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永乐年间就开埠建城的天津,自古号称九河下稍,乃五方杂处,南北要冲之地,更由于漕运兴盛,天津在几百年前,就是商贾云集屋瓦鳞次、店铺林立的北方重镇,南北物资往来的枢纽。
自鸦片战争中被英法坚船利炮轰开国门,大清被迫在天津开埠通商后,虽然漕运逐渐衰落,可洋货云集,繁茂更盛从前,尤其是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李鸿章,把北洋通商大臣行辕设在天津并大力推行洋务,天津不仅渐渐成为北方除京城外最繁华的城市,就是在整个大清版图中,也是仅仅次于上海的国内第二大城市,这让天津人的洋味渐渐浓厚起来。天津不仅洋人很多,就是在租界外也能很随便地看到身穿西服拖着辫子的中国人。
现在时节已是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八点多,在暖洋洋明亮亮的日光照耀下,秦川一边有些新奇地观看着熙熙攘攘或穿着长袍马褂,或身着短衣小褂的各色人等,一边寻着早已打听好的路径,直奔他的染厂而去。
虽然秦川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走出租界,也第一次真正来到清末的天津卫,很想仔仔细细地感受一下这一时代的风情,可一心想着染厂的事情,秦川一路上并没敢停留。
染厂坐落在紧邻英租界东侧,背靠海河的一条街面上,这里原来是城边,都是荒地,只是随着近几年英租界里洋行和各国商人逐渐增多,租界里到处大兴土木,靠着租界边上的这片荒地才渐渐汇集了一些大小商家铺户,并逐渐繁华起来,渐渐地这里根据方位便被人们称作东街。
由于东街是最近几年才在荒地上发展起来的,这条街街道很宽,并排走两辆大车都绰绰有余,惟一的不足就是这街道还是尘土飞扬的土路。
秦川兑过来的染厂叫南洋染厂,染厂脱手后,那个南洋商人早已经走了。秦川一路寻来,只见东街上杂货铺、饭馆、裁缝铺、布铺、茶楼、大车店、修鞋铺、铁匠铺应有尽有,街上更是商贩云集,有贩卖蔬菜瓜果的、有担着挑子沿街叫卖针头线脑的,还有当街摆摊售卖陈旧器物的,甚至秦川还看到了捏面人的,整条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秦川询问了街上的商家,顺着街道一直向东,在最东面的街尾终于找到了已经属于他的南洋染厂。
这个南洋染厂占地面积很大,从契约中秦川已经得知,足足有3100坪。外观看,两米高青砖累就的院墙严严实实地把工厂遮挡住,宽阔的大门进出任何车辆都没有问题。
看到他自己的染厂就真真切切地耸立在眼前,秦川不由得一颗心激动的噗噗乱跳。
知道新东家今天要来,账房李先生早已领着重新招来的六十来个工人等在厂门口。
以现在工厂的规模,原本只要三十多人就足够,可秦川硬是要李先生多招了三十个外地来天津讨生活的十八岁以下的小伙子,这还不算,而且这些人工钱一律月薪十块鹰洋,说是要组织什么护厂队。
虽然李先生已经从秦川那里知道了这个东家有染布的绝招,不能轻易让人知道,可秦川这么大手大脚地糟蹋钱,李先生还是有些心痛。
只是秦川一再坚持,李先生也只好按照他的意思办了。
李先生名叫李明方,是个白净的中年人,在法租界洋行做过,南洋染厂成立时辞了洋行的工作来到这里,秦川接手染厂后,见李明方不仅精明干练,人也很本份,就答应让李明方继续留任,最近几个月,李明方经常去租界里和秦川商议染厂的事,两人早就熟了。
秦川一到厂门口,在李明方的带领下,六十几个年龄各异的工人齐齐向秦川鞠躬问好。
“东家好!”
这举动,让秦川这个前世从没当过领导的穿越者不由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制止。
李明方看出秦川的窘态,笑着打着圆场。
“东家,这些工人有大半在这里做过,染厂一停工,就都衣食无着,剩下的都是山东、河南、陕西逃荒过来的,也都急着给自己和家人找碗饭吃,东家雇佣他们,自然是大家的衣食父母,大家对东家表示敬意,这也是应该的。”
秦川想想也是,出来做工的,都是要养家糊口。他在租界这段时间,虽然从没走出来,可外面的事情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两年年景不是很好,豫西、陕西、山东好多地方都遭了灾,天津卫涌来好多灾民。出来逃难的,多是拖家带口没什么财产,小买卖都做不得,只能靠力气吃饭。
只不过,现在天津卫就是不缺人,现在就是要想在海河边上扛麻包,那都得排着队等着,他雇了他们在染厂做工,实在是救了他们和他们的家人。
秦川吸了口气定定神:“好,好!大家也好。”
又没话找话地问:“李先生,大家对工钱还都满意吗?”
一提到工钱,李明方的脸上笑意更浓。
“满意、满意!”
“以前的东家给的月薪是五到八块鹰洋不等,您给的是十到十五块,翻了一倍,大家伙都乐得不得了,都说一定要跟着东家好好干呢。”
见秦川还是多少有些不自然,李明方赶紧招呼。
“东家,快进厂里休息休息,然后我再领您巡视一下咱们的染厂。”
“还有。”
李明方对着那些还有些拘束地排着队站的规规矩矩的工人们喊道:“你们大家也都别愣着,赶紧帮着把车子推进来,手脚都麻利点。”
“不急。”
秦川嘴里说着,脚步并没有动。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