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认定了自己要努力做这件事,但是他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容易做,不但事在人为,还要天时地利人和凑在一快,简单来讲,就是必须要有一个好机会。
机会有时候是等来的,有时候是创造出来的,有能力的人未必不能创造机会,朱敬伦不是一个没能力的,可他现在手里没有资源,能力根本施展不出来。所以他只能一边慢慢的等,一边小心翼翼的继续工作,增强自己的人脉力量,这些将来都会是自己手里的资源。
在英法联军中工作的中国人团队越来越壮大,从刚开始就朱敬伦一个,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壮大到了一百多人。
其中绝大多数是从香港招募过来的,还有部分是从澳门招募的,本地的竟然一个没有。
这么多人大多都挤在衙门里,即便巡抚衙门如何壮观,也相当拥挤。朱敬伦不得不跟四个人记在一间书房之中,其中三个来自香港,一个来自澳门。
来自香港的三人背景相同,都是从香港的教会学校中毕业,然后在教会中工作,被占领委员会借调过来。澳门的则是一个商人家庭出身,鬼头精怪的,对翻译工作不是那么热衷,朱敬伦也摸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
但他跟这几人关系相处的都还算不错。他比这些人来的早,这几个人都把他当前辈看,朱敬伦也不拿前辈的架子,工作中也常帮助他们,帮他们度过初来乍到的困难时期后,感情自然增进了不少。
不过即便有这么庞大的中国人幕僚团队帮忙,英法联军依然无法彻底掌控广州城,情况反而越来越糟糕了。倒不是说这俩人像南海和番禺县令那样明着跟占领委员会对抗,他们只是夹在中间,试图做到不偏不倚。
首先柏贵还是一封一封的向外发布占领委员会让他发布的告示,盖着巡抚大印的告示,贴遍了广州城。比如什么“中外一家业经和好百姓不得再滋事端”,“以后不许呼伊为鬼子,遇洋人下乡要以礼款待”,“殴打洋人及擅敢借词团练等情,定照叛逆治罪”等等安民外加警告的告示,全都是占领委员会授意,现在的文官之首柏贵撰写的。
英法联军确实占领了广州城,但是却没有消灭中国抵抗力量,因为此时的抵抗力量,已经从城内的八旗、绿营兵,变成了城外乡下一个个团练组织。
英法联军现在有五千多人,控制广州城,并且依托城池防御不成问题,但是要散开到乡下抓捕团练和乡勇,就完全做不到了,去的少了容易被吃掉,去的多了,还得担心城池的防御问题。
英国人和法国人此时也刚刚走入现代,一个个被他们后来称作现代文明的行为准则还在初级阶段,他们身上还没有脱去中世纪的野蛮性情,因此根本就没有什么耐心。
英法联军占领广州城的目的,一方面是想给清政府一个教训,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得到一个口岸方便他们补给物资,可是广州一直稳定不下来,让他们的局面很被动。
如果是中国那些文官,遇到这种情况,一般都采用怀柔,用软刀子杀人。可是英法没有这种中庸的哲学,他们信奉武力和强硬手段,他们认为广州至今无法安定下来,是因为柏贵等汉奸官员行为不力,因此不断的给柏贵他们施压。
占领委员会已经暂时搬离了拥挤的巡抚衙门,但是柏贵不但没有获得自由,反而被软禁了起来,他与几个家丁被安置在巡抚衙门最内层,并且层层守以洋兵,任何需要见巡抚的官员,都会被严格盘查。
堂堂巡抚,竟然被软禁,即便是柏贵和穆克德讷这样的傀儡,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所以慢慢的开始暗中做起了手段。
这些情况朱敬伦都暗暗记在自己脑中,越来越感觉到机会即将到来了。
朱敬伦还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记忆力极好,过目不忘,凡是看到的情报都能一字不漏的记在脑中,他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身体中一直有三百万个外星机械部件在活动,这些外星文明的产物,此时运行在从大脑到血液,从骨髓到内脏的各个身体结构中,并且能够跟生命体完美结合,利用朱敬伦身体的能量来维持运转,但朱敬伦的身体也只能支撑这些机械体以最低的功率运行罢了。
不过这最低功率,也拥有极其强大的功能,比如辅助朱敬伦的记忆,完全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朱敬伦不但记下了一份份自己目前能够看到的情报,而且还不露痕迹的记住了联军绘制的广州地图,以及看过一份不知道过期没过期的布防图。
混乱的三四月份过去了,英法联军尝试着向城外进军过几回,但都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完全无法找到藏匿在广大乡村中的乡勇和团练的踪迹,又担心后路问题,不敢过于深入,所以始终无法解决广州周边的安全问题。
