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齐云山上蹒跚着父子二人……
山径深处传来幽怨的笛声,如泣如诉……那年长的父亲触景生情继而顿足,仰头喃喃道:“
岁云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中。
渔父天寒网罟冻,莫徭射雁鸣桑弓。
去年米贵阙军实,今年米贱又伤农。
高位达官厌酒肉,此辈杼轴茅茨空。
楚人重鱼不重鸟,汝休枉杀南飞鸿。
况闻处处鬻男女,割慈忍爱还租庸。
往日用钱捉私铸,今许铅铁和青铜。
划泥为之最易得,好恶不合长相蒙。
万国城头吹画角,此曲哀怨何时终。”
父子二人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这年方十三岁的男孩投在“齐云宗”门下为徒。
缘由是家境拮据,孩童体弱,父亲并未奢求孩子在修为上有如何造诣,倒是希望其早早谋条生路。
年长者名曰顾远山,乃徽州境内顾家堡内一默默无闻的车夫。年幼者名为顾子瑶,天性内向且懦弱。此次上山拜师之行让这颗小小的玻璃心,平添了诸多恐惧、茫然甚至绝望……
经过多日的晓行夜宿,二人终于见到了眼前这座古朴的观舍。只见那观舍在一片氤氲中,泉鸣鹤舞,烟雾缭绕,好一派仙风道骨之景……
若干年前,齐云宗亦数道家四大名派之一,但多年的风霜洗礼、事故变迁让这当年的名派在道家的地位沦落的实在有些惨不忍睹,甚至最近疯传一则“天罡宗”即将收编齐云宗的消息……
即便如此,能投在齐云宗也是顾远山为儿子设计的梦寐般的人生规划。
这几天的山门口早已经人头攒动,大多都是顾远山这种长辈带着孩童来登门拜派的。其中大部分均是贫门寒苦家庭,也有极少部分的富家子弟,当然这些富家子都是类似“蜀山派”、“青城派”……这类当红道家门派淘汰下来,继而求其次才不得已来此投拜的。
门口一粗布道袍的中年修士,带着两个道童负责登记在册和安排面试时间等诸多事宜。
顾家父子等了良久,终于将名字登在了花名册上。顾子瑶被安排在下午第三个应试。
父子俩找了片平坦的地方坐下,掏出干粮和水壶,咀嚼着一路的风尘和过往的回忆……顾家早年本是大户人家,曾祖父一辈曾做过青州刺史,由于不会混迹官场的利欲规则且为人耿直的处事作风,得罪了诸多权贵,后被贬至徽州。
在顾子瑶愣愣的咬着馒头的时候,顾远山咽了一大口水已经开腔了:“孩子,下午的考核你要认真冷静,我们大老远来到这里不容易,我这辈子是不行了,顾家的声望就全靠你了,相信你不会让我和你病重的母亲失望的,好好表现。”
顾子瑶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一声,含着泪啃着手里攥湿的馒头。
等待是种美德,等待是期许,等待也是种煎熬……在应试的孩子们进进出出,有喜有悲的穿梭而过后,终于轮到了顾子瑶进场应试。
顾子瑶哆嗦着,浑身栗抖的跌进了面试场地。映入孩子眼帘的是三个白袍道长,正襟危坐在上方,三个人的脸色分别偏黄,白,黑。
率先发问的是黄脸老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住哪里啊?”
顾子瑶怯声道:“顾子瑶,住在顾家堡。”
黑脸老道斥声道:“问你的时候,抬头回答!”
顾子瑶抬起了他那苍白略显清秀的脸庞,莹莹的一双大眸子,齿白唇红,两耳有轮……
三个老道心中都暗自对这孩子的音容有所一动,尤其白脸老道啧啧道:“哎呦,看了一小天,终于来了个偶像派呢,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
顾子瑶一紧张,把本来准备好哭诉家境生活苦楚,爱慈母敬慈父的词全忘了!结巴的说了一句:“为了修道成仙,无法无天!”
黄脸老道厉声道:“好一个无法无天,小小年纪瞧着又很胆怯,心里竟是这番念头,日后有所成还得了?不通过!”说罢手中扬起了红旗。
黑脸老道起初也是一惊,但立即又觉得好笑有趣,反倒对这孩子有了一种探知欲。于是微笑着举起了绿旗,并把头甩向了白脸老道:“最后的决定权交给大师兄吧!”
白脸老道意味深长的淡然一笑道:“我宗派这些年之所以日渐垂暮,就是少了某种敢于进取的态度,这孩子既然脱口而出如此想法,我们不妨看看他日后的表现,又或许真的会给我宗派带来新的转机和机遇也说不准啊!”于是白脸老道也举起了绿旗,通过……
当顾远山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老泪纵横,捧着顾子瑶的肩膀一时语塞。过了许久,脱口而出三个字:“好孩子……”
父子的告别仪式很简单,父亲把事先带来的行李交到孩子手中后,双手握着顾子瑶的肩头沉声说了一句:“孩子……照顾好自己!”
语罢,转身含泪消失在那二人来时的路上,父亲那双来孤往沉重的背影,烙印在了顾子瑶初涉世事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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