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风波

  莫维峰将哼哼唧唧的令狐冲扛回刘府时,刘府内灯火通明,上下一片热闹景象。岳灵珊最是眼尖,立刻叫道:“爹,快看啊,是大师兄回来了!”

  华山众人立刻围了上来,看着令狐冲面色惨白,手上血迹斑斑,岳灵珊一下子捧起令狐冲的左手,大叫道:“大师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的手,你的手,是哪个恶贼干的?我去帮你报仇!”

  “背后骂人,可也不见得有多英雄啊!岳姑娘。”

  岳灵珊回头,见是沈忱烟说出这话,信口道:“关你什么事啊?那个伤了我大师哥的奸徒恶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沈忱烟笑道:“好啊!请,就让我再见识见识华山的剑法!”

  在场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沈忱烟是“冥川河谷”的谷主,连刘正风都对她客客气气,其余掌门人虽然对“冥川河谷”邪气阴狠的名气早有耳闻,心存几分避忌,但也想不到以沈忱烟的身份地位,会对一个后辈弟子下此毒手。

  岳不群知道这样的人物向来是杀人不眨眼,一挥手止住正要开口的岳灵珊,道:“小徒不知何处得罪了谷主,劳得谷主出手教训他,还盼明示。若真是小徒有不是,岳某自不会轻纵了他。”

  沈忱烟捋了捋鬓边长发,“华山派也是武林中的大派,有没有门派规矩?你这弟子轻浮油滑,口出恶言,也还罢了;居然还做出偷鸡摸狗的下流事来!岳掌门,你就是这么教的弟子吗?”

  “你是什么人,也敢这么和我师父说话?”年轻些的华山弟子,有的不知“冥川河谷”的威名,只以为也不过是江湖中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五岳剑派何等威名,就是灵鹫寺方丈对岳不群也以礼待之。如今见沈忱烟不仅伤了他们的大师哥,还质问岳不群,纷纷恚怒不已,拔剑喝问。

  “想以众欺寡吗?什么东西!”沈忱烟见到这些名门弟子眼高于顶的架势,就不屑一顾。

  岳不群喝道:“都闭嘴!在别人家里亮出兵器,是为客之道吗?大有,你给我把剑收回去!冲儿,沈谷主所说的,你口出恶言,还行偷盗之事,可是真的?”

  在场之人都是听仪琳转述过“回雁楼”之事的,虽然事后天门道长明白自己错怪了令狐冲,但他说的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之类的话,却很难让各位长辈生出好感来。也怪他倒霉,最后救出仪琳的也不是他,没有了智勇双全的坐斗之事,定逸师太等对他的好感自然比起原书下了不止一个档次。虽也知道这少年本性不坏,但对沈忱烟所说的“轻浮油滑、口出恶言”之说却是信了一大半。

  “师父,我……”令狐冲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解。他确实是想偷沈忱烟的酒没偷成,也的确对她说了些疯话,平日里说过即溜,没被人逮着过,也没人真拿这事为难他。谁知这一次竟然这么严重,开始暗暗懊悔。

  “好,好!你给为师说说,我华山派的门规第五条是什么?”

  “是……戒见利忘义,偷窃财物。”他越说声音越低。

  “哼,你总算还没忘!还有,你对恒山派的师太出言不敬,说什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如今又对沈谷主说这些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下流言语,你在我门下十五年,就学了这些?你让江湖上的同道怎么看我华山派!畜生!”

  岳不群疾言厉色一顿痛骂,骂的令狐冲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下摇摇欲坠。左子安叹道,岳不群真不愧江湖上称一句“君子剑”,先不论将来的事,此时还当真是风度翩翩,大义凛然,铁面无私的真侠者形象。

  其他几派掌门虽也对令狐冲此举颇有微词,但想总是华山门派之事,刘正风劝道:“岳师兄,孩子犯了错,咱们好好管教也就是了。何况,令狐贤侄对沈谷主的不敬之处,也得到了教训,至于恒山派,令狐贤侄也是为了从田伯光那恶贼手中救人,才口出不逊,总算是侠义之心。恒山的师太们,想必也能谅解。”

  定逸师太脾气暴躁,对令狐冲之前诋毁尼姑的话,犹自不能释怀,但她总是明事理之人,道:“令狐少侠不惧危难,肯从田伯光手中救我恒山弟子,本性倒是不坏。还请岳师兄从轻责罚!”

