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也没想到,自己仅仅给法租界打了一个电话,正好碰到了于心玉。但是,她放下电话后,才猛然想起,于心玉是在法租界的电话局当接线生。
自己在华埠打电话,不管打给谁,都不会有问题。但是,打给法租界,有可能出问题。玉梅仔细回想着,刚才接线生的声音,那句“好的”,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但又很陌生。
她毕竟没有朱慕云这样的记忆力,加刚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回想起来,更加模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不能确定,那句“好的”,是否是于心玉说出来的。
这让玉梅忐忑不安,她一向自诩,是一名真正的特工人员。但是,今天却犯了一个,几乎不可饶恕的错误。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刚才那名接线生,不是于心玉。算是于心玉,也希望她,不要听出自己的声音。
玉梅不停的安慰自己,于心玉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应该不会这么敏锐。算听出了自己的声音,也未必会认定,是自己。况且,接线生,一天接听那么多电话,怎么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呢。
但不管如何,她还是要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她原本还想,去趟德明饭店。可是,发现这个问题后,再也没有心思出去。
玉梅最希望的,是马见到于心玉,通过于心玉的言谈举止,判断她,是否听出了自己的声音。一个佣人,打电话去德明饭店,本来是值得怀疑的。
晚,玉梅特意做了西餐,早早在等着于心玉。她必须,通过自己的观察,来判断于心玉,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今天的于心玉,往常晚回来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让玉梅觉得,一整天都长。她不停在厨房和客厅,来回的穿梭着,不时抬头看着,墙挂着的钟。
“小姐回来啦。”玉梅听到声音,马一个箭步冲了出来,见到于心玉后,才放慢脚步。她知道,自己太性急了。
“今天去了趟公寓,拿了点以前的衣服,天气开始凉起来了。”于心玉举起手里的袋子,解释着说。
下班之后,她确实去了江岸街和丰公寓,可是,并不仅仅是为了拿衣服,而是与邓湘涛见面。她向邓湘涛报告,自己听到了玉梅的声音,并且,顺便监听了她的电话。
作为一名接线生,她每天接到的电话不少。一般的人,很难分辨出,是谁打来的电话。可是,于心玉不是普通接线生。她是一名军统人员,还是电讯处长。她的长处,不在于情报,而在于技术。
玉梅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注意。可是,当她正要把耳机的插头,拔出来时,突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正好,当时没有其他电话,她才多听了一会。正是这一会,玉梅多说了一句话,让她迅速断定,要德明饭店电话的,正是玉梅。
如果玉梅,仅仅是要德明饭店的电话,并不算什么。可是,玉梅却说出了武尚天这个名字。哪怕于心玉再迟钝,此时也知道了,玉梅的真正身份。
于心玉向邓湘涛汇报的时候,被狠狠的批评了一顿。这么重要的情况,她今天才报告,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不管如何,于心玉能发现,玉梅的异常,还是值得肯定的事。于心玉汇报的时候,也向邓湘涛请示,应该如何处理玉梅。
邓湘涛给她的答复,暂不处理,当作不知道。这给于心玉出难题了,她既然知道了玉梅的身份,怎么还能当作不知道呢?
如果玉梅是一台发报机,不管有什么问题,她都能从容面对。但玉梅是一个大活人啊,还是武尚天安排的卧底。于心玉一直觉得,自己在朱慕云身边,不但安全,而且隐蔽。可是,得知玉梅的身份,将她吓出一身冷汗。
邓湘涛告诉她,玉梅潜伏在白石路173号,不是为了监视她,而是为了朱慕云。玉梅的存在,或许会给她造成困扰,但是,玉梅的目标是朱慕云。如果军统处理了玉梅,朱慕云却不知道,那武尚天会怎么想?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顺其自然,于心玉只需要看戏可以。如果玉梅被朱慕云发现,自然会被处理。如果朱慕云也不知道,玉梅的真正身份,让玉梅,一直潜伏下去吧。
以前于心玉对玉梅,确实没有疑心。可是,刚才玉梅的举动,马让她看出了端倪。得知玉梅的身份后,回想起来,其实她有很多地方可疑,只是自己没有注意罢了。
“晚我准备了牛排,这是今天,我特意找德明饭店的师傅学的。”玉梅试探着说。
“那我得尝尝。”于心玉不动声色的说。她早在回家之前,已经作好准备。
邓湘涛也叮嘱她,忘记玉梅的身份,忘记那个电话,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可说起来容易,要做到难了。在进门之前,她还酝酿了一会情绪呢。
玉梅一直在盯着于心玉的一举一动,在于心玉娴熟的切着牛排,并且优雅的送进嘴里后,她觉得,于心玉并没有发现异常。是啊,仅仅是一个电话,怎么会被于心玉听到呢?
