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力地钻进豁口,由于双手被绑,只能用双腿在后边用力蹬,推着身子挤出墙外。感觉身子底下湿漉漉的,还有一股尿臊味,明白是刚才那泡尿又回到自己身上,虽然说有点自作自受,但是因为受其启发才终于逃出牢笼,心中竟生出一丝感激。当我转过头来看到身后的那座高大的残楼,因为它在小屋的前方,所以刚才在屋里从后檐的小窗口没有看到它,恍然认出原来自己竟然被关在了御品江南烂尾楼工地里,与我家近在咫尺。工地内荒草萋萋,一些低洼处残留着雨水,与我梦中所见几乎一样。囚禁我的屋子应该是当初施工队休息、存放东西的地方。或许因为刚刚经历了现实噩梦的洗礼,站在残楼的脚下,借着黎明的微光,近距离地仰望着巨人一样高大身躯,觉得它也并不那么可怕。
猛然间,一只狗从房山后蹿出,像豹子一样向我扑来,嘴上露出狞恶的獠牙。原来是那只德国青背,刚才在屋里听到的就是它的叫声。我双手抱拳,护住前腹,双腿一前一后站立不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然而,转眼之间,两名警察从我身后闪出,迎着青背撒开一张粗线网,动作优雅得就像渔翁将渔网撒入水中一样,轻松地恶犬罩住,两名民警随后走上前,手持长柄钩按住绳网。青背在网内狂乱地前扑后跳无法摆脱,不得不发出一阵阵悲凄的低鸣。
警察帮我解开手腕上的绳索,扶我走到小屋的正面,几部闪着灯的警车已经停在那里。借着东方微白的曙光,我看到车前那个名叫秦天皓的警官正冲着狼狈不堪的我露出快乐的笑容。
“你们来得真够及时的啊!”我淡淡地说,抖了抖身上的泥灰。
“哈哈,你知足吧,对我们来说,这已经是超一流的反应速度了。”秦天皓说,将我的黑色腰包扔给我。
“110接到报警。我第一时间看到了,担心是你,给你打电话没接,那个变态男掳下你的包顺手丢到马路边上了,又给视频追踪小组打电话询问追踪灰色吉利的进展,他们说还没有确定最后的落脚点,但是方向是朝着这里来的,与报警人提供的地点接近。所以,我就带着弟兄和特警队一起赶过来了。怎么样,看清绑你的人了吗?”
“没有。但是狗应该是他的没有错,还有那辆灰色吉利。”我态度随和地说,“看来刑警队也不过是一块吓唬人的招牌,有人就敢在你们的家门口绑人。”
“也真是他妈的胆大包天!”秦天皓恨恨地说,“不过你福大命大造化大,逃过一劫。也许你还有点儿用处,所以老天才保佑不灭你。”他话里有话地说。
我扯开手包,发现里边钱包、手机和钥匙一样都不少。
“你说有人报警,到底是什么人?”我问道。
“妇女,没有报姓名。后来按来电显示的号码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秦天皓答道。“不知道她从哪来得到的信息。应该不是目击者,案发现场没有人,否则,这个手包不会被我们捡到。你觉得应该是谁?”
我说不知道。秦天皓盯了我一眼,显然有些不相信。然后问我要不要回家,警车可以送我。我想了一下,告诉司机一个地址。秦天皓点了点头,看着我坐进车里,又关心地嘱咐我道,太极男挺凶恶的,看起来他一直潜伏在这片无人的工地里,也许就是以看场地来做掩护。他们当然会根据他留下的线索尽快找到他。在未找到他之前,我最好多加小心,不要再出意外。我谢过他,一脸不以为然。
凌晨3点,警车将我送到杨巾颍租住的小区附近的华丰路上,然后无声地离开。我走过寂静的小区,来到那熟悉的楼栋,在紧闭的防盗门上轻轻地敲了敲。好半天,里边没有声音。记得在我们最亲密之时,杨巾颍曾表示要将门锁的钥匙给我一把,被我拒绝了。现在有点后悔没有留下钥匙。本来猜到她不会在家里,只是不亲自过来不死心。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楼内马上便有人出来,我一个陌生人流连于此被人看到不方便。我再次敲了敲防盗门,仍然没有什么回应,这才转身离开。走出小区,拦住一辆早起的出租车回家。路上,我反复翻看手机,没有来电、没有短信和微信,没有她来的任何信息。
虽然对秦天皓的叮嘱表现得不以为然,但是当我走进阒寂无人的小区,站在楼栋门前时,想起那个阴阳难辨的太极男,还是小心地回头望了一望,确定没有人跟在身后。
我必须马上睡一觉,因为明天还要远行。所以,回到家,冲了个澡便躺在床上。睡前,给杨巾颍发了一个微信,只有两个字:“谢谢。”然后,
早晨9点15分,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叫醒,电话是文有恒打来的,显然我起晚了,错过了去接宁宁的时间,他才打电话过来询问。我回电说马上赶过去。看到微信上有一段杨巾颍发来的语音,时间是早晨5点,那时我刚刚进入梦乡。控制着手指的颤抖,我轻轻点开语音,呼吸也变得粗重了。手机里响起了杨巾颍的声音,果然是她,我轻吁一口气,马上又被她充满忧伤的语调攫住。
“不要担心我,当你听到这段语音时,我已经离开C市。我两手空空,留下了所有的东西,像两年前来时一样。只不过,当时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和追讨公道的激情;而今天离开,留下的却是苦涩和惆怅。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手机已经被我丢掉,一同丢掉的还有上边的那些联系人,这些人多是来C市以后建立的,今后,我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牵挂。
“检讨我自己,当初立誓要对伤害姐姐的人施以同等的报复,本来就有些草率,现在的结果则让我几乎变成笑柄,竟然被要报复的对像俘虏。真的,我可以理解并原谅你,但是绝对不应该爱上你。或许是潜意识要为我这鲁莽草率的行动赋予一点意义,才会如此;也只有这样想才让我稍稍感受到一点自尊和安慰。
“你目前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按照计划,昨晚的行动只想借你几天自由。给你食品和水就是要你活下来,以便东窗事发,接受法律的严惩。我本来也是要报警的,只不过不应该是昨天夜里。
“早就知道你囚禁了你的妻子,并且忘记了自己的所为。它正是我们所期望的。就这样袖手旁观,听凭你被自己的贪婪和怨恨毁灭,是一件挺快乐的事情。谁知你竟然开始努力找回记忆,想救她出来。而且,你的记忆真的在逐步恢复;发现了一些真相,却仍然不想收手。这更是我们不愿看到的,必须阻止你,必须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让你安静不动,于是想出这个拘禁你的办法。
“只是,我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这一次是真正的变改,以前我一直在动摇不定。尽管我仍不能完全相信你是无辜的,可是想到姐姐虽然不幸,但始终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为了替她报仇而让一名善良无辜的人死去。如果你的妻子于九泉之下与姐姐相见,姐姐也会于心不安的。
“最后才是对你的那么一点点感情的牵挂,我不愿看到你被彻底毁掉。
“多说无益,相信你已经明白,在很多事情上我说了谎话,真相已在你心中。如果上天垂顾,让你找回妻子,一定要珍惜;如果已经于事无补,那就抱歉了,你只好自己去承担后果。一切都是天意,希望你好自为之,按照心灵的指引,必将得到善果。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尽管我期望上天给我一个机会。”
时间已到,语音戛然而止。大约一分钟,我凝然不动。尽管心里存在着一万条疑问,却没有试图给她打电话,或发语音,明白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她绝不会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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