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斩

  两个人抬头看着彼此,俱都沉默,然而脸上神色下的态度却很不一致。【】

  姬歌嘴角含着笑,在满头的血污下显得格外刺眼,让除伊芙外的所有人一怔,随即好似明白了什么一点就破的真相。

  她无缘无故偏偏要来以身涉嫌,解救姬歌,也有了合理的原因。

  而姬歌却如褪却掉了冷酷伪装,变回了一个终于等来救星的孩子,脸色急切,黯淡的眼睛亮起,欲言又止,似乎在无意中暴露了两人间暗存的亲密关系。

  他的表情直接而纯真,像是在求生无望的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光明,强烈得毫不避讳。在他人的眼里,这是人理所当然的第一反应,哪怕是他表现再如何凶横,也顾不及去隐晦。

  死到临头,姬歌撒了个弥天大谎,欺瞒所有人的耳目,骗过了他们。

  这群新穿上黑衣的少年终究涉世未深,血未冷彻,年轻的脑海里还固执地保留着某种烂漫温情的想法,譬如生死不离?

  也许很多年后时间会无情消磨掉年轻人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当回首意识到那刻时,自己被一件莫须有的东西蒙蔽了眼,不是褪却伪装,而是为生戴上了更险恶的面具,温情下是透骨的阴冷,从而失却的却是再追悔不及了。

  但如今,确实只有一个解释,虽然难以理解少男少女生欢的愚蠢至此,还是选择相信了姬歌的一面之辞,没有细思当时伊芙冰寒的脸颊愈加霜冷,即使一瞥而过,也只是误被当做此刻心中笃定下的决绝。

  而自始至终从不解到霎时明白过来姬歌的阴险用意,伊芙也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个字,看着温柔看她的姬歌,如看着一个个死人。

  不同于因年少而结下的美好误会,冰冷的事实是姬歌是不愿独死,要拉她垫背。

  既然执念深到这般要自己去死,一刻不能等,若是自己生还不了,那便不怪他害她与己俱亡,双双同归了。

  姬歌的手段卑劣丑恶,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笑,眉下黑白分明的眼冷冽如初,活下去的心没有哪一刻和现在一样无与伦比的坚定。

  追杀者们明知可能察尔已然知晓地下发生的一切,却没一个人甘愿罢手,已经做了这么多,索性恶向胆边生,决心将救人的伊芙也一并留在这里。

  恶念一旦生出,便无法抑制。剩下的众人看都不看地上染血的尸体一眼,实力不济前来争夺时就该做好了觉悟,从很早之前便应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没有人会怜悯,眼光里甚至连一丝兔死狐悲的悲戚都不存。

  众位幸存也相信自己会一直坚持到姬歌身死取物时候的人一一对视,不需要言语,不再拖延,喝叫着动手了,奋身上前将两个人包围起来。

  姬歌和伊芙不假思索,立即奋起反击,狭刀和铁刺并舞,黑气袅袅带起刮面生疼的劲力。

  但这一轮攻势凌厉无匹,前所未有的可怕,两个人还没有尽数消化,就立刻化作新一轮的袭来,淹没了其下的目标。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急不可耐,出手极尽保守,不求伤敌,也要保住自己不受无妄之灾,最底减少受伤的可能。不贪功也不冒进,不成即退,毫不留恋,连姬歌和伊芙都猜不透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幅做派不像是要铲除两个眼中钉,而是敷衍了事的样子。

  很快,两人都明白过来,身上都添了伤。这是血证,他们不是敷衍了事,而是清楚自己等人优势所在,就在于人多,既然不能一时拿下,不如就这样拉锯着,消耗猎物的体力。

  战斗也许是某些兽类天生的本能,但人不在那个恩赐的行列,是人,终究是会出错的,何况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真正算起来,谁又能说真的是身经百战呢。

