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相(二)

  偶有几人和忘川的父母打了个招呼,无论是跟谁说话,总是忘川的母亲给予回应,木子云仔细观察了忘川母亲交谈时的动作,只有一次看到了她的侧脸,她在笑,而且笑得很甜,不似做作,如果那是强颜欢笑,那么忘川母亲的伪装做得也太无可挑剔了。

  木子云对忘川问道:“你记忆里是与现实绝对相同吗?”

  “是的”忘川浅笑道,“这个灯会是人族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父亲不得不陪着母亲前去,母亲常说,这是她最开心的时刻,即使父亲伤了脑子之后,她也总期盼这天的到来,父亲与母亲成亲后,许久也回不来一次,很多时候只回来一两个时辰,只有这天,他能待到深夜。”

  片刻之后,场景再次转换,那骇人的一幕来得太快了,众人进入了一所漆黑的屋子,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家具,墙壁地板都是漆黑的木头,而他的母亲躺在地板上,四肢张开,双腿一齐向右弯着,头偏向一侧,而头下是一滩血水,她的双眼睁着很大,身着最朴素的白纱衣。

  刚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成了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忘川沉下头去,即使过了无数岁月,他仍旧不忍心去看这一幕场景,他忧伤道:“这就是我母亲被杀害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你父亲呢?他当时在哪里?”虎子问道。

  “他....”忘川顿了一会儿,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过了七天之后才回来的,还带来了一株彼岸花,放到了母亲的灵前。”

  “彼岸花!”铃铛突然惊叫了一声,众人看向她后,铃铛又尴尬道,“没有听过这种花呢?可以看看那个场景吗?”

  “我当时不在母亲灵前,所以记忆里没有保留那个画面,父亲送完花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忘川忧伤道,“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母亲逝去、父亲远走后,由于我不善管理,以至于家道中落,没多久,这所庭院就变卖了,我也开始了流浪的生涯,离开人类后,游历间,我身体的兽性逐渐苏醒,三四年后,就能和父亲一样,变成巨兽了,不过因为我是兽与人的结晶,所以有幸成为妖兽,实力要比父亲最鼎盛时期还要强上许多。”

  “你父亲很有名气吧,那样大的兽。”葛远问道。

  “是的,他被称为大风狼,它所经之处必起暴风。”

  “风?”木子云眼珠转了一下,说道,“你是他的子嗣,应该也继承了它对风的掌控力吧。”

  “可惜,并没有”忘川说道,“我与父亲在某些方面格格不入,我并不能使唤风,我天生带着的是一股异能,发挥的时候有些像雷电,但威力要更强一些。”

  虎子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虽然这么说有些无礼,但你说要找到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你....真的没有考虑过自己的亲爹吗?虽然他爱你的母亲,但他的脑子总归是坏掉了。”

  忘川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怀疑,这太残酷了,我不忍心,我能感觉到,杀害我母亲的凶手,一定就在方才场景里的角色中,我自己也判断出了是谁,但想出来了,也得不到证实,所以一直心有遗憾,如果你们也能在方才的场景里找到和我判断的一样的凶手,那就证明我是对的,我便无憾了。”

  “不是你父亲?”众人自觉可能漏掉了什么细节,便要求忘川再次重复方才的场景。

  它们一个个场景去看,到后来,甚至所有人分在不同的场景之中,各自去找寻着疑点,不同的场景是连接在一起的,像两个房间,但没有墙壁和门,只需要走过去便可以了。

  木子云首先来到的是灯会,他尝试走到忘川父母面前,但由于忘川只记着从背后看着两人的模样,所以他转不动前面,仅这一个场景,他看了十多次,也见了十多次忘川母亲转回来的半张脸,那个笑容十分真切,真不像伪装的。

  接着,木子云来到了最后一幕,观察了所有细节之后,走出去再走回来,重复了十多次,接着又回到了第二幕,看着美少年在河中嬉戏,他的母亲从小路走出了十多次,他看了十多次,接着来到第三幕,忘川父亲从天而降,伴随着的是电闪雷鸣,落地后,木子云看了十多次忘川父亲突然转头,又看了十多次忘川父亲对妻子的恶劣态度,但他留了个心眼,转身走出之时,他不时会突然转身,再看看后面的场景。

  最后,他来到了第一幕,夜晚、月光,庭院中的小桥,他心里有许多疑问,直到那漂亮的小忘川头也不回地从桥前跑走,他松了口气,嘴角漏出了一丝邪笑,但转而,又轻叹了口气。

  半个时辰后,众人与忘川聚到了一起,忘川没有开口,让大伙说一说它们发现的凶手,看与他想出来的相不相同,虎子和杜小月指出了一个所有场景中都出现过一次的男人,他是一位仆从,也是唯一一个诡异地出现在所有画面,且均在忘川母亲一侧的男人,他二人推断,这个人的嫌疑是最大的。

  忘川没有开口,葛远说道:“是你父亲吧,渍,其实本来也没有看的必要,你心里早就知道是他了,母亲遇害之后,头七他便赶回,人类的灵魂只能在尸体中完整保存七日,你父亲算准了时间才回来的,太巧了,而且....哎,其实你只是想让别人指出来吧。”

  忘川依旧没有说话,风筝和望乡私语一番后,接着开口说道:“虽然这可能会伤害你,但....会不会,凶手就是你母亲自己呢,她是自尽的,对..对吗?”

