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30,云卓律师事务所内,余静淞聚精会神地听着U盘里的录音,手里拿着杨巾颍整理打印出来的文字,逐字、逐句地比对,偶尔还对纸上的文字进行修改,那份较真劲儿令我汗颜:因为我没有顾得上检查原始录音,只凭打印文字,就当作证据,就相信了杨巾颍。余静淞明白我的心理,指了指会客室门口的热水器,让我自己倒水喝。终于,全部听完之后,余静淞脸上露出了笑容。
“差不多了。我们运气不错。我马上约长城机械的老总,不是那个郝成,他的级别不够,该劳动劳动他们的大脑袋了。”
我听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本想跟他一起过去,亲眼看看郝成等人见了这些证据之后会是一副什么嘴脸。一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二来,看余静淞的意思,我这个当事人直接参与进去似乎不妥,所以便全权委托他。余静淞表示将随时向我通报。他估计问题不会太大,长城机械的选择余地实在不多,除了在退货金额、划款时间上争取一点更好的条件外,他们已经没有其他牌可打。
原想请他推荐一位心理医生,因为他见多识广,肯定有这方面的资源,但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今天与长城的交涉事关重大,不能再让他分心。
离开律师事务所,我打电话给诗兰心理工作室。早晨出门前曾打过这个电话,没有打通。刚才在家上网查到这家工作室的网页,读了其平实低调的文字介绍,觉得还比较靠谱,所以决定过去试一试。本来,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此饥不择食般地救助于心理医生不过想再赌赌运气,或许会有奇迹发生,谁知道呢。
电话终于接通。对方是一位老大姐,语气亲切和蔼,听了我的请求,说苏诗兰医生今天的日程已经排满,只能安排到明天。我当然等不了,说出是陆一夫医生推荐的,只能在今天,多晚都行。她听了,让我稍等。两分钟后,她再次拿起听筒,请我今晚8点来见苏诗兰医生。
我返回地铁军医大学总医院站。昨天上午就是在这里与那位神秘女子不期而遇的,现在,与昨天的时间差不多,如果她是一名地铁常客,再次碰到她的可能性很大。
自从周日文心洁离开之后,我遭遇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很多竟然在真实的生活里得到验证,于是明白,这些奇异的现象其实都隐含特殊的意义,它们或许就是散落出来的记忆碎片。由此,对于这位神秘女子抱有深深的期待。我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进入我的梦境,并给了我那样意想不到的温暖和抚慰,更不会让我在现实生活中真的遇到她。虽然理智不断提醒我,根本无法确定,昨天在地铁站遇到的那个人就是梦中的女子,梦中的情节、人物多属虚幻,至多不过是某种移情效果而已。但是,我仍固执地认为,生活中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她曾与我的经历有过深切的交集,又经由某种神秘力量的安排,让我在现实生活中与她相遇。至于片刻之间产生了那种魔法般的心灵感应,也绝非偶然。
余静淞刚刚说过,我们运气不错。我想再多试一试运气。
在车站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没有什么收获,而且,心里也没有涌现出一丝异样的波澜。看来,这里已经远离了风暴中心。我有点失望,于是乘出租车前往中心公交车站,准备从那里搭乘公交车前往西部山区,看看有什么意外的发现。种种迹象表明,7月27日我和文心洁去了那里,而且走的就是这条路线。造成我大脑断片,以及脑枕骨和手臂受伤等等都应该到那片高山密林中寻找答案。
月亮山公园位于C城西北隅150公里处,方圆九百多平方公里,主峰枕月峰,高1008米。景区以山命名,山则以湖成名,因为在主峰枕月峰的脚下,长年汇集着一泓碧水,水面平阔,每年七八月涨水期水面直径达两三公里,形同一个十五的满月,当地人故名之为满月湖,也叫月亮湖。
公交车驶出市区,向西部山区月亮山公园开去。天空开始转阴,接着便飘起了细雨。雨丝越织越密,欲把灰蒙蒙的天地间缝合在一起。
90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细雨尚未停歇。举着伞,随着人流走向公园高大的山门,置身于绵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之中,感觉到自己的藐小,更有些气馁,觉得此行怀抱着发掘真相的目的,可能有点异想天开了。
雨水变得更加细密,如同无数细小的白色水珠在天空飘浮,雄伟的山峰被一层白色的雨雾莫糊了轮廓,将其周身的绿色植被染成一片片的暗黑色块,远远望去则是一片混沌,带着几分神秘和恐怖。如果想让什么人消失,这里倒是个理想的地方;但是如果想从中找出个什么人来,则难上加难。我花了半小时才从公交车站走到山门,此时,已经接近下午3点,而最后一趟返回市区公交车是下午6点。如果我想今天返回市区的话,只有两个多小时时间。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大山之内,我只身一人,根本无所作为。
其他游客陆续走进公园,余下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公园高大的山门前,不知是进是退,心被涌上来的一股绝望情绪紧紧地抓住。
我不得不乘公交车原路返回。余静淞打来电话,听说我在月亮山,立即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我立即返回市区。虽然还不想认输,认为还有机会,但是只好听从他的建议,登上返回市区的公交车,心中则是一片茫然。
好在明天还要带宁宁过来,不过,恐怕也不会有什么用处。明天的活动,至多不过是履行对宁宁的承诺。岳父文有恒已经打来电话,询问明天的安排。他说宁宁对明天的旅行兴致很高,已经给他买了游泳衣和充气床。本来,知道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之后,我的心像是打了一个死结,被狠狠地揪扯着。对于这趟计划好的父子出游已经有点儿兴味索然。因为,那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即宁宁真的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是别人的孩子,身上流淌着别人的血液,他是我人生的一个耻辱标记,令我痛心不已。而且,我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无视这一事实。
杨巾颍中午打来电话,询问我昨晚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有了妻子的消息。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分手后特别担心我,怕我出什么意外。我请她放心,却忽然想起,她不就是学心理学的吗?而且还曾跟导师在医院实习过,她能不能运用自己的知识帮助我恢复记忆呢?可是,如果请她治疗,就得将我遭遇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目前为止,她能够完全得到信任吗?想起来突然在C市露面的许退之,杨巾颍昨晚并没有提到他的到来以及他们曾见过面的事实。此外,还有那个可能去见许退之的太极男,其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也令我十分担忧。
公交车开动,余静淞的电话再次打过来,他的声音嘶哑,透着深深的疲惫,可以想见与长城的谈判进行得极为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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