  沈忱烟哼了一声,左子安知道她这是对五岳剑派纵容弟子不满,眼见岳不群对令狐冲厉声喝道:“要不是看在你还有救人之心,我就把你满口牙都打掉,割了你的舌头!这次回山,你给我滚到后山面壁思过三年!三年之内,下思过崖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废了你全身武功!”

  思过崖?听到这可能埋葬了嵩山派前辈尸骨和无数剑法的地方,陆柏和费彬都身躯一震,互相望了一眼。左子安皱了皱眉头,就算林平之没拜入华山,令狐冲还是得上思过崖吗?时间还延长到了三年!看来很多地方,剧情的惯性还在,要在风清扬眼下上思过崖拿到剑法,没那么容易。

  岳不群从未在人前发过这么大的火,华山一帮弟子,纵然和令狐冲交好,此刻也不敢多说一句,连岳灵珊都被岳不群瞪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只想回山找宁中则告状。岳不群发作完,又对沈忱烟道:“岳某教出这不肖弟子,实在愧见世人,还望沈谷主海量汪涵,饶过这小畜生的性命!”

  沈忱烟冷冷地道:“岳掌门言重了。我一个山野之人,劳得岳掌门如此重罚你的得意弟子,还谈什么海涵不海涵?不过你放心,我若非要他的命,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们名门正派的事,我不关心!”

  一直隐在一边的余沧海突然开口道:“是啊!堂堂华山大弟子,不就是偷点东西打个人,调戏一下良家妇女吗?值得什么?岳兄真是罚的太过了!”

  他和木高峰在城外,都想抓到林平之,却不料横地里杀出个刘正风把林平之截走了,又听得消息,林震南夫妇也被一个黑衣人救走,自然而然地把所有的事都怪到了刘正风头上。然而,刘正风在衡阳城势力雄厚,他也不敢明着撕破脸皮,这股气一直憋在心里,顺带着把五岳剑派都恨上了。此刻见华山派丢人,犯事的还是得罪过青城派的令狐冲,自然要刺上几句。

  沈忱烟笑道:“余老道,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话来!偷鸡摸狗,打人闹事,连这都算不得什么。那偷袭暗算,暗箭伤人,甚至在闹市里乱发暗器,祸及无辜,算什么?”

  余沧海不解其意,还以为令狐冲还做了什么下作事捏在了沈忱烟手里,更乐得踩上几脚,转了话头:“偷袭暗算,下流无耻。闹市中发暗器伤及无辜,更是坏了武林中规矩,那可万万轻纵不得!”

  “那该如何处置?”

  “那非得逐出师门,废去武功不可!免得坏了师门的名声!”

  “好!”沈忱烟笑了笑,退回人群中,不再说话。余沧海见她竟然不再追究令狐冲,大感失望。左子安听沈忱烟说起“闹市中乱发暗器”,又加上“暗箭伤人”之语,分明是冲着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去的。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听说余沧海的儿子死在林平之手里了,是不是那个被你砍了右手的余人彦?”

  沈忱烟也低声回道:“余沧海儿子可是好几个呢!我估计死的那个不是余人彦,你看。”她一指门外,进来了几个青城弟子,为首的正是那缺了右手的余人彦,急急的向余沧海道:“爹,罗师兄和贾师弟他们回来了。”

  余沧海急忙站起身来,一看来的果然是之前和令狐冲一起失踪的罗人杰和贾人达,方松了一口气。

  余人彦也一眼就看见了左子安,他当日被沈忱烟削断右手,却连动手之人的影子都没看见。此刻见到左子安还生龙活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指着他大骂道:“你这畜生龟儿子,居然还没死!”

  “他妈的!你有种的再说一遍!”左子安还没说话,陆柏和费彬先暴怒了,尤其是这话连左冷禅一起骂了进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费彬一拍桌子,将身旁的一张方桌震的“嗡嗡”直响,“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他神色凶狠地瞪着余人彦,只一句话却比之前看上去暴跳如雷的岳不群还要可怕得多。

  余沧海见此,连忙喝道:“人彦,你干什么!对嵩山派如此无礼!”