  突然一阵的沉默和寂静,风筝发现了铃铛异样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询问后,铃铛苦笑一番,突然开了口,说道:“其实....就是你父亲吧,你太心软了,像你这样古老而强大的妖兽,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彼岸花的,它长于黄泉,生灵进去后能出来就属不易,想要带回彼岸花就更难了,所以你父亲不可能在刚得知妻子去世,便随手去摘了一朵,他一定在那七天里下了大工夫,他是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动的杀念,醒过来后便悔恨不已,才会隐没于世,再没有让人找到过,是这样吧。”

  “彼岸花.....”杜小月随口幽幽道,“轻易带不出啊,一魂带一花啊...”

  方天慕和木子云偷偷瞪了杜小月一眼,二人一对眼神,接着就散开了,风筝几人催促忘川说出他心中的答案,忘川似是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道:“感谢各位,我没有遗憾了,凶手,确实是我的父....”

  “这样好吗?”木子云突然在其要说出答案之时,突然打断道,他咧嘴一笑,接着说道,“真的这样说了,你的遗憾可不会消失,就算放弃了阳间,去了黄泉,你的心也过不去轮回啊。”

  “喂,你啥意思啊?”虎子纳闷道,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木子云身上,忘川抬起头来,看向木子云的眼神忽然多了一份涩意,好似担忧,又好似期盼。

  “什么意思?就是真凶啊,呵呵,可不是什么父亲、仆人,也不是什么山贼野兽,而是....我们面前的这位美男子呀。”木子云指着忘川说道。

  “什么!”众人惊了,但忘川在一瞬间毛皮绷紧,木子云看清他浑身抖着,表情一瞬间狰狞,但立刻又舒缓下去,轻轻呼了口气,好似解脱了一般。

  这会儿,忘川不再是常见的微笑模样了,多了许多表情,也更像个人了。

  大伙都等着木子云的解释,而木子云便说道:“这么些年了,你过不去的不是父杀母,而是自己的弑母之罪,你心里百般抗拒,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所以..哼,你改变了自己的记忆,那些画面可不都是真的,虽然你已经把它们做得足够完美,但是,你从来没有带别人进入过你的记忆,所以第一次的外人进入,带来了许多之前不可估量的变动,迫于去证明自己也好,迫于去提醒我们某些信息也好,你太心急了,所以很多改变都出了差错。”

  “比如呢?”忘川垂落下了双臂,轻松了许多。

  “第一幕里,那个孩子突然朝我奔来,我想他之所以跑过来,并不是亘古时期的缘由,而是真的因为我站在那里而已,你第一次带人进来,但还保留着自己随意篡改画面的习惯,所以不经意间,便让那孩子朝着桥上跑来,以便让我们看清,我方才每个画面都看了十多次,最后才看第一幕,如果那真是你的记忆,那么不同次数的画面是不会改变的,可第一幕里,那个小孩没有再朝我跑过来,所以我就知道了,我们看到的,都是你想让我们看到的。”

  “而无论哪个画面,我相信每个人都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那里所有的事物,所有的角色,都像是在围绕着特定的几个角色在转动和改变一般,尤其是灯会,其实真实的画面与我们见到的要差别太多了,从最后你母亲露出的半张脸,以及与之交谈的人类的神情,我可以看出,灯会上的人,与你母亲的关系不能说很好,但总不至于太坏,那么这样的节日,她真的会和你父亲木讷的一路走下去吗,显然,那都是你强行改变细节的结果。”

  “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灯会那一幕里,至少有三个角色,但不同的地方,相同的时间里出现了,呵呵,大概你把部分画面剪下来又贴到了他处吧,虽然很隐秘,但是却都被我找到了,你在隐瞒什么?什么狗屁铁木兽,你父亲的脑子根本没有毛病,他们十分恩爱,也不可能出现第三幕的画面,那是你扭曲捏造的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把罪引到你父亲身上,你....大概是怨恨父亲身为兽,没有尽到人父的责任,让你们母子孤苦于世吧。”

  “那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杀了自己的母亲,而不是在为别人掩饰呢?”铃铛问道。

  木子云眼神中略带怜惜,他指着忘川说道:“其实呀,他早就告诉我们了,答案就在这些画面里,第二幕里,少年的身躯,河中的倒影却是个张着血口正要吃人的兽影,而他的母亲刚巧从兽影口前的小路走来,第三幕里,他父母的对话,还记得他说话,他的兽父多久也难回来一次,一次也不会待上超过两个时辰,只有灯会那天是例外,那么他的父亲怎么会在早晨向他母亲要紫玉珠呢?而他母亲又怎么会知道他父亲最近牙口不好呢。而且,再怎么你看,那种说话的语气,更像是一个母亲在哄着自己的孩子。”

  木子云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忘川,风筝想明白了什么,捂住嘴巴,看向忘川。忘川的眼睛眯着,轻松不见了,多的是一份疲惫。木子云又说道:“你布局这么些年,早就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之所以漏洞百出,又给予提示,呵,你父亲善风,你善像雷电一般的异能,结果你的父亲却伴随着电闪雷鸣出现,你给的提示太明显了,无非是,想要让人戳穿你,好让你在阳间服罪吧,真正被伤到脑子的,是你吗?”

  忘川微笑着,眯着眼睛,而众人身边的场景突然大换,第一幕,小男孩顽劣的在地上滚爬,上蹿下跳,到处扔砸东西,身后的仆从、侍女,个个脸上画着笔墨,他们疲乏的跟在后面,一声声呼喊着,而男孩跑向了桥上,桥上站着的是他的母亲,她落落大方,宠溺地将他护到身后,在母亲身边,一个与众人印象中完全不同,又极其熟悉的男人微笑着站着,那是忘川的父亲,但他此刻的神态,与现在众人面前的忘川一模一样。

  第二幕,并不是忘川一人在嬉戏,他正掐着几个少年的脖颈,将它们按向水中,他的邪性、兽性正源源不断地溢出体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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