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的,且山路难行,搬运之困难可以想象。一百多人往返两趟,直到天色渐明,才把银两搬进山里。
待银两安置好,杨鹤对众士兵道:“兄弟们,暂时委屈大家在这里居住了。”
孙得福闻言笑道:“杨千总,这些银子是兄弟们拼死才得来的,自然要妥善安置,更要用心看护。你放心,老孙一定看好这些银子,吃点苦算什么。”
杨鹤笑道:“交给孙大哥我自然放心,不过也不能让兄弟们吃苦,等过段时间,这里建好房子,然后大家把家眷搬来,那时就不用再过苦日子了。”
孙得福笑道:“杨千总,说到家眷,兄弟想跟你说剑事。”
“孙大哥怎么还客气上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杨鹤笑道。
孙得福笑道:“是这样,有不少兄弟还没有成家,好容易回来了,能不能放兄弟们出去快活快活?”
“你们想去哪里快活?不会是青楼妓院吧?”杨鹤笑道。
“嘿嘿,不去窑子去哪里快活?”孙得福笑道。
杨鹤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反对你们去逛窑子,但是有一样,不许泄露自己的身份,另外,找姑娘的时候眼睛放亮一些,别染了脏病身上。”
“大哥答应了?兄弟们,快谢谢大哥。”孙得福闻言大喜。
众人闻言均是大喜,齐声呼道:“多谢大哥。”
杨鹤笑道:“你们不会是现在就想去吧?”
“嘿嘿,怎么也得休息好,养足了精神才行。”孙得福笑道。
杨鹤笑了笑:“今晚你带没成家的兄弟进城,告诉兄弟们,都悠着点,别伤着身子。”
“我说大哥,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吧,成家的兄弟也憋了很久了。”孙得福忙道。
杨鹤笑骂道:“滚蛋,成家的兄弟不用养家糊口么,把钱扔到窑子里,对得起家里的婆娘么?”
顿了顿,杨鹤又道:“就算没成家的兄弟也不能常去,你们的钱都是用命拼来的,别都扔窑子里,要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我们这样的人,不定哪天命就没了,谁肯把姑娘嫁给我们。”孙得福摇头叹道。
杨鹤闻言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不定哪天命就没了,什么谁肯把姑娘嫁给你们,你们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别人怎会瞧得上你们?”
孙得福叹道:“大哥,不是我们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儿,而是别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当兵的。
不信你问问兄弟们,我们找媒人说亲,人家一听我们在辽东当兵,那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地。
你再问问成家的那些兄弟,他们找的婆娘都是什么样的人家。
大哥,那都是穷的吃不上饭了,才会把姑娘嫁给我们这些当兵的,但凡条件差不多的,没人会把女儿嫁给我们这些人。”
“你们一个月二两多银子的饷银,找个老婆还这么费劲,那些一个月只有一两多点银子的士兵,岂不是更困难?”杨鹤问道。
“是啊。”孙得福道。
杨鹤疑惑道:“孙大哥,你知道我跟张顺张大哥很熟,我只听张大哥抱怨过军饷低,可没听张大哥他们抱怨找老婆困难,他们那些人好像都有老婆,怎么到你们这里就找不到老婆呢?”
孙得福苦笑道:“大哥,张顺张大哥他们是军户出身,是良藉,是可以参加科举的,别看他们现在穷,但是不定什么时候,家里哪个人中了举,就算熬出头了。
我们这些人是家丁兵,虽然不是贱藉,但是由于做过家丁仆从,也是不能参加科举和当官的,好人家女子怎肯嫁给我们这样的人?”
(注:家丁兵不同于那些签了卖身契,永世给人为仆为奴的世仆,世仆的户籍在官府是有备案的,是贱藉中最低一等的,基本上永世没有出头之日。)
杨鹤闻言奇道:“你还不是被大帅保举为把总,怎么不能做官?”
孙得福笑道:“我也是军户出身。”
杨鹤闻言骂了一声:“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闹了半天,你说的你们这些人里面不包括你啊。”
孙得福道:“本来就没算上我,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滚蛋,话都说不明白。”杨鹤笑骂道。
孙得福笑道:“大哥,那我今晚带兄弟们出去了啊!”
杨鹤点了点孙得福道:“孙大哥,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把钱都扔窑子里,不然嫂子来了,我没脸见嫂子。”
“记住了。”孙得福笑道。
“滚吧,赶紧睡觉去。”杨鹤笑骂道。
孙得福对身后的士兵招了招手,众人急忙行礼告退。
孙得福等人离去,杨鹤却有些睡不着了。
刚才跟孙得福说了些男人的话,但是其中却透露出很多杨鹤以前根本没听说过的东西。
军户?良藉?贱藉?
听这些名词应该是户籍的意思。
难道说明朝也有户口这样的东西?
