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神撼摇,被这样的古老与神秘惊得浑身血液都停止了流动,有些人差点脚下不稳,险些一头从甬道口栽下去,惊出身冷汗。
察尔呢喃,话语到最后,拉长变成了无意义的**。
姬歌艰难将被岩壁上四面八方,如山目似无穷尽数的窟窿勾摄住的眼睛移开,低下头,仅仅是匆匆一瞥,他已觉得胸膛滞闷,有种头皮发麻之感。
脚下是姬歌从未见的环形盆地,以他们身处的位置,百丈高临,俯瞰之下一览无遗,盆地的烟云蒸汽喷涌升腾,半空中有来历不明的湿雾缭绕其间,宛如一层薄纱,空气中弥漫着极重的潮气。
如果让姬歌想象有某种巨力形成眼前这雄奇一幕的话,那只有天上的陨石砸下所挟的那股破碎虚空,星辰燃尽的恐怖之威,但姬歌知道既然耸立着古堡的山体没有被摧毁,陨石是凭空不可能降下到山的腹内的。
可能是之前在甬道里可怕的高温在体内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创痕,现在骤然发作了出来,只是在落目在周遭不久,众少年们都觉眼球剧痛,像是被锥子戳进了眼窝,难以忍受。
甚至有人在眨了眨眼皮,用手揉过之后,指缝里淌下了点点鲜红,让他们恐惧难当,惊恐地惨呼出声,害怕自己的眼睛瞎了。
姬歌看了看那些仍在惨叫,五指颤抖捂住眼睛的人,也感觉到自己眼珠里的血丝越来越多了,低下去的面目上那双眸子已经瘆人的血红一片。
他鼻子有点呼吸不畅,气息略略急促不平起来,情不自禁张开嘴巴深吸了几口气,这盆地上空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什么奇怪的异味让人头脑紊乱,像是沉重的金属,姬歌忽然觉得喉咙后的舌根处有些发痒。
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胸腔里有铁锈味的猩甜味泛上来,他伸手堵住嘴巴,下一刻,他慢慢摊开掌心,其上赫然沾着半凝半化,颜色都已经发紫了的暗红血块,像掺杂着内脏碎片。
姬歌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攥紧,偏头吐出一口血沫,将嘴角擦干,察尔在一旁默不作声将姬歌的动作看在眼里,眼里闪过担忧之色,心里明白如果再没有补给和静养伤势的地方,不只是姬歌,他自己也撑不了多长时间。
将这里带着异味的空气呼吸入体内,人群里陆续不但有人咳嗽起来,惊骇的眼神互相四顾,或多或少都见了红。
他们再不敢多看一眼,多闻一口,那种初临触动身心的震撼被活生生就发生在身边的畏惧所取代,本能地嗅到了比之甬道还要更危险的气机。
引路人静静凝眸望着面对着他的那面满是窟窿眼的岩壁,出奇地微微发怔了会,似乎想到了往事,但很快便被身后心生骇然,慌了阵脚的少年们扰醒,有时活得太久、耳力太过灵敏,两相之下可能也不是什么幸事。
他索性收回目光,不再去想,回头望在少年人们的身上,脸上没有不悦也无谈温柔。
这里的盆地,窟窿壁,还有无处不在的气体似乎都有毒,让他们比先前在甬道里更为狼狈。一个个面红耳赤,汗如雨下,不复沉静,而是脸上露出了慌态,像火锅上的蚂蚁。
还有如蛆附骨,自始至终从树洞入了山腹后一直摆脱不掉的灼人热意,他们裸露在衣服外的体表皮肤都发红,血流加快,一动汗液就流的越多。
引路人微微皱眉,过于弱小总会遇上他们想法里早就忽略的麻烦。他一挥手,一道阴风从袖口里卷出,并不强烈,只是以肉眼琢磨不到的速度旋转着将少年们尽都轻柔地裹在了其内。
从头到脚被裹在这黑魆魆的阴风里,众人都将提着的心微微放下,像被与周遭分离出来了,处在一个**的小世界里不再被酷热炙烤,甚至还有点夜晚林下疏影的阴凉感,让他们的脸上有了几分光彩。
透着黑乎乎的风墙,里面没有看上去那般无光,他们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只是黯淡下去,抹去了本身的色彩。
