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贵肯定有四万两,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可不是夸张,尤其是在广州这种繁华的口岸做巡抚,柏贵搜刮十万银子不算难。
至于柏贵愿不愿意掏这笔钱,那就要看朱敬伦让柏贵觉得这笔钱花的值不值了,朱敬伦丝毫不担心,因为无论怎么算,四万两银子,买柏贵一条命,那都太划算了。
朱敬伦连夜求见柏贵,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朱敬伦先是告诉柏贵英国人手里的大烟不多了,他们的大烟船翻了,一时半会运不过来,而那些苦力都是大烟鬼。
“所以,谁手里有烟土,那些苦力就听谁的!”
柏贵立刻就明白了,开始考虑起来。
柏贵太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林福祥那些军功他能不能分润到还不一定,即便能分到功劳,也未必能保得住他的性命,他还需要更多的功劳来保命,只是那些苦力有没有用,他就不敢确定了。
“那些苦力有什么能耐?值得花钱拉拢吗。”
柏贵疑问道。
朱敬伦道:“英夷做事颇有章法,即便是苦力他们也时常训练。这些人本就是一些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夷人许以重利,早前攻城的时候,这些人拿着扁担都敢冲锋在前,颇为悍勇。如今夷人给他们发了刀枪,更是倚重他们守城。”
朱敬伦倒不是说瞎话,西方军队进行过改革之后,已经相当的专业化,尤其是英国人,有一种工业社会的仔细,即便是招募的苦力,他们也会进行系统的训练,由一个英军上尉专门训练,为此那个英军上尉腾普尔还被戏称为“苦力之王”。
早在英法联军攻城的时候,这些苦力虽然主要负责跟在军队后面背运军火,但关键的时候也曾参加过战斗,英法联军主力北上天津之后,驻守兵力捉襟见肘,就给这些苦力发了武器,他们更多的参与到巡逻和守城的工作中来。
因此非常值得拉拢。
“本官给你五万两,你把这件事给本官办成了,多的算是你的赏钱!”
既然这笔钱花的值,柏贵也是痛快人,十分果断就答应了,而且给的比朱敬伦要的还多。
朱敬伦忙道:“谢大人赏赐!”
柏贵摆摆手:“别忙着谢,你得答应本官一个条件。”
朱敬伦道:“大人请说。”
柏贵道:“如今的局面你恐怕还不太清楚。今日钦差大人已经部署勇兵逼近广州城了,东西北三面包围,你知道钦差大人的意思吗?”
朱敬伦疑惑起来:“为何不围城南,如今英法两国海军尽灭,唯有两座炮台不好对付,黄大人手里兵勇上万,若是猛攻炮台,也不难拿下。若能四面合围,广州夷人不过千余人,强攻也要,迫降也罢,不算难事。黄大人为何留出南城,不怕夷人逃走吗?”
柏贵叹口气道:“兵法有云围城必缺,黄大人之谋倒也暗合兵法。至于夷人会不会逃走,黄大人根本就不在乎,只要能收复广州,就是泼天的功劳。你恐怕还不知道,朝廷在天津又打了败仗,迫不得已跟夷人签了条约。若是此时黄大人能收复广州,不管有没有消灭洋人,那都是大功一件。”
钦差黄宗汉有绝对的理由稳妥应对,洋人跑就跑了,收回广州才是正经,复土之功铁定是他的,广州丢失跟黄宗汉没有关系,要是广州城能在他手里收回来,确实是大功一件。
但柏贵不一样,虽说广东官僚都把责任往叶名琛的头上推,可是如果皇帝要追究,柏贵也跑不了干系,如果柏贵能在收复广州城上立下功劳,怎么都是戴罪立功了,那时候就算黄宗汉拿了大头,柏贵也能保住性命。
只是他现在是一个辞官下野之人,想要从黄宗汉这个正印两广总督手里沾到功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从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歼灭那些洋人。
“可是若能围城,不怕夷人不降。若能逼降夷人,才是全功啊!”
朱敬伦不由叹道,心里对黄宗汉那个文官稳妥的处置方法实在是颇为可惜,但却知道这就是满清官场的做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让洋人离开,就没必要冒险打仗,所以这段时间黄宗汉在城里贴的告示,都是警告洋人撤离广州,从来没有说让洋人投降的。
柏贵叹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本官让你做的,就是拿这个全功!”
