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徐子桢眉头一挑,原本他打算的是花爷打下地盘后可以全面布下眼线,到时候慢慢查就是了,他也很清楚,今天花爷带人抢地盘,哪会有闲功夫管这事情。
花爷神色有些急,催促道:“大哥,先走着再说吧,那边儿怕是来不及了。”
徐子桢更是奇怪,来不及是什么概念?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回头和莫梨儿交代了一声,配方的事等他回来再说,说完之后问花爷:“带人来了没?”
花爷点点头:“带了,三个兄弟在门口。”
“留一个下来。”
“是,大哥!”花爷也不问留人干什么,招手叫来一个壮小伙。
徐子桢点点头,转身和莫梨儿耳语了几句,一挥手:“走。”
花爷当先领路往门外走,边走边跟徐子桢说道:“今天承蒙大哥照应,老花把三个地盘都给夺了来,从此后只要大哥一句话,老花我火里水里照样去。”
徐子桢笑笑:“各有所需罢了,我这人性子懒,出头鸟的事我不爱干,再说有你花爷照拂着,我赚钱做事也能简单不少。”
花爷点了点头,没再把这话题说下去,他性子爽直讲义气,虽说有些混黑的常见毛病,但认定的理是绝不会轻易改动的,表姿态的话没必要常挂嘴上,没意思。
两人脚下速度加快,径直朝城东走去,过不多久来到一片破旧低矮的地区,徐子桢抬头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什么味儿这么冲?”
花爷笑笑:“这儿就是娄门,全江南地界最大的油酱制作地。”
徐子桢恍然,难怪这地方看着象贫民窟似的,空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酱味,但凡富裕点的人谁愿住这儿?时间久了鼻子都得出问题,到时候有人在跟前放屁都闻不出来。
花爷带着他七转八绕地钻了一阵巷子,最后在一处街角停了下来,指着斜对面一处房子说道:“大哥,这里头有女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全都被绑着呢。”
嘿,这事还真碰巧了,徐子桢自己都佩服自己的运气,要不是碰上花爷,再怂恿他打下这个地盘,估计也发现不了那伙人贩子会把人藏在这鸟地方。
既然现在人已经找到,他也不急着冲进去,而是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花爷咧嘴笑了笑:“拿下这块地盘后我派了几个兄弟来接手,好方便以后收月钱,不过其中一个小子最近赌钱亏了个大坑,急着寻钱来堵窟窿,这块地方就这屋子象样点,那小子就翻了墙,钱没找到,倒是发现了这事儿。”
徐子桢也忍不住笑了,再看了看那座房子,红墙碧瓦铜门钹,虽然不见得多堂皇,但和周边的房子比起来确实好了许多。
花爷又说道:“好在那小子能分得清轻重,发现这事后赶紧溜了出来就来找我了,没惊动屋里的人。”
徐子桢点头赞道:“办得不错,不过现在你也是苏州城一号人物了,让你那兄弟以后少干些偷鸡摸狗的活吧,丢份。”
花爷连连点头称是,不敢反驳。
正说着,从远处吱吱扭扭的来了几辆车,排成一溜停在了那座房子外,打头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人,青衣小帽中年模样,左右看了看上前轻轻拍了拍门,很快房里有人开了门,两人在门口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就见门内开始有人往外抬着一个个柳条筐,往那几辆车上放去。
花爷低声问道:“那筐看着不对劲,要不冲过去抓人?”
“先等等。”徐子桢想了想说道,“最近这事在苏州城闹得人心惶惶,不把根本解决掉是不行的,咱们先等等,看他们把人送哪儿去。”
那些柳条筐四四方方,编得很密实,从外边看不出里头有什么,差不多有半人多高,不用花爷说,徐子桢也看出了问题,这大小要是藏个人的话是绝对够了,看来他们这是一批人票攒得差不多了,该换地方拢齐了。
没多大工夫,几辆车全都装了个满,车队开始动了起来,徐子桢一扬下巴,和花爷远远地跟了上去。
车队从娄门出了城,绕着城墙走了小半圈,来到了西边的阊门,不远处一条宽阔的河道豁然于眼前,徐子桢顿时明白过来,这是要走水路?