  “嵩山派?爹,你说这小子是嵩山派的?”余人彦指着左子安,一脸的不可置信。

  余沧海强压住火气:“这位是嵩山左盟主的公子,你不可无礼。”

  余人彦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再纨绔,再不成器,也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欺负欺负林家那样的还可以,但这些江湖大派,青城派却是绝不能得罪死了的。他们和令狐冲交恶,不过是打打嘴仗,动动手而已,也没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可是左子安,他可差点要了他的命!嵩山派是什么名声,左冷禅是什么性子,余沧海死了个儿子就把林家上下杀的鸡犬不留,而余沧海的儿子可不止那一个。听说左冷禅只有一子,要是左子安死在他手里,看十三太保的样子,还不得把自己撕碎了活吃了!

  左子安冷冷地瞟了一眼余人彦:“很不幸,在下的命硬了那么一点,没死在你的雷火弹下。”

  又是怎么回事?几大门派掌门面面相觑,一起叹息,真是世风日下啊!现在名门正派的弟子,都只会成天相互斗殴闹事了吗?将来可怎么好!天门、定逸、岳不群、刘正风纷纷下定了决心,回去要好好管教门下弟子,切不可再成天惹是生非,坏了本门的名声。

  陆柏和费彬则显得强硬许多,嵩山门下怎么能让人欺负了!陆柏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雷火弹?”

  余沧海也看着余人彦,余人彦惊惶之中,突然看到右腕的断口,大声哭喊道:“爹,你要为孩儿做主啊!我的右手,就是被那小子砍断的!”

  真是说谎不眨眼!左子安看着哭的像真的一样的余人彦,连和他争辩的心思都没了,掉份!不过看到沈忱烟,知道以她的性格,绝不会不认这笔账,不想让她得罪了华山派之后再得罪青城派,眉头一扬:“没错,是我砍的。”

  余沧海的手篡得紧紧的,声音沙哑地道:“为什么?”

  “余观主,令郎在我和人比武的过程中,突施暗算,不顾当时是在大街闹市之中,将雷火弹扔的满天飞,炸死炸伤了那么多无辜百姓。就连左某,要不是命大,被人所救,也要殒命在令郎的暗器下了。所以不得已,只能断了他这只暗箭伤人的手了!”

  余人彦一听,左子安竟然承认是他下的手,心中大喜,料得父亲怎么也要疼惜自己断手之痛,不再追究。余沧海的确是大怒,恨不得把眼前这小子的右手也砍下来,莫维峰却突然出声道:“啊,偷袭暗算,下流无耻。闹市中发暗器伤及无辜,更是坏了武林中规矩,那可万万轻纵不得!”

  他说的正是之前余沧海自己应对沈忱烟的话,余沧海这才明白过来,沈忱烟的“暗箭伤人”说的不是令狐冲,而是他自己的儿子余人彦!余沧海这下傻了,知道沈忱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要他做出自打嘴巴的事来。“左少侠,单凭你一面之词,不足为信!”余沧海依然勉强着道。

  陆柏也怒了,喝道:“你儿子难道就不是一面之词?好啊,要不是你青城派先提起,咱们也不知道还结下了这个梁子,要是他得了手,伤了我师侄的性命,余观主你该怎么交待!”

  “陆兄不要欺人太甚!人彦已经断了右手,再要修习高深剑法都成了妄想,难不成陆兄还要和余某过上几招?”

  陆柏“唰”地抽出剑来:“那就请教青城的‘松风剑’!”

  沈忱烟见左子安应下伤余人彦之事,知道他是为自己考虑,不想让自己再得罪一大门派,心里固然欣喜,可她的性子,又怎么把一个青城派放在眼里?“余老道,你也用不着这么啰里啰嗦的。当初把左子安救下来的,就是我,你儿子干的蠢事,我看的一清二楚。不然,你以为我刚刚问你的问题,是空穴来风吗?”

  众人这才知道沈忱烟刚才问余沧海问题的真相,看余人彦目光躲躲闪闪,知道若是左子安有一言不实,他也必然出来分辩。此刻沉默不语,也是辩无可辩。尤其是岳不群,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然,令狐冲再加上“暗箭伤人”、“滥伤无辜”的罪名,他就真是颜面丧尽了。令狐冲见得青城派吃了这么大的亏,刚刚还暗讽华山派教徒不严,这么快就来了报应,更是笑的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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