“先生没回来?”于心玉突然问,这几天,她都没能跟,朱慕云共进晚餐。
“先生打来了电话,晚不回来吃饭。”玉梅说。看到于心玉的样子,她终于放了心。
朱慕云晚,确实没有在家吃饭,因为,他今天晚,约了刘权。而在下午,朱慕云让张光照,去订东亚饭店,后花园的那栋小楼的包厢。并且,朱慕云还明确告诉张光照,要请盐政局的刘权吃饭,不能马虎。
张光照一听,马了心。因为,在下午,恒昌源的老板,到了他的办公室,给他送了一份厚礼。要求只有一个,想结识朱慕云。
当时张光照很怪,想结识朱慕云,直接把礼物,送给朱慕云,不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呢?但恒昌源的老板告诉他,自己并不认识朱慕云。而因为之前姚燕萍的原因,恒昌源已经与张光照,打过一次交道了。
况且,老板告诉张光照,想结识朱慕云的原因,是想请他给盐政局打个招呼,给恒昌源拿张食盐执照。
这个问题,太困难了。谁都知道,拿到食盐执照,意味着财源滚滚。之前张光照还觉得,恒昌源的礼送得不轻。可现在,他有种想退回去的感觉。
但是,恒昌源那边,并没有放弃,只是想让张光照给个机会,如说请朱慕云吃顿饭,哪怕是一次,给朱慕云效劳的机会,也是好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盐业执照,不是一天能拿到的。
恒昌源的人刚走,张光照还想找个机会,向朱慕云说起此事呢。没想到,朱慕云竟然安排,他去东亚饭店,订后面那个花园小楼。那里,可是东亚饭店消费最高的地方,使用费,可能饭菜的费用更高。
“队长放心,我马安排下去,保证让你满意。”张光照微笑着说。他心里,马想到了恒昌源,该自己得份厚礼,真正的只是举手之劳。
“董老板,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今天晚,朱队长在东亚饭店后面的花园小楼,宴请盐政局的刘权局长。你赶紧去订好包厢,好好伺候着。”张光照连忙给恒昌源打了个电话。
恒昌源的老板,大名董广宁,三十来岁,长相俊儒,如果穿着西服,打着领带,像一个留洋学生。可是,谁能想到,他会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地下党员。
“小姚,事情有着落了,你赶紧去东亚饭店订包厢,要后花园那栋小楼的。”董广宁放下电话,马对姚燕萍说。
“是。”姚燕萍说,但她没有跑出去,而是给东亚饭店打了个电话。
“还是你机灵,我怎么没想到,可以打电话订包厢呢。”董广宁微笑着说,他连忙,又给张光照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包厢已经订好,费用全部由恒昌源支付。
“董先生,你可不能小看我。”姚燕萍等董广宁打完电话,很是不满的说。
“没小看你,谁敢小看我们的小姚同志?”董广宁见店内没有其他人,微笑着说。
“董先生,又是送礼,又是订包厢,能帮我们拿到盐业执照吗?”姚燕萍疑惑的问。
“这还不够,等会,你换套衣服,亲自去东亚饭店当服务员。”董广宁微笑着说。
“我?去服务他们?这些汉奸特务,我恨不得杀了他们,不行,我不去。”姚燕萍坚定的说。
“这是任务。也是我们,能取得盐业执照的最有效办法。想想看,根据地还有那么多群众,吃不到盐。我们的战士呢,因为补充不了,每日所需的盐分,走路没有力气,杀鬼子的时候,战斗力也不强啊。”董广宁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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