姬歌微微呼吸,阴风生灭,一股清凉的气机纳入喉咙里,姬歌感觉自己的痛楚似乎都被抚平了不少,短短时间手脚上恢复了不少力气。
察尔甚至感觉好奇,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伸出一只手轻轻想要摸摸阴风旋转而成的风墙,也不是不知轻重,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着,一有不对就准备收回来。
让姬歌没有想到的是,察尔并没有受伤,照理说指头应该会被疾风割下血溅三尺碾碎成齑粉,那捉摸不定、急速旋转尔形成的,可以用肉眼看到如实质一样密不透光的风墙居然就这样轻易被他的五指穿了过去。
那阴风像是无害,或者说主人的意念没有选择伤害察尔。
在察觉到引路人的目光转了过来,察尔急忙收回了手,又放在眼底端详了下,确定真的没事后才放下,对着把眼睛已经移开的引路人背影嘿嘿讪笑几声。
引路人抬脚,平直地踏在虚空,一步又是一步,像踩着台阶而上,直到身子完全悬空,却好似如履平地。
望着引路人踏着虚空,没有影子的后背,透过风墙,少年们一呆,想到了什么,却还没有立即明了过来。
蓦地,姬歌觉得阴风动了。
有人突然觉得脚下一空,低头一望竟是半个身子露在了甬道口外,就要摔下去,百丈之高让人眼昏,心里一慌,闭眼哀呼起来,手舞足蹈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可是他们并没有掉下去,阴风裹着他们,像个蛋壳没有缝隙,从下面有一只无形的手托住,数百多人就这样眼睁睁漂浮了起来,并跟随者引路人越走越快的身形,朝着对面仿佛被洞穿成筛子的岩壁,飞去!
是的,是飞去。
姬歌修炼黑气至如今,不敢说已趋化境,也有所小成,但他也只能凭着强横的身体短短滞空就会坠下。
而飞,从来都是天赐生而有翼的生灵,或参透到血法门径,拥有古老流传下的才能的人才能够不假它物和外力自由做到。
若是荒原的天空上看到这样一幕,无知而平凡的人们必定会眼睛瞪大,心生恐慌,匍匐下身子伏在地面顶礼膜拜。
他们都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年轻的眼睛都有了亮光,新奇而害怕。
甬道出口和脚下的一切都离他们渐行渐远,低头就是坟起的盆地,其内的圆洞里不时喷出一道道冲天而起,腾飞蛇游,有的甚至堪堪擦过裹住他们的阴风,让他们虚惊了好几场。
几个眨眼的功夫,阴风就越过了巨大的盆地,腾空的身子开始下降。
引路人的身形就在他们眨眼的瞬间消失,而再一次出现,黑色大氅已是在岩壁下的盆地边缘。
他并未驭使,但阴风却一直如影随形,看似极慢实则极快,徐缓降落下来,盆地在目中变得逐渐清晰,在少年们脚落在地面的刹那变淡消失。
没了阴风庇护,那种酷热和不适感又瞬息传来,但盆地底下却比百丈上的甬道出口要减轻了不少,气味也淡了些,勉强可以承受一段时间。
近在眼前,和从空中俯瞰的盆地并未有什么差别,贫瘠如死地,有巨大的裂缝形成的沟壑横陈,像是道道刺目的伤疤,土皮翻起,除了荒凉的石头和偶现鼓起的块包之外,满目疮痍,别无它物。
这是一片颓败之地,千疮百孔,就连半空中弥漫着的潮湿,都仿佛抗拒,没有凝成水珠附在其上。
但有一点和从上面望下去不一样,或者说望到的只是不起眼的蝼蚁大小的黑色微粒,盆地边缘有很多的黑衣人穿行在其中,低垂着头各行其道,封口不言也不语,彼此间没有任何交流。
这幕场景太过沉闷,明明有很多活人,甚至可以人是盆地里最多的东西,却好像一潭死水,都自顾自的让人心头发闷。
即便是数百少年驾着阴风声势浩大地从天而降,黑衣人们都没有任何惊奇,更不会停下来驻足观望,甚至连转头望过来的兴趣都欠缺。
引路人也不以为奇,神色平静,一招手,便有几个路过的黑衣人看到迎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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