拿全功,就要歼灭英法联军,统统消灭也好,逼他们投降也罢,都算成功,这就是柏贵给朱敬伦开的条件,只有这件功劳,才值得柏贵掏那五万两银子。
但是朱敬伦却觉得不够了,他一直让侯进帮忙收买苦力队中的胥民小头目,那些胥民狮子大开口曾经开价二十万两,朱敬伦只答应他们五万两。柏贵给五万两,朱敬伦是用来买烟土的,用这些烟土能让苦力跟洋人闹事,但却无法让苦力听命于自己。
只是为了说服柏贵掏钱,朱敬伦刚才可是大胆的断言,谁有烟土,苦力就给谁卖命了,在用苦力这个借口来说服柏贵,怕是会让对方不满。不过朱敬伦有一个更好的借口,那就是他曾经跟柏贵吹过牛的,他能收买英军中的印度兵。
佯作为难道:“不瞒大人,如果能让两千苦力给我们卖命,确实能给夷人重创,但要全歼他们却太难了。若是能收买印度兵,这件事就有十成的把握了。”
柏贵一直就在广州,英军的情况他也没少下功夫,自然知道英军中大半都是印度兵,英军大多是海军,而他们的海军已经被林福祥歼灭,一旦能收买印度兵,这意味着英军将无兵可用,到时候法军独木难支。
但有一个问题,要让洋人投降,那必须让他们陷入绝境,可是黄宗汉围三阙一,洋人始终有一条后路,随时都能从城南撤离,否则就是收买了所有英军,法军照样随时都能逃走。
因此柏贵犹豫道:“城南大开,怕是夷人不肯投降了。莫非你能收买鬼兵夺了炮台?”
收买苦力不难,但柏贵很怀疑那些鬼兵会出死力,收买印度兵就更难让他们直接跟洋人作战了,顶多是一个两不相帮的局面,柏贵可是知道印度都已经是英国人的天下了,他也是将英国人作为旗人,把印度人看作汉人的,让印度兵打英军,无异于让绿营打八旗,恐怕不可能。
手里没有自己的兵,柏贵也觉得困难重重。
朱敬伦却十分乐观:“这就是小人要跟大人说的另一件事了。小人前几日以大人的名义,从南雄召回了千总张千山,未来得及禀告,还请大人赎罪。”
上次柏贵答应朱敬伦在紧急时刻,可以用他的名义,那只是一个口头承诺,柏贵是不会用印的,但没想到朱敬伦真的用他的名义调动了军队,有两广总督黄宗汉在城外,柏贵自信就是他亲自出面,都无法调动军队,没想到朱敬伦竟然调动了。
柏贵竟然有种天降馅饼的意外惊喜,哪里还会怪罪朱敬伦。
不由赞道:“朱先生真乃我之福将!不知那张千总带回多少兵?可堪大用?”
朱敬伦道:“带来了四百,皆是马兵,人人能战,个个敢死,都是跟长矛、洪兵尸山血海里淌出来的好汉子!”
“好!”
柏贵赞了一声。
接着道:“你去转告那张千总,若他能打下炮台,围死夷人。事成之后,本官保他升任南雄游击。”
说完之后,柏贵觉得有些不妥。
又对朱敬伦道:“此事你也有大功,你放心大胆去做,事成之后,本官也保举你做一个知县!”
朱敬伦立刻跪谢,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小人谢大人栽培,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敢不为大人效死!”
柏贵很满意朱敬伦的表现,抚须微微笑了。
接着亲自将朱敬伦扶起来,一副礼贤下士,十分亲切道:“你是个聪明人,跟着本官,当然比跟着林福祥要强。”
朱敬伦回道:“大人说的是。全靠大人提拔。”
说完朱敬伦又露出疑虑:“只是收买印度兵那边?”
柏贵摆摆手:“本官再给你五万两银子,你大胆去做。不过本官提醒你,什么银子该拿,什么银子不该拿,你心里得清楚。本官丑话说在前头,本官不是舍不得银子,但是事儿你得给本官办成了,不然怕是有命拿,没命花啊。”
柏贵的态度很清楚,不怕朱敬伦从中谋取私利,但是朱敬伦必须得把该办的事情办好。
转手十万两银子到手,当然不可能直接放在朱敬伦手上,柏贵让朱敬伦跟富礼联系。
要钱的事儿,朱敬伦倒是不及,不管是陈启信那边,还是侯进那边,都能容他几天。
最急的是,要马上通知张千山,得让张千山立马行动,而且必须让张千山拼命,英国人把守的炮台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攻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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