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我看看你脚下掉了什么东西?”赵颐年怎么会识不破冬梅这点小伎俩,仰身就要坐起,才至中途,脑中一阵眩晕,失去力量倒回床上,同时被扯动的伤口处传来剧痛。
冬梅忙伸手扶起这位倒霉的赵将军,拿枕头往他背下一垫,嘴里却幸灾乐祸道:“大人啊,您身体要紧,需要找什么证据么?不如求小女子代劳,小女子无不遵从呢。”
赵颐年被冬梅阴阳怪气的声调气得笑起来道:“小丫头不要得意,我知道你家老爷如今就在这里,只要本大人在他面前告你一状,自然会有人代我打你板子。”
“那可太糟糕了!”冬梅一弯腰,捡起被她丢掉的草根跑到窗边,推窗向外一扔,嘻嘻笑着回来道:“现在好了,大人无凭无据,看你怎么冤枉我?”
赵颐年哭笑不得地瞪眼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只怪自己当初对她们太过随和,以至失了威严,埋下今日祸患。
事到如今,赵颐年也只好叹气道:“罢了、罢了,本将军大人大量,不和你这小丫头计较。我肚子饿了,服侍本将军吃饭,侍候好了,本将军自然不会在你家老爷面前说三道四。”
听赵颐年妥协,冬梅得意笑道:“我就知道大人是个好人。”说完端起碗侍候赵颐年吃饭。
其实赵颐年经过一场生死大战,一醒来就看到冬梅这个伶俐可爱的丫头,两相对比,心里面犹为温暖,尤其冬梅说话的时候,表情和动作都极其丰富,笑容固然十分可爱,身子也是扭来扭去,一刻不肯停下,有趣之极。
赵颐年看得好笑,有意引冬梅说话,问她道:“我已经晕睡三天四夜了么?现在是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突出贼人重围的?”
“我们当时被困在坡顶,又冷又饿。”冬梅一边喂赵颐年吃饭,一边回忆道:“幸好坡上还有赵大人留下的一千匹战马——”
“什么?”赵颐年一听大怒道:“你们吃了我的马儿?”
“那些马儿临死前叫得好可怜。”冬梅停下喂食的动作,面上露出极其伤感的神色道:“听了它们的叫声,我、我都吃不下肉去——”
见冬梅眩然欲泣,当真就要流下泪来,赵颐年反而不忍心,叹一声道:“一些马儿罢了,吃就吃了,能救五千村民,它们也算死有所值了。”
“小气鬼!”冬梅皱鼻道:“才吃了你不到两百匹马儿。”说话间小舌头一舔嘴唇,露出一副馋样道:“没想到马肉真的很好吃!”
“你妈的!”赵颐年气得大骂出声,要不是伤口疼痛,他非得拿枕头砸人不可。
“粗俗不堪!”冬梅鄙视一句,继续讲道:“直到昨天,省里三万大军在谢奇峰将军的率领下开到,贼人才撤围离开,我们也才能重新回到这贼人开的迎客酒楼。”
“原来又回到了酒楼里面。”赵颐年转着头看看屋中陈设,问冬梅道:“你们有没有找出这楼中的古怪?”
“当然有!”冬梅兴奋起来,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手舞足蹈道:“大家细细搜查,发现酒楼内壁年久失修,留下许多不起眼的坑洞,和楼外观的规整程度不符,以贼人的实力,应该不会无力修缮。这引起大家的注意,检查之下,其中一些孔洞居然深不见底。于是我们把小洞凿大,竟然看到了埋在墙壁内的铜管,从墙中直通地下。”
“我还以为他们有千里眼、顺风耳。”赵颐年不屑道:“原来是一窝耗子!”
“不是一窝,是只有两只。”冬梅窃笑道:“骆花平真是费尽心机。这洞的出口本来在地下酒窖内,为防止被人发现,贼人用石块把洞口完全砌死,只在洞里面留下大量食物。如果不是那两个贼人嘴馋,顺手牵羊从酒窖里般了两坛酒进去,又可巧让你这酒鬼——”
见赵颐年又在瞪眼,冬梅呵呵一笑,改口道:“让神鼻子赵将军您闻到,否则谁能想得到,在这客栈地底下,居然会埋着两个大活人?”
“怪不得那天的酒气会突然消失,一定是贼人听到谈话,吓得封上了酒坛子口。”赵颐年微笑点头。
“最可笑是贼人以为胜券在握,占领这里后竟然没有挖开地窖。”冬梅以一种活该对方罪有应得的语气道:“等省里大军开来,骆花平仓皇退走,两个困在地下的贼人自知事情败露,最终畏罪自杀。”
赵颐年却又皱起眉头继续问冬梅道:“既然地洞出口已经封死,贼人又是怎么把消息及时送上山的?”
