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烙铁头(上)

  第二天赶圩,老三大早去圩上割了几斤野猪肉、挑了一只土鸡、称了野山菌……泽子坪每逢阴历一、四、七赶圩,届时,四乡八里的山民、林场职工,还有外地商贩汇聚,非常热闹。

  中午,他使出看家本领炒了好些菜,盘阿婆犯愁了,“弄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没事的,阿婆,待会我多吃些。”老三边炒菜边笑呵呵说。

  “你来了,我可享清福了!”盘阿婆唠唠叨叨,“你这孩子真懂事,会体贴人。不知谁家的姑娘有福气嫁给你。”

  “阿婆,会做家务活的男人没出息,不招女人喜欢的。您那是老黄历了。”

  盘阿婆坚持认为,“有平常心,做平常事,比什么都可靠。”

  “那好,我就做这样的人,平平常常过日子。”老三舞着锅铲说。

  “只怕你过不了平平常常的日子。”盘阿婆叹息一声,“大川,你以后能常来看阿婆吗?”

  “阿婆,您放心,我一定常来。”老三打着如意算盘,“哼,我是你孙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阿公也拿我没办法。”

  “真的?”盘阿婆眼里大亮。

  “阿婆,我没说虚的。”老三肯定地,“有您这样的阿婆,我赚大了!”

  盘阿婆喜不自禁地小跑着出了灶屋,不一会,她把一枚月牙形的玉吊坠和一块缡龙玉佩塞到老三手里,“这两块玉你拿着,以后给我的孙媳妇。”

  “阿婆,您这礼太重了。我不能要。”老三急忙推辞。昨天是血珀珠,今天又是两块古玉,这买卖做大了,承不起。

  “大川,这是阿婆的一片心。你要收着。”盘阿婆泪眼婆娑,“大川,下次带我孙媳妇来,好吗?”

  老三拿了那枚玉吊坠,把缡龙玉佩还给盘阿婆,“阿婆,一块就行了。”月牙玉吊坠是一枚如拇指甲大小通体晶莹的冰晶石,握在手心有一股寒气隐隐流转。

  “要两块,一定得两块。”盘阿婆冲老三诡秘一笑,把缡龙玉佩重又塞回来,“一块不够分的。”

  老三脑门发黑,阿婆啊,你捡了个没出息的孙子,也别乐昏了头嘛!一块不够分?难道你还怂恿我讨两个老婆不成?那可是违法的,咱不能干。真要有这机会,嘿嘿,咱还是不干算了。

  吃了中饭,老三一脸谄媚地替盘师公端茶、装烟、点火。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盘师公明察秋毫。

  “没有,没有。在您老面前,我怎么敢?”老三连连摆手,拉了椅子往盘师公身边靠,“我是说,您看上去就是六十来岁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九十多岁啊!要不,您把延年益寿的秘诀告诉我,我回去把我老爸哄得心花怒放,一高兴就把房产证转我名下了。”继而,一想不对啊,老爸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房产迟早是自己的,不要这样哄吧?

  盘师公刚抡起竹烟杆,老三跳起来跑远了。

  “一对活宝!”盘阿婆迈着小脚去灶屋了。

  老三颇觉无趣,去后院的枇杷树下油头滑脑背《汤头歌》:“华盖麻杏紫苏子,茯苓陈草桑白皮;风寒束肺痰不爽,急宜煎服莫迟疑……”大黑狗在他旁边摇头乞尾。

  《汤头歌》清朝老中医汪昂撰写的一部医书,内有300余常用方剂,用七言歌诀的形式编成,便于初学习诵。

  盘师公除了教老三一套接力练气的心法外,再就是教药术,那些念咒捉鬼的法术一概没教,毕竟只是为了治病,不是收他做师公。

  吃了晚饭收拾停当,离打坐时辰还早,老三陪盘师公喝茶、聊天,火塘上的茶煮得酽酽的醉人,这茶是他喝过的最好的茶。

  茶是盘师公亲自到深山里一颗老茶树上摘下的。那棵老茶树每年春秋两季,只可采茶三斤左右。老三着急问,要是被别人先采摘了怎么办?盘师公说,他下了禁忌,一般人找不到。老三说他挟技济私,违反巫术管理条例,气得盘师公顺手就去捞烟杆,“三句就没了正形,油嘴滑舌。要不是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敲断了你的腿。”

  “嘿嘿。阿公,您老息怒。我以后不敢了。”老三信誓旦旦。

  “狗改得了****?”盘师公的比喻很伤人,“还不去打坐?”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老三背着竹篓跟盘师公上山采药,累得跟条狗一样,傍晚回来往地上一坐,那条黑狗也挨他趴下了,颇有几分相濡以沫的味道。

  可恼的是,盘师公还要他将一竹篓几十种草药分门别类拣出来,晾干。

  “那叫什么?”盘师公一边看他拣草药一边问。

  “路边荆。”老三看着手中一株小木本,“也叫白马骨。有驱风,清热解毒之功效。三伏天用路边荆的根煨鸡,再加生姜,不仅味道鲜美,而且可以散寒去毒健腿强身,缓解风湿疼痛。”

  盘师公暗暗点头,孺子可教!

  “我以前在勘探队的时候,我师傅老钱教我认识了一些草药。他是老勘探,在荒山野岭跑了几十年,懂一点。”老三说。

  “路边荆还有一个最大的功效,就是治腿脚抽筋。选有三根小枝的路边荆连根,如果再加紫苏梗、路路通三味草药熬汤喝效果更好,最少三年不复发。”盘师公触类旁通地教导,“治腿脚抽筋还有一道良方,把河里小螃蟹的壳,炒干脆,再碾碎,蒸甜酒糟吃。终身不患。”

  老三很快明白了当中的药理,记住了。又拣另一株藤本的根茎。

  “这个呢?”盘师公问。

  “巴戟。又叫鸡肠风”这个老三从前没见过,是盘师公叫他采的。

  “这药补肾阳,益精血,强筋骨,祛风湿。”盘师公点了烟,吧嗒吧嗒吸,“乡下养配种的脚猪,喜欢拿巴戟的藤叶掺在鸡眼草里给脚猪吃,吃了闹得可欢了!”

  老三斜着眼,“阿公,我人笨,您就别绕来绕去了,直接告诉我得了,说这是壮阳药,而且很生猛!”

  盘师公气得一口烟呛住了。这鬼崽子比当年钟阿满还狡诈,有文化的滑头更可恨!

  老三打定主意,明天要是上山采药的话,他专采巴戟。

  “莽山最好的巴戟在浪畔湖,那里山高土又肥。”盘师公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慢条斯理说,“不过,那路不好走。”

  “没事,我叫盘二狗带我去。”老三拣好了药,拍拍手说:“我去找盘二狗了,他上次说请我吃饭,我给他言出必果的机会。”

  盘二狗在院子外等候多时。没有召唤,他连盘家大院都不敢进。同样是徒孙,这差距大了去。

  看见盘二狗在院门口探头探脑,老三直想照他屁股踹上一脚,他走出去,鄙视道:“怎么说,你也是正儿八经的徒孙,入了门,就跟注册商标一样,那是受保护的。至于这么畏畏缩缩吗?”

  盘二狗急忙来捂老三的嘴,“我的亲哥哥喂,你别囔囔好不好?”

  老三拍开盘二狗的手,“拿开你的手,几天没洗澡了吧?好臭!”

  “洗了澡才来的。”盘二狗涨红了脸否认,“嗯,可能是是刚刚抠了脚皮。”

  老三差点吐他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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