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别人不能走

  此时,张文宣已经看得明白,看着地上的死马更是大致猜测出吕本元如此狼狈的缘由,不由苦笑着说道。

  “道生兄,中堂要小弟来此,一是要小弟来催促道生兄快些去总督衙门,中堂只为等着道生兄一到就开席;二是交代了要道生兄把盛军马队遣回军营,再要小弟把两军各哨哨官带回总督衙门训诫,并没提到秦团总半句。小弟若是把秦团总一并带回,恐有违中堂均意。。。。。。”

  听张文宣如此说,吕本元不由大怒,双臂用力挥开扶持他的亲兵,一把抓下头上变了形的官帽,指着上面那个黑洞洞的枪眼,又伸腿踢了地上的死马一脚,吼了起来。

  “张德三,我可告诉你,这姓秦的枪击上官,按大清律,就是杵逆重罪,是不是把这姓秦的带回去,你就看着办吧!我这就找中堂说理去。”

  吕本元一边忿忿地喊着,一边伸手去拉亲兵牵过来的一匹战马,搬着马鞍抬起一只脚就要上马,却不想两条腿被死马压得久了,有些麻木,两条腿站着还好,一条腿站着却吃不住力,腿一软就要跌倒,慌得几个亲兵连忙扶住,又手忙脚乱地差不多托着才把吕本元扶上马背。

  吕本元一上马,他的亲兵还有已经列好队伍站的规规矩矩的盛军官兵也跟着就要上马,却听秦川淡淡地说道。

  “吕总兵可以走,其它人都得留下。”

  秦川一话,楚云飞伸手拔出插在腰间皮带上的两只驳壳枪对着空中“啪啪”就是两枪,接着恨恨地喊了起来。

  “盐团的弟兄们都听着,打砸的盛军只能离开一人一骑,其它人那个敢乱动,就给老子用刺刀招呼。”

  楚云飞这一下令,盐团本已经放下的步枪又哗地一声重新端起来,一看盐团这架势,那些刚刚爬上马背的盛军又急忙下马,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吕本元。

  气的脸色紫的像猪肝一样的吕本元用手指着秦川:“好,好,姓秦的,你等着本官!”

  吕本元说完,回手狠狠拍了一下战马,催动着马匹单人独骑地一路冲出东街,气急败坏直奔直隶总督衙门而去。

  吕本元走后,张文宣看着被盐团官兵用刺刀逼住的盛军,又看着吕本元狼狈不堪的背影,苦笑着一摊双手:“鸣鸿,你这又是何苦呢?”

  秦川“哼”了一声,依旧语气淡淡地说道:“张大人,这些人都是打砸的事主,他们若是走了,我这官司可还怎么打?”

  张文宣压低声音道:“鸣鸿,说实话,有没有这些人在,你今天的这场官司都不好打。”

  秦川有些奇怪地问:“张大人,此话怎讲?”

  张文宣叹口气道:“鸣鸿,你有所不知,今天这不是初七吗。”

  正月初七,被称为人日,在唐代也被称作人胜节。汉族神话传说女娲第七天造人,因此汉人认为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为了庆贺,各地也由此衍生出许多风俗。

  人日这一天,汉族女子用彩纸、丝帛、金箔、银箔剪成小人形状置于头上,称为戴人胜;吃七种蔬菜加米粉制成的羹,叫做七宝羹。

  南方一些地方至今还保留着捞鱼生的习俗,寓意越捞越高,步步高升之意。而在北方,则用炒过的大米拌上饴糖,做成球状或者方形,叫做“响太平”,寓意太平安康之意。在北方,午饭还要吃面条,也是健康长寿之意。另外,初七人日这天,还有出游、登高、赋诗和一些祭祀的习俗。

  唐代诗人高适诗云: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柳条弄色不忍看,梅花满枝空断肠。身在南番无所遇,心怀百忧复千虑。今年人日空相忆,明年人日知何处?

  关于初七的一些习俗,秦川倒是知道一些,可初七又怎么样?

  莫非这直隶地面上斜,竟然还有初七可以随意打砸劫掠这样的习俗?