“这就是贼人的厉害之处。”冬梅啧啧称奇道:“我们在洞中发现一条极粗极长的绳索,从地洞延伸进一个砖砌的小眼内。大家拉动绳子,足足拽了有柱香时间,才发现一个丝巾系着的标记被扯了出来。贼人定是把消息写好后用丝巾裹在绳上,再由外面的贼人拽出。由那绳的长度推算,小洞的出口至少在里许以外。”
“你们有没有找到这个出口的位置?”赵颐年对骆花平如何挖出如此长一条暗道大感兴趣。
“我们家老爷说了。”冬梅说到欧阳玉,眼中星光闪烁,一脸崇拜道:“贼人的秘密既然已经被识破,也就弃之不用,不会等着被抓。所以大家不必费那个力气,寻找机会攻破山寨才是正道。”
“你家老爷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赵颐年点头称赞。
“这还用你说?”冬梅一副令赵颐年吐血的得意表情。
二人谈谈笑笑间,赵颐年终于把一碗稀粥喝完。刚刚苏醒,肠胃运行不畅,冬梅也不敢多给他吃,嘱咐赵颐年好好休息,收拾碗筷下楼。
不大一会儿功夫,郑大鹏、高凤兰等人得到消息上楼探望。同行人中,除了柴少宁、耿秋文众小及赵颐年的部下何润玉、带兵新来的副将谢奇峰外,另多了一位身着红衣的中年大汉。
此人看样子有五十来岁年纪,相貌威武,身形健硕,往那里随意一立,自有一股王者般的沉凝霸气从体内透出。
赵颐年知道这位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欧阳倩的父亲、东海神君欧阳玉,勉强撑起上身想要表达谢意。
郑大鹏急忙走近床头,摁住赵颐年道:“赵兄勿动,我大师兄来看你了。”
赵颐年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赵某今日得见名满江湖的欧阳大侠,十分荣幸。只是不知道欧阳大侠因何会到了太行山中?”
“将军客气了!”欧阳玉声音十分洪亮,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摄人魅力,朗声解释道:“我出海游玩,回庄后听说鄙师弟和倩儿她们对上了早已绝迹江湖多年的天盗团伙,放心不下,这才一路赶来。几天前当大雨停歇后,我不想再耽误时间,即刻起程,哪知道刚绕过黑虎峰,就听见前方喊杀连天,可巧就遇到了将军。”
“看来赵某人命不该绝。”赵颐年哈哈一笑,转头问一旁的何润玉道:“当日大战,村民和弟兄们伤亡如何?”
何润玉回禀道:“多亏大人见机快,村民们得以安全撤往山头,伤亡并不太大。只是——”何润玉顿一下道:“胡总兵的一万人马,归队的不足一千,咱们带来的一千弟兄,以寡敌众下,大部分阵亡,剩下的只有百十来人。”
赵颐年眼中射出痛苦神色,良久才道:“收拾好弟兄们的遗骨,来日运回家乡,断不能让他们埋尸荒山。”
何润玉眼中含泪道:“属下已经把弟兄们的尸体都收了起来,只是回程遥远,不好搬运,我把他们火化贴名,好让弟兄们将来落叶归根。”
“也好!”赵颐年点点头,忍了悲痛,又问欧阳玉道:“欧阳大侠一路过来,是否听说圣剑山庄最近有何举动?”
“赵将军果然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欧阳玉听赵颐年醒来后,问的全是有关旁人的事情,不由得赞一句后才道:“路玉山反咬一口,说敝师弟勾结九鬼等江湖屑小,以剑谱和神物为饵,引诱屠戮天下群雄,致圣剑山庄少庄主路天勇、老庄主路秀峰以及护庄四剑先后毙命太原府。他如今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和武当掌教云阳真人联合发出信函,邀请凤舞山庄庄主、三魁剑皇古振铭出山,协助铲除川中九鬼及敝师弟等人。”
“路秀峰的死意味着天盗的重生。”赵颐年一口道破玄机,之后皱眉问郑大鹏道:“云阳真人不是应郑兄之邀前往河北调查天盗一案么?如今怎么会投向路玉山一方?他这种做法等于是公开向武林昭示,天盗一案不仅与路玉山无关,而且坐实了诸位陷害路秀峰之罪。”
“这一点我们也是始料未及,或许云阳真人受了路玉山蒙蔽也未可知。”郑大鹏分析道:“路玉山公然邀请天下武林人士参预此事,以一种正面的方式回应江湖谣言,再加上云阳真人站在他那一边,足以显示他的清白。如今路玉山利用江湖中人对九鬼的仇恨胁迫凤舞山庄,可谓一举两得。他自己则和路秀峰分为明暗两线,部署十分详细。利用太行群寇消灭我们,必定也是其中策略之一,只是他忽略了赵兄这支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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