如果有的话,自己怎么办?
在明朝,自己可是黑户,一旦查出来,那就说不清道不白了,难道告诉他们自己是从现代来的?说出来能有人信么?不会把自己当妖怪抓起来吧?
想起以前自己担心遇到山东人无法圆谎,杨鹤知道,要是明朝真的有户籍的话,那自己必须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想了想,杨鹤决定等天明以后就去找张凤奇问问,如果明朝真的有户籍的话,得让张凤奇帮忙把户籍弄到抚宁县。
琢磨着见了张凤奇以后如何措词,杨鹤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听一人走进营帐。
杨鹤抬眼一看,却是李卫。
见杨鹤醒来,李卫忙道:“大哥,抚宁县驿丞有事找你,说是你要他帮忙找个书办,他给你找到了。”
杨鹤闻言迅速起身:“人在哪里?”
“在驿馆。”李卫忙道。
杨鹤挥挥手:“你去牵两匹马来,咱们骑马回去。”
李卫点点头,急忙去安排马匹。
少顷,李卫将马匹牵来,杨鹤对孙得福交代了几句,翻身上马,直奔抚宁县而去。
到了县城,杨鹤直奔驿馆。
刚进大门,便见赵梁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猛然看到杨鹤,赵梁栋急忙迎上去道:“杨千总,昨晚怎么没来驿馆住?让卑职好一顿等,还没吃饭吧?来,卑职已经安排好了。”
杨鹤笑道:“有劳赵驿丞费心了。”
说着跟在赵梁栋身后进了房间。
见李卫也要跟进,赵梁栋看了看杨鹤。
杨鹤会意,对李卫道:“在外面等,任何人不许进来。”
“是!”李卫应了一声,把房门关上。
待房门关上,赵梁栋急道:“杨大人,兵部尚书张鹤鸣到山海关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杨鹤问道。
“今日上午,只在驿馆歇了一会儿,便动身了。”赵梁栋忙道。
“恩?没在抚宁县停留?张鹤鸣怎么忽然着急起来了?”杨鹤疑惑道。
“说的是呢,这个张大人从京城到山海关,这一路走了半个多月,偏偏到了抚宁县,连县衙都没去就走了,这里面透着邪啊!”赵梁栋道。
杨鹤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张鹤鸣随行都有什么人?”
“有两个官员,还有几十名随从,不过这些人看样子不像是一伙的,那些随从之间好像根本不认识。”赵梁栋道。
“知道那两名官员是什么人么?”杨鹤接问道。
赵梁栋道:“卑职隐约听到他们说什么清军,这人好像是都察院的御史。”
“清军?”杨鹤问道。
“恩,估计是查有没有将领偷吃空额的。”赵梁栋道。
杨鹤皱了皱眉道:“这个时候查将领有没有偷吃空额?”
“要不卑职怎么说这里面偷着邪呢,卑职就算不懂军事,也知这时应该稳定军心。”赵梁栋道。
杨鹤点点头。
“杨大人,会不会是朝廷准备找借口拿下熊经略?”赵梁栋道。
“你是说有人想以吃空额的罪名拿下熊廷弼?”摇摇头,杨鹤接道:“用不着,熊廷弼丢了辽东,这个罪名就够治罪的了。”
猛然杨鹤抬起头来:“你说朝廷要拿下熊廷弼,熊廷弼不是已经被免职了么?难道没有被抓起来?”
赵梁栋摇摇头:“只是免职,并未抓起来,卑职还听说朝廷想让他回家养老,可熊廷弼不走,要进京请罪什么的。”
“蠢货!”杨鹤骂道。
随即杨鹤摆摆手道:“暂时不去管他们,这些人要干什么,到时便知。对了,令弟来了么?他愿意到我身边做书办么?”
“已经来了,大人现在见见他?”赵梁栋道。
杨鹤点点头:“快请来。”
“大人稍待,卑职马上把舍弟领来。”赵梁栋道。
说完拱了拱手,转身出门而去。
过不多时,赵梁栋领了一位年轻人进了房间。
“杨大人,这是舍弟赵梁松。”赵梁栋道。
又对那年轻人道:“这位是杨千总,还不见过大人。”
那年轻人忙躬身施礼:“学生赵梁松见过杨千总。”
杨鹤笑着摆摆手,打量了赵梁松一会儿,然后看向赵梁栋道:“令弟可真是一表人才啊,我看比你可强多了。”
“还望大人以后多多提携。”赵梁栋忙道。
杨鹤笑道:“这就要看令弟的本事了。”
说完,转头对赵梁松道:“我听令兄说你去年才考中了童生,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二十多岁才考中童生,实在不是考科举的料,不如来我身边做些实务。”
赵梁松忙道:“一切听大人的吩咐。”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