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孙得功叛乱?”杨鹤看着驿丞问道。
驿丞忙道:“广宁游击祖大寿增援西平堡败退以后,派人进京报信,说孙得功叛乱,至令各路援军兵败。广宁城里的官兵逃回来以后,亦有人说是孙得功投敌叛乱。”
杨鹤笑了笑:“看来你做这个差事倒是消息灵通。”
“呵呵,卑职干的这个差事常跟信使打交道,常来常往的就都认识了,他们有什么事也不瞒卑职。”驿丞笑道。
杨鹤笑道:“你也会把你知道的消息告诉那些信使,或者是别人是吧?比如说,要是有人跟你说起我,你也会把我在你这里都干了些什么告诉他们是吧?”
看着杨鹤似笑非笑地表情,那驿丞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打了个突,急忙说道:“卑职怎敢把千总大人的事告诉别人,何况卑职也不知杨千总做过什么事情。”
杨鹤看着驿丞笑了笑,端起酒杯道:“也不是没做过什么,这不一起喝过酒么?”
驿丞忙端起酒杯道:“是,蒙千总大人看得起,卑职跟千总大人喝过几杯酒。”
将杯中酒饮尽,那驿丞正琢磨着怎么措词离开,忽见房门推开,一名军官走了进来。
杨鹤见了来人笑道:“三哥来的正好,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驿馆的驿丞。”
说着转向驿丞笑道:“对了,咱们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驿丞忙道:“不敢称尊,卑职姓赵,赵梁栋。”
“好名字,国家栋梁。”杨鹤笑道。
然后指着来人对那驿丞道:“这位是游击将军张明先,我三哥。”
“卑职见过张将军。”赵梁栋忙道。
“无需客气。”张明先摆摆手,把目光看向杨鹤。
杨鹤知道张明先这是询问自己怎么跟驿丞坐在一起喝上酒了。
笑了笑,杨鹤道:“三哥身上带银子了么?”
张明先不知杨鹤什么意思,只得说道:“带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递给杨鹤。
杨鹤接过掂了掂,笑道:“再给一锭。”
张明先只好又拿出一锭递给杨鹤。
杨鹤把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推给赵梁栋道:“这两锭银子你收下。”
“这……卑职怎敢要千总大人的银子。”赵梁栋忙道。
杨鹤笑道:“你刚才告诉我的话,对我来说,可远远不止这点银子。”
赵梁栋闻言迟疑了一下,慢慢把银子揣入怀中。
杨鹤点点头,这人是个聪明人。
想了想,杨鹤笑道:“赵驿丞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赵梁栋忙道:“卑职就是抚宁县人,家里双亲俱在,妻妾二人,还有三个孩子。另外还有两位兄长及其家眷,一个弟弟尚未成家。”
“家里这么多人,以何为生啊?”杨鹤接问道。
赵梁栋忙道:“家里还有二十亩薄田,两位兄长也在县衙当差,不然的话,靠卑职这点俸禄,哪里养得活这么多人。”
杨鹤沉吟道:“就算令兄也在县衙当差,但是家里这么多人口,日子想必是过得捉襟见肘吧?”
“是啊,不瞒杨大人,要不是卑职不时能弄点小钱,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叹了口气,赵梁栋接道:“其实,若非家境困难,卑职怎会放弃科举做这个驿丞。”
杨鹤点点头,看着赵梁栋笑道:“赵驿丞,估计你也听说我最近这两天买了不少地,你想要多少地,吱个声儿。”
听杨鹤要送自己地,赵梁栋一怔,沉吟了一会儿道:“杨大人,若是只为卑职刚才几句话,那刚才这两锭赏银已经足够了。”
杨鹤摇摇头笑道:“送你地可不是为刚才这几句话,而是要你以后的消息,以后你若是听到什么跟我们有关的消息,就告诉我,好不好?”
“这个……卑职身份卑微,怕是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再说,卑职也不知道什么消息对杨大人有用。”赵梁栋忙道。
杨鹤笑道:“有没有用自有我来判断。这样,赵驿丞,你不用管消息有没有用,只管把听到的消息记下来,然后派人送给我。”
赵梁栋看着杨鹤道:“杨大人,地方官吏帮边军将领刺探朝廷动向,一旦传出去,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杨鹤摇摇头笑道:“我是边军将领么?我不过是一名低级军官,探听消息不过是不想被人陷害而已。何况你帮我打听消息,难道会告诉别人?还是我会出去说?你担心什么?”
