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一个圆脸寸头铜铃眼的胖大男人憋着一个“打”字在我眼前已经哽了十几声。这人手里拿着一柄双刃板斧,我猜他是要打劫,但口吃的毛病憋得他满脸肌肉扭曲,表情如便秘一样,连我都替他难受。
站在他身边的佝偻老汉拍了拍他手臂,指着嘴巴:“跟我念,打劫。”
这两人身上穿着都不差,穿金戴银,但不知道为啥要来打劫。
胖大男人跟着老汉念了两声,口齿利索些之后放下板斧,挠了挠头,歉然道:“阿爸,我是不是太傻?”
看上去已经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拉了拉儿子的胖手,道:“没呢,不要灰心,这也就是条小土狗,不是人,不算失败。”
劫到连人狗的分不清楚,你们赶紧回去成吗?别学人家赶热闹,这活看上去简单,实际上挺难的。
“阿爸,咱们一家都会经商,但我连抢劫都不会,怪不得他们说我跟猪一样,空有一身膘……”
“谁说的!你老妈是在胡说!”老者一挥手,喝道:“你比猪能吃多了!猪有你能吃吗?有自信一点,下次一定能成功的!咱们赚一笔钱回去,给你阿妹和老妈看看,你也能做生意。”
看出来了,这老人家里估计是行商,而且正在教儿子干无本生意。
那胖子闻言勉强地点了点头,准备把网从我身上拿下去,歇了三次,累得满头大汗,他老爸也来帮忙,但是胖子身高力大,扯得他老爹被拖来拖去,最后我被放了出来,他们两人却缠到了一起。
老头子也受不了了,不禁叹道:“这傻儿子……”
胖子也不好意思,只低头道:“对不起,阿爸。”
两人都很失落,浑身缠着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老人皱眉低头看着地,胖子睁眼仰头看着天。我能闻到他们俩的情绪很低落,但没有愤怒,没有埋怨,有的都只是愧疚。
最后我都看不下去了,帮忙去扯网子。
胖子见我来扯网,道:“阿爸,狗子来帮忙了。”
“傻儿子。”老人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这两人缠地较为复杂,不过胖子见我来扯网,便顺着我的方向慢慢帮忙,先把父亲放了出来。
老人这才回过神来:“这土狗真有灵性。”
他说话时,一伙五六个蒙脸的恶匪从四面围了上来,当先走来的大汉过来先猛踹了老人一脚,喝道:“打劫!”这才是常干这行的气势和魄力。
老人扑在地上,须发都沾满了灰土,胖子见父亲挨揍,奋力挣网,但却被越勒越紧。两人窜上来把钢刀往胖子颈中一架,让他别动。
老人见势不妙,忍着痛喘匀了气,赶紧对儿子道:“儿子,别反抗,等他们拿完东西走掉就行了,别被伤着。”
他很从容地坐在地上解下身上的首饰财物,胖子则不太情愿,老人对儿子道:“儿子你别不高兴,赔本是从商常事,无本的生意也会赔本的。”
土匪中为首一人“咦?”了一声,道:“老爷子这话说得有理,干这类生意,赔本是要把命赔进去的。你们父子应该是有钱人家,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主子,怎么拿我们这些草寇寻开心?”
老人身处险境,但神色自若,坦然笑道:“老爷子走了一辈子的商,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易,拦路抢劫对老爷子来说不过也只是一类生意而已,”老人笑地慈和,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不同,正经经商有时也会赔命进去的,老爷子见得稍多一点。”
他气势沉着,只当这是输了生意,但却有一番输家的气概。
土匪头子点了点头,仔细瞧了瞧老头的面貌,语气带着点恭敬道:“不愧是大贾·埃尔顿老先生,今天得罪了,下次如果有麻烦,不妨找我罗……嗯……”
这老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名气……不过从那气势上看来也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了。
老埃尔顿笑了笑:“不必不必,能赚回赔出去的东西才是行商的荣耀,你若不打算改行,咱们下次再做生意,看看谁赚谁亏。”他笑得自然,但细想之下,语中深意居然有杀伐颜色,商场如战场,真是钱堆里滚出来的魄力。
土匪头子道:“不敢,今天是侥幸拿了机会,咱们以后见了老爷的商队自然会走得远远的。”
正说话时,后面两人突然对胖子拳打脚踢,埃尔顿见儿子双手护着什么,死不放手,忙道:“傻儿子,放手,别伤了性命。”
胖子却紧紧抓着手上事物,仿佛握着什么绝世珍宝。他越是这样,土匪就越是觉得那东西必要不可,刀柄一甩,击中他额角。胖子被打得一阵晕乎,手指一松,众人捡来一看,大失所望,原来是个玻璃球。
埃尔顿也看到这一幕,缓缓道:“只是个玻璃球,不值钱,不过串球的链子是黑金炼制的,拿去罢。”
有道是无奸不商,土匪头子拿着这个透明的玻璃珠细细参详,不愿信他的话。
埃尔顿知他不信,指了指脑袋,缓缓道:“我这儿子有点毛病,跟我不一样,不太会跟人计较生意。这玻璃珠说来丢人,是他前些日子拿三块成色上好的五角火晶石换来的,激得孩子他妈哇哇大怒,妇人家嘛,到底小气着点。唉……不过他依然坚信这是珍宝,我也觉得这事物对他意义非凡,小老弟就给这傻孩子留下吧。”
“这样啊。”土匪头子看他不假思索娓娓道来,应该不假,于是取了金链,端端地把玻璃珠递还给了胖子。
众匪抢完了东西,本打算连他们上衣都剥去了,好歹见他大贾身份,总算留了衣服,没把他抢得只剩内裤。
叶铭在的话估计会出手相助,但我则是全程袖手旁观。
这对父子一傻一慈,不算坏人,我对他俩挺有好感,如果他们有性命之虞的话我自然会出手。但这个老商人既然敢教儿子做无本生意,那么理应有被人抢劫的觉悟,我尽量不会干预他们做生意的过程——就算是赔本。
胖子依旧被捆在网里,由于挣扎过几次,网格更紧,勒进了肥肉里,看上去很难受,但他从挨打开始到现在一句也没叫唤,现在只是失落,连父亲的脸都不敢看。
老埃尔顿笑道:“你没赚到钱,我也没有;你赔了本,我也是,谁叫我们是父子?走吧,回去。”
“好……”胖儿子眼眶含泪,带哭腔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老爷子没啥力气,解不开网,我上去随口咬断网绳,片刻把他放了出来。
埃尔顿道:“这狗灵气,咱们有赚有还,你不能让人空着手。”
胖儿子对我说了声谢谢,把手里那玻璃珠放在我面前,然后扶着老父走了。
我看着他们离开,直到他们背影化为小点、看不见了为止。
“周兄,我怕你等久了,赶着车来的。”后面魔阵耀光一闪,叶铭驾着马车已经到了,他见我面前放着一颗玻璃珠,问道:“周兄发现了什么宝贝吗?”
我叼起玻璃球,摇了摇头:“五块钱一大把。”
离开传送阵不久后,我们也遇到了一伙土匪,似是刚刚那伙——
嗯,估计叶铭还没见过我揍人揍这么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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