阊门外不远处有个宽敞的河岸码头,人声鼎沸车来人往的,到处是装货卸货的船只。
徐子桢没来过这里,见到这热闹景象不由赞道:“这地方好热闹。”
花爷在旁笑道:“这儿叫万人码头,可是咱大宋的粮油集散地,有句老话叫‘苏湖熟天下足’,苏州湖州两地的米粮能管一多半大宋百姓的饱,这时节又正是粮熟之季,所以这些日子热闹着呢。”
徐子桢恍然,随即眼睛紧紧盯着那行车队,只见那些车直驱入内,停在了码头里端一个相对人少些的地方,岸边泊着一艘平底宽舷的船,船头插着一杆旗,上边写着三个大字——长兴记。
“这就是那作坊的名字?”徐子桢指着那杆旗问道。
花爷摇头道:“长兴记是京城里一个老字号的油酱铺,每年都得来咱们苏州进不少货。”
正说着,就见船上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和车队领头那人招呼了一声,便指挥着开始将车上的柳条筐一个个的往那船上搬了起来。
花爷指着那道:“这是长兴记的伙计,来苏州进货基本都是他。”
徐子桢一愣,暗忖道:难道是我想多了?这里头可别真是装的酱油吧?
他想了想,问道:“花爷,这地方你熟么?”
花爷闻言一乐:“大哥,我就是这儿的地头蛇,怎么能不熟?”
徐子桢点点头:“那好,想办法让我混上船去。”
“好。”花爷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徐子桢稍微落后半步跟在后边,低着脑袋恭着腰,象是花爷的跟班模样。
那小厮老远就看见了大摇大摆走过来的花爷,赶紧迎了上来,笑道:“哟,什么风把花爷您给吹来这糟地方了?”
花爷一瞪眼:“糟个屁!这是老子的地头,哪儿糟了?”
道:“是是是,这码头自然不糟,兄弟我说的是咱们这货的味儿糟,怕伤了您鼻子不是?”
花爷笑着啐道:“少他妈给老子拍马屁,你们今儿这是进什么货呢?”
小厮笑道:“就是寻常酱面和几十坛子醋……花爷,咱们这回的份子钱可是交了,不知您这大驾是……?”
花爷一摆手:“老子又不是找你要钱来,你怕个球?赶紧装完走人,老子也得有货要装。”
那小厮一愣,你就是个泼皮而已,装什么货?还不是想趁机再讹点钱银么?他脸上笑容依旧,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散碎银子塞到了花爷手里:“花爷辛苦,小小意思,权当茶钱。”
花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小子倒是会做人。”他将银子收进怀里,朝身后一挥手,“去,给爷们儿搭把手。”
“是,花爷!”徐子桢和另一个花爷的小弟应了一声,走过去帮着一起抬那些柳条筐。
那小厮一愣,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花爷却凑了过去,勾住他脖子显得十分亲热地说道:“兄弟,下个月给我带点儿东西怎么样?”
“啊?好说好说!花爷要带些什么?”小厮赶紧回过神来。
趁着花爷吸引那小厮的注意力这当口,徐子桢和那小弟已经抬着一个柳条筐上了船,甲板上还有两个人,靠在船舷边有说有笑的,眼光却不时看向船舱,象是在监督着装货。
徐子桢不动声色的将筐抬进了船舱,看了一眼四周,低声关照那小弟混在其他几人之中下船去,自己则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躲进了一排柳条筐后,这是船舱内的一个角落,光线昏暗,他躲在这里倒是没人能看得见他。
这些筐大小如一,外表看着没什么两样,他随便找了一个,用力揪开盖子,伸手往下一探,入手冰凉粗糙,圆口圆肚,正是一个寻常酱坛,再往旁边摸去也是一样,整个筐里装着四个坛子,中间还垫着些破布条棉絮之类的东西。
徐子桢心中一个咯噔,暗忖道:难道真的猜错了?
事已至此他怎么都不死心,又揪开个盖子摸下去,还是坛子。
“妈的,白折腾了!”徐子桢暗骂一声,看看四周无人打算溜下船去,既然这里没有,那看来人还在那房子里,得赶紧再踅摸回去。
就在这时,他耳中清楚听到一声呻.吟,轻微细弱,徐子桢只觉精神一振,不啻于六月天里喝下一杯冰水。
老子果然没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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