“兹事体大,容卑职想想。”赵梁栋摇头说道。
杨鹤笑道:“那行,赵驿丞慢慢想。”
赵梁栋起身冲杨鹤拱了拱手,转身慢慢离开房间。
待赵梁栋离开,张明先急道:“四弟,你不怕他报官?”
“他不会报官的。”杨鹤笑道。
“你怎么断定他不会报官?”张明先追问道。
杨鹤笑道:“你看他临走时的举止就知道了。”
“没明白。”张明先挠挠头道。
杨鹤摇摇头笑道:“这人临走时跟你连个招呼都没打,你不觉得很失礼么?”
“是啊,他只给你行了一礼就走了。”
猛然张明先警醒过来,怪叫一声:“他娘的,这狗日的没把老子当回事儿啊!”
“他是故意不给你行礼的,意思是告诉我,说这种事不能有外人在场。”杨鹤笑道。
“啊?故意的?”张明先疑惑道。
杨鹤笑道:“那你以为呢?这人做了多年驿丞,不知见过多少官员,怎会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等等,你好像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就算你反应快,也不至于快到这个地步吧?”张明先疑惑道。
杨鹤笑道:“因为我本就在试探于他。三哥,你以为我不知道说这种事不能有第三个人在场么?我就是想看看,这个人是不是谨慎之人,如果他贪图我给他土地钱财,马上就答应帮我做事,那这个人是不能用的。”
张明先闻言默默点了点头。
摆手示意张明先坐下,又给张明先倒了杯酒,杨鹤笑道:“不说赵驿丞了,说说你吧,我让人通知你只带二百士兵,你带这么多兵来干嘛?来打仗?还是来显示咱们的军力?”
张明先笑道:“我不是怕人手不够么,多带些人,搬起家来也快不是?”
杨鹤看着张明先冷声说道:“那些百姓没有手还是没有脚?他们是怎么从关外回来的?用得着你帮他们搬家?
是,他们是士兵的家眷,可士兵的本职是训练,是打仗,我们给他们土地,帮他们重建家园,就是希望他们能安下心来训练,为以后作战做准备。
怎么,你觉得做得还不够?
三哥,我告诉你,那些土地是以我的名字买的,我可以把这些土地分给士兵,但是他们如果不能用心训练,日后不能奋勇杀敌,我随时可以收回这些土地,把他们赶出去。
有惩有罚,恩威并施,方是领兵之道,一味地施以恩惠,士兵对我们就只有感恩之心,而无畏惧之心。”
张明先挠挠头:“我见你在广宁城时,对这些士兵的家眷好得不得了,这不就想着让这些士兵先安顿家么?”
杨鹤摇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情况,这些士兵为了他们的家人必须跟建虏死战,那时我们对士兵施以恩惠,很容易收复他们的心。
现在这些士兵的家眷已经安然撤回,他们暂时也不用打仗了,小恩小惠就不顶用了,必须要恩威并施才行。”
“那我把士兵带回去。”张明先起身说道。
“这时让他们回去,不是让士兵们骂么?来了就来了,暂时在城外驻扎吧。”杨鹤摆摆手道。
顿了顿,杨鹤接道:“不过你必须回去,而且要马上回去。回去以后告诉二哥,把军中所有的斥候全部派出去,把营地周围所有身份可疑的人全部抓起来。然后告诉孙得福,让他马上把银两装车,运往象山,我会派人去接应他。
三哥,你记住,搬运银两之事,除了你和二哥还有孙得福以及亲卫营的士兵,不得再让任何人知晓。”
张明先疑惑道:“出了什么事么?”
杨鹤道:“刚才赵梁栋告诉我,熊廷弼手下那帮官员给京里送信,说我们私吞了广宁城的军饷。”
“他妈的,这帮狗日的。”张明先拍桌骂道。
“这事我自有办法应对,但是我们要防着他们带兵查我们的军营,一旦被他们发现那批银子,那有些事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些银子必须运走。”杨鹤道。
张明先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大步而去。
就在张明先推门之时,杨鹤忽然听到门外有极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旁边房门轻轻关上。
杨鹤正要起身,想了想,重新坐了下来。
张明先走后不久,只听旁边房门轻轻打开,接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杨鹤笑了笑,叫了声进。
随即房门推开,赵梁栋快步走进,然后迅速把门带上。
见赵梁栋如此谨慎,杨鹤笑了笑,指着椅子道:“坐吧。”
赵梁栋拱了拱手,在杨鹤对面坐下。
给赵梁栋倒了杯酒,杨鹤笑道:“你没想到那些银子真的在我手里吧?”
杨鹤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赵梁栋听了猛然抬头,吃惊地看向杨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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