  秦川没有明白张文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张文宣没说话。

  张文宣苦笑着道:“鸣鸿,你有所不知,每年初七,中堂都会宴请各营营官以上将领,大家都到齐了,就等着盛军马营这些人,中堂正要派人去催,不想你那个参谋追到总督衙门去找周大人,周大人闻说此事不敢耽搁,急着向中堂禀报,中堂这才派他的督标亲军马队来弹压。是周大人怕中堂的督标弹压不住,让鸣鸿你这里吃了亏,才让我带队来。”

  张文宣看了那些规矩的盛军马队官兵一眼,摇摇头道:“鸣鸿,说实话,中堂和周大人都以为你这次会吃亏,没想到的是,倒是吕道生吃亏不小不说,还大折了颜面。”

  “只是。。。。。。若是你吃亏了,这还好说些,中堂定会好好安抚你一番,可这。。。。。。”

  张文宣说了半句再就不说,只是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张文宣话音一落,楚云飞忿忿地道:“这是哪门子道理,难道只能我们盐团吃亏才行?”

  脸上已经变色的秦川回头瞪了楚云飞一眼,呵斥道:“放肆,张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楚云飞退后一步,犹自气氛难平地低声嘟囔着。围在四周的周大经、杜宝中,还有几个营连长们,也都一个个脸现怒色,只是碍于秦川在场,才都没有出声。

  其实,秦川虽然呵斥楚云飞,可心底的火气早就窜了起来。

  李鸿章宴请北洋各营头的将领,若是在以往也就罢了,可今年这北洋的部队里可是又多了盐团这一支武力。况且秦川的盐团,论军队仪表还是军事技能,样样都不比那些同样是团练起家的北洋正规队伍差,这可是在北洋校阅时大家都见识过的。可就是这样,这支绝对堪称北洋,甚至也是全国最像军队的一支军队,怎么就是入不了他李鸿章的法眼!

  说白了,无怪乎就是因为他秦川不是他李鸿章的老部下!

  张文宣所说的意思,秦川也早已听的明白,话里隐含的意思就是北洋的部队是不能吃亏的。这也让秦川终于想明白一点,那就是他的盐团始终没被李鸿章当作是北洋的一份子,他的盐团,也不过只是直隶一省的民团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盛军打砸劫掠也好,打伤他的盐团也罢,那些都会有李鸿章这个北洋第一人来处置,可他的盐团打了盛军,这就是大逆不道了,那就是打了李鸿章的脸了。而也是因为如此,他的盐团折了北洋的脸面,李鸿章处置起来就要想着如何给北洋这些将领们挣面子了。

  秦川心中怒火愈盛,脸上的表情倒愈平淡。

  “张大人。”

  秦川一指地上那装满盛军抢劫来的绸缎细软和成筐金银大洋的十几个箩筐。

  “事情的起因想必张大人都已知晓,不说也摆。可这些,都是这些盛军劫掠东街百姓的财物。”

  秦川又把手里拿着的那叠盛军打砸东街百姓和震旦集团损失的清单,以及盛军那个哨长图谋劫夺盐团马匹的供状都递给张文宣。

  “这是损失清单和此次事件始作俑者的供状,就烦请张大人先行带回呈给李中堂过目。李中堂不是要把盛军和盐团的哨长以上军官都带回训诫吗?秦某这就代劳一次,押送他们到总督衙门,秦某也一同听训。至于盛军这些兵丁,都是参与了打砸的,也只好把他们都带上了。”

  张文宣心知秦川心里动了火,正要相劝,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张文宣不由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远远的街道上,几个洋人正摆弄着一台照相机在对着被盛军打砸洗劫过的店铺拍照。

  张文宣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原本已经要出口的话只得打住。

  张文宣一拱手:“鸣鸿,既然如此,为兄那就先行一步,一切望好自为之。”

  看着张文宣带着李鸿章的督标马队离去,秦川沉着脸吩咐周大经留在家约束部队,楚云飞带一营押送这些盛军,其它几个营长连长也都随他一同前去李鸿章的总督衙门。

  秦川就是要看一看,这李鸿章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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