  既然如此,不如就等一个判断出错的时机,一击毙命,一举歼之。

  姬歌和伊芙此刻感觉真如深陷泥潭,浑身纵有力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狂躁烦闷,却始终有气难出,郁结难平。他们从来不正面你死我活的生死相向,表面上看上去很弱势,对区区两个人甚至都不敢直撄其锋,困在其内的两人却有苦难言,像是被铁网锁捆的野兽,缚手缚脚,施不了全力。

  反而在从上至下无孔不入的袭杀中,要始终提着一颗心防备,不慎便会被人所趁。他们受困其中,受制于人,急于脱困,却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出错,被突如其来的狠手轰中的次数就越多起来。

  追杀者们在饱经吃亏下,总结出了许多,倒像是换了一个面孔,成了最老辣的猎手。

  姬歌第一次觉得小觑了面前这群为贪欲所驱,从未放在心上却数次陷他于窘迫之境的新晋同僚,他们无名无姓,在此之前姬歌甚至连一张面孔都没有过印象。

  他狭刀握紧,震身一劈,身前的人迅速闪开,落了个空,借此时间望向不远处的伊芙。

  她是真正受了自己的牵连,甚至到眼前身处险境也不明不白,更多是因为不容姬歌存活的炽烈杀心反过来被姬歌所利用。

  强横到不可一世,在这个时候也保持着冰冷与漠然,但姬歌还是眼尖看到了她不会轻易变化的霜寒面孔上,眉轻轻蹙起,虽不知是不是头一遭,但显然在众人围攻下也不是那么好受。

  何况这一群也已经不再是最初时候的那群追杀者们,值得讽刺的是,这一切的改变全是拜姬歌所赐,孱弱者都已经在之前就淘汰掉了,从青涩到熟练甚至生巧,一眼就可道破的冰冷诡计却可以令两个拥有黑气强出许多的人无计可施。

  若是他们其中有人贪功冒进,他们还可以凭借自身实力暴起瞬间斩杀一位,积少成多,也是一种无形威慑,在体力耗尽之前堪堪杀出条血路。

  然而此时却相形见绌,一点办法都没有,左冲右突之下也立刻就被前前后后拥上来的众人给退回去,一来二往,于事无补,只让两个人体力消耗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而已。

  两位互不共存此时却渐渐有了同病相怜趋势的年轻黑衣人,被追杀者们有意无意冲杀在一块,隧洞里轰隆作响,余波传出很远。

  姬歌蓦然再次奋不顾命,心随念动,通体的黑气一瞬息尽数灌注在双手紧握住的狭刀里头,霎时暗沉无边,那股吸摄的大力又陡然出现,将许多靠前的人体内气息都拉扯得不稳。

  “退”

  临近的追杀者见此纷纷脸色大变,有了前面,对这个势头将要降临的威力心知肚明,不敢轻易硬碰,决定暂时后撤。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一次,姬歌斩下的动作如此之快,快到超出想象,就在近前的数人在脱口而出,惊惧的神色便刹那凝固了,紧接着,一个个扑通倒下,身子自胸口处分离。

  血水喷涌不止,两截分离的躯体还在兀自发抖,有内脏从破肚口流淌出来,打湿了那片干燥了不知多少年的洞土,场面恶心,映红了众人的眼。

  即便是在那股吸力波动刚出现的那刻,周旁的人便已经立刻暴退,但还是不及,有几人失去生命,遗体逐渐发冷。

  前面的人心有余悸,腿脚上还溅到了极为浓稠的鲜血和如凝絮般的块状物,在落目之后,脸上顿时出现厌憎之色,沾染了死人身体的一部分,却是擦都擦不掉。

  更多的人是对姬歌再次施展出这样可怖的手段而冒出凉气,眼里惊疑不定,不相信凭他这具追杀多日,照理说早就应该枯竭的身躯能够在用出几次。每次,他们以为姬歌就要束手就擒的时候,这个黑发散乱,狰狞如鬼的少年总是会做出疯狂之举,令他们一再身心发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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