”

  雪寻心中一个激灵,从刘邦晦暗不明的神情就得以看出,他刚才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却不知他现在又要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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