周边不宁,广州这个贸易口岸就无法正常运转,时至今日英法联军依然在从其他地方调运物资,最大的后勤基地是南洋和菲律宾,占领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是法国的盟友,英国则在新加坡等地建立了殖民地,可是这些地方还是很难长时间维持五千多英法联军的给养,英法联军想方设法,也只能从一些做惯了地下买卖的胥民手里得到一些物资,想通过正常渠道,大规模的采购物资,还只能是一个幻想。
武力无法解决,就不断的给柏贵等广州傀儡官员施压,因为此时,城外那些乡勇名义上还是归柏贵等人节制,英法联军认为法理上广州政府应该为城外的反抗力量负责,既然穆克德讷带领清军投降了,城外的乡勇也应该向英法联军投降。
无论柏贵如何申辩,占领委员会也不接受,一个劲的压迫柏贵派人去给城外的反抗军传达命令,让他们放下武器。
柏贵左右为难,成为的反抗军此时已经渐渐形成了组织,南海和番禺知县逃出了城外,从商贾和大小地主哪里募捐,积极在紧靠广州城的花县编练团练武装,公开打出要收复广州的旗号。
英法联军对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一个劲的给柏贵巡抚施压,可柏贵很清楚,城外组织团练的文官此时占据了道义,如果他此时敢完全站在英法联军一边,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他就死定了。
所以柏贵左右为难,只能不断的和稀泥,就好像在他之前,叶名琛做的那样,可是这种官场手段,用到蛮横不讲理的洋人身上,真的不好使。
柏贵品尝到了当汉奸的苦味,日渐焦虑起来。
到了四月,城外的团练不但没有被英法联军的武力消灭,反而茁壮成长起来,成了大气候,英法联军甚至连广州城都不能完全控制,往往一夜之间,城里就贴满了城外乡勇的告示,告诫城内的官员,让他们尽快出城,以免被洋人继续挟制。
城内人心惶惶,市面一日坏过一日。
英法联军对此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加大对广州傀儡官员门的压力。
“你们现在就砍了我的脑袋,现在就砍了我的脑袋!”
四月末,巡抚衙门中突然嘈杂起来,朱敬伦正在翻译一份公文,立刻被吸引住了。
出门一看,只见几个洋兵压着几个广州官员,往巡抚衙门后宅走去。
“怎么回事?”
恰好负责给洋人做翻译的是一个来自香港的文员,朱敬伦借机问道。
“巴夏礼少将认为这几位大人跟巡抚大人都住在巡抚衙门中一起办公,会更方便一些,所以让人请他们过来。”
被抓过来的这几人,一个是粤海关监督恒祺,一个是署理广东按察使蔡振武,还有两个人则是商人伍崇曜和俞文诏,伍崇曜和俞文诏正是广州口岸过去上百年间负责与外国人沟通的十三行行商身份,伍崇曜家族就是赫赫有名的怡和行的主人,被美国人评价为这个时代世界上最有钱的人,大名鼎鼎的伍秉鉴正是他爹。
商人在中国没地位,但是洋人尚不是很清楚这件事,世界首富头衔的十三行行首伍家,在洋人看来看来还是很有身份的,俞文诏则是一名官商,本是四川一个道员,被革职后,在广州做了茶商,生意做的极大,官商的身份,也让跟洋人关系紧张后,叶名琛倚重他做中间人。
因为很长时间都是这些人在跟洋人接触,这些商人为了自抬身价,往往刻意在洋人面前展现出一副他们对政府很有影响力的架势,让洋人产生了错觉。
于是巴夏礼为了给广州官府施压,就将他们跟柏贵一起都监禁起来。
但是巴夏礼的施压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柏贵等人产生了对抗情绪。
就在四人被关押到柏贵府中后,柏贵突然给皇帝上了一封奏折,声称自己有病,托病告假三个月。
广州这些官员彻底不配合洋人后,广州的局势更为混乱,朱敬伦觉得自己的机会更近了一步,但他还在静观其变。
眼看着广州局势无法收拾,洋人做出了北上的打算,英王对话全权公使额尔金率领英法联军主力乘船北上,打算直接攻打天津,逼迫清政府尽快与他们签订新的条约。
朱敬伦知道他等待的机会又近了一步,但他还在静观其变。
又过了十余日,突然巴夏礼怒气冲冲闯入巡抚衙门,跟柏贵大吵了一架,后来有人暗中传言,巴夏礼直接打了柏贵一个耳光。
原因是因为青天白日,一个印度兵竟然被从广州城掳走,而掳走这个印度兵的正是一直跟英法联军做对的林福祥水勇。
这时候朱敬伦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他终于结束了蛰伏,准备行动,第一步,他打算回张千总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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