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先是照壁,随即上石阶,过垂花门,便入得前殿,在那里按照要求套上石青色的深衣,方才能推开两丈高的大门进入供奉大堂。
大堂堂前正上方高高供奉着谷家先祖谷谷生植的牌位,其后其侧则是历代家主灵位和贡献卓著的谷家先人,在这些牌位之上,悬着一面经年的锦旗,上书曰‘仁德厚重’。
这里的陈设结构,装饰豪华,砖雕细腻,处处透着厚重肃穆。堂内六根柱子恍若擎天大柱,高三四丈,巍峨耸立撑着天顶。人处其中,有一种渺小微弱之感。
大堂里高高燃着几排烛火,橙黄色的火焰无风不动。
柱子内侧摆着几张花梨木靠椅,坐了很多人,尽都套着石青色的深衣,在森丫丫的祠堂里,更显沉重。
这里的人,肖梦只认识左手边下首的谷轻桓,其他人,都不认识。但都雍容华贵,并无一个下人装扮,可见应该都是谷家有身份之人。
这里原先唯一一个站立的年约半百的老人见肖梦和谷玉秋进来,唱道,“后生跪请!”
那一声,在敞宽的祠堂里回音缭绕盘旋,有种森灵的威压。
肖梦叹道,‘这么郑重,长见识了!’
谷玉秋闻言直接跪地,膝盖‘啪嗒’在砖石的地面上一磕,回声很响亮。肖梦愣了愣,也随之跪下,砖石地面上,跪得膝盖生疼,心中想着,牌位前有两个蒲团,原来不是他们能近前的么?
磕头起立,谷玉秋自去一边最下首的座椅上坐了,祠堂里便再无座位。
肖梦知晓此次开家祠就是为了将谷玉寻从族谱中去除,便自觉站在中间未动。
大堂右首第一位,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宽额大眼,形容神色透着稳重深沉,看人的眼中,仿佛很温和,实则充满了审视。
起身之后,是他第一个开口,肖梦因此判断,他就是所说的谷家家主,因为保养得好,又修为高深,才显得只有三十来岁,实则,已是五十知天命之龄了。
“谷玉寻,你三岁入谷家成为谷家女弟子,我谷家教养你长大,十二岁你得以进家祠赐名谷玉寻记入族谱成为谷家族人,又十年精心栽培,谷家不吝啬灵丹妙药法宝机会投入在你身上,终于使你成就融合期修为,然你不惜爱护,致使仙根摧毁,使我谷家二十年倾心栽培付诸一旦,此为不忠不孝。我与谷家众位长老商定,谷家族谱不容此不忠不孝之人,故此,将撤回你的赐名,踢除出族谱之外,你可认服?”
仙根被毁,居然扯上了不忠不孝的名头。这顶帽子有够大,也够冠冕堂皇。不就是因为谷玉寻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拖了后腿,所以不想让谷玉寻的名字继续呆在族谱上让谷家族谱蒙羞么。
然而,肖梦不认为自己需要对谷家尽忠尽孝,对此无感,她淡定答道,“请家主收回名字!”
脆脆的声音伴着回声在祠堂响起,肖梦就这样丝毫不反抗地接受,引来一众不敢置信的视线,但无人开口。
家主见肖梦如此,以为肖梦是真心为谷家大局着想的,暗中赞许地点了点头,却又嘴唇微动,沉声无情地说了一句。
“赐药!”
守祠老人立刻从一边祭台上端出一碗药,走将下来,谷玉秋起立上前接了走向肖梦。
肖梦不知何药,却一眼看出那碗药上充斥着乌黑之气,时隐时现,阴邪十足。
肖梦心惊,候着谷玉秋将药端至身前,肖梦并不接,稳了稳呼吸。
“敢问,这是什么药?”
家主下首坐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的妇人,就见她眉头一皱,面露不愉盛气凌人地道。
“你受谷家族内二十余年精密教养,知晓众多,既然要剔除出谷家族谱,就必须吃了这碗洗魂汤!,将你对谷家机密的记忆消除掉。”
洗魂,消除记忆,还以为只是划掉名字,没想到要吃这阴邪之药。
肖梦心里一沉,对谷家突然带上了一丝恨意。他们做的实在太绝情了。
嘴唇轻启,肖梦道,“我已经失忆,又何必多此一举!”
谷玉秋讥诮开口,“那不一样,谁知道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又怎么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记起?谷家可担不起这个损失!”
肖梦皱眉,她是绝对不吃这药的,前世和奶奶在一起的记忆,是她最珍贵的回忆,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消磨掉。
肖梦微微偏头看向谷轻桓,就见他垂着眸仿佛不闻不听一般。
看来,他一点也不重视自己这颗棋子,倒也是,肖梦现在还没有表现出价值。
肖梦只能靠自己,抿唇问,“那如果我不想喝呢?”
家主见肖梦反抗,眉梢一凛,威严迸发,“不容你不喝!”
这么坚决,莫不是原先的谷玉寻知道什么要害?
但肖梦是不知道的。
肖梦冷哼,心中生出许多厌恶,抬头看着眼前一排排先祖牌位以及其上的锦旗,严词道。
“祖传的规矩,进入这祠堂,尽都要换深衣,一是表达对先祖敬重,二是展现众生等同;祠堂中梁柱陈设壮观森严
,无一不显肃穆庄严,可见谷家先祖立此家祠,是要督促后人胸怀坦荡做人正气;抬首仰望谷家列位先祖,尽是德高望重之辈,令我等敬仰万分;其上那面锦旗,虽不知何来,但能与列代先祖牌位同在,当是警世之言,‘仁德厚重’,是先祖的训诫。
这里的一切无不令我由心底生出敬畏之心,所以方才我才诚心下跪表达敬意。我以为,谷家定是靠严正仁义,才能一代代繁盛至今。
却没想到,原来在这肃穆的祠堂,竟会发生用这等阴邪手段夺取后生记忆的事情。
我突发感慨,谷家必定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吧。这等事情,谷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看在眼里,也是会蒙羞的吧!你们如此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家主下首那人妇人突然起身指着肖梦呵斥。
“巧舌如簧,老爷如此做事,也是为谷家着想,你以为凭你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否决老爷护族之功?你本就失忆,洗魂药也不是要了你性命,你却坚决不从,凭你这性子,幸好凌儿没有和你结亲,否则就是祸害。”
凌儿。谷轻凌?
肖梦迎面看去,谷轻凌的五官,倒有几分和她相像,难道她就是谷轻凌的母亲,家主的正室夫人刘云清?
从一开始肖梦进来,她就没给过好脸色。对以前的谷玉寻,她也这样么?
要说巧舌如簧,肖梦自知不是。她嘴笨,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要这样还打消不了他们的意思,那么肖梦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逃进上古洪旭鼎躲一阵,祈祷没人能发现。以后,在离这谷家远远的谋生,或也有可能。
要这样都逃不脱,那就这样吧,前世的记忆,在肖梦的心里,和生命等重。
家主夫人说完,祠堂的大门这时候再度打开,吱呀呀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显得异常突兀。
众人闻声看去,肖梦也回身看过去,就见一个八尺身高、形容瘦削的陌生男子穿着一身天青色寛大袍子,缓步走了进来。
家主一愣,其他人也是一惊,却无一人开口叫唤。
那人仿佛聊家常一般淡淡出口。
“谷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先祖虽然是靠着种植稀贵草药发家,但能走到现今的地位,因的全是先祖仁义宽厚之德受人爱戴敬重,又依靠众多朋友的帮助,才能立世不倒。落到现在的谷家,不过就是权势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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