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行路难

  再醒来时,我已经被放到宾馆内了,隐约能听到叶铭在跟人谈笑,环顾四周,发现我正躺在一个坐垫中,蒂娅正在一旁用热毛巾敷我的脑袋。

  “先生,周先生醒了!”

  “失礼了。”叶铭似乎正在饭局上,听蒂娅一说,起身过来问我感觉如何。

  我见周围人也不少,闭口摇了摇头,叶铭这才放心。

  “叶先生这条狗真是忠心,不过差点让我误杀了,实在抱歉。”饭桌上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魁梧男人说道。

  他留着黑色短辫,身着宽松的浅蓝大袍,能透过衣襟看到他结实的胸肌;其双目明亮炯炯有神,眉长过眼斜飞入鬓,克林贡式的胡子沿过双颊髯须连接到鬓角;加上豪放的气质,简直像个指点江山的大将,或是游侠江湖的豪杰,实在极尽男性之美。

  啊……虽然我不会对他倾倒就是了。

  那男人用刀切了一块烤猪肉向我丢过来,猪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我又不是真狗,怎么会乱捡脏东西吃。

  “这个……”叶铭看着脏掉的食物,略一皱眉,回头让侍者多拿一副餐具摆上。

  满桌人大概有二十来人吧,都对叶铭的举动感到疑惑,为首那英武男人正要开口询问,叶铭先道:“克劳先生,他不是我的宠物,是朋友。”

  克劳看了看左右,不明其意。

  叶铭回到桌上,在旁边盘里夹了些肉菜,推到自己一旁,蒂娅推来了一张椅子搭好。不过在场除了他俩外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叼起坐垫放到椅子上,然后入座大快朵颐,狼吞虎咽之后下桌离开了。

  “寝室在这边,跟我来。”蒂娅忙来引路。

  众人一时惊地说不出话,一片寂静中,我已经成为了传说。

  到了寝室门外,我开始问些昏迷期间的事。

  “那个名叫克劳的男人很强啊。”

  “是的,斩岩·克劳在周边各国内都享有很大名气,是这家商人特意请来的大剑豪。”蒂娅难为情道:“他看到先生左右抱着我和小姐,以为是采花贼,所以立即出手了。”

  “是把叶铭当坏人交手了吗?嗯……对战时叶铭处于下风?”

  “我看不出谁厉害,但看到先生一直在防守。我忙去阻止,才说清楚身份和来意。克劳以为把你打死了,很感抱歉,就让我们先进宾馆休整。”

  他能一击把我打晕,那么这一拳的力量应该可以打碎岩石,要是一般的狗早就碎成渣渣了。看来这人不是浪得虚名,幸亏不是敌人。

  “古兰呢?还没醒吗?”

  这时,旁边房门打开,古兰打着哈欠道:“刚醒。”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估计是后半夜了,正想休息,发现外面有人鬼鬼祟祟,是个年轻少女。

  古兰也看出去,奇道:“怎么是她?”

  “谁啊?”

  “这家旅店的老板娘。”古兰翻窗出去跟踪。

  “我说你跟去干嘛啊!特殊癖好吗?”

  “商人们大规模开始行动,显然是看到了战争带来的商机,”古兰奸笑道:“现在,商人的**可是很值钱的。”

  “原来这样吗。”于是我也随同一起,回头让蒂娅先行休息,不用跟来。

  我们跟在后面,发现这年轻老板娘躲躲闪闪,似乎也在跟踪着谁。向前看去,能看到白天遇到的那对父子,不过这俩人比起白天离别时惨多了,周身都只剩了裤衩,看来是又被抢了一回。

  还好这不是白天,要不然这个体面的老爷子还要被抓个现行的暴露狂,这老脸该往哪兜?其实我觉得他现在就已经晚节不保了,不仅被迫跟自己的傻儿子一起裸奔,这幅窘态还要被两个加起来没自己一半大的女孩跟踪,也真是……

  那对父子好像在看前面有人没有。不再动弹,老板娘也就止步不前,我和古兰躲在一株粗大乔木后面也不再动。

  “这有啥可看的,受不了你。”不愿窥人隐处,我正打算离开,却发现后面有人正在探头探脑地观察古兰。这人倒不太在意我的视线,不过我很在意他的视线。

  “古兰,先别回头,我们也被人跟踪了。他在后面二十米左右,看不太清楚细节。”

  “啊?怎么搞的?”古兰小声嘟囔,“跟踪个跟踪别人的跟踪狂,还会被跟踪狂跟踪吗……”

  “这逻辑可以啊,不过你是不是忽略了自己的跟踪狂身份啊……”现在微风从后面吹来,我使劲抽了抽鼻子,惊道:“咱们后面那个人也在被人跟踪……”

  现在情况就有点复杂了,不过也很容易说清楚,父子组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螳螂,我们这里是麻雀,再往后是老鹰,老鹰后面还有猎人,就是不知道猎人后面有没有缉猎警队……

  “这特么是个啥事啊!”我小声道:“都怪你猎奇心爆发,要不然也不会被夹在中间这么尴尬了吧!”

  古兰小声回道:“你早点闻到后面有人不就能避免了吗!”

  “大姐,之前风向迎面来的啊!现在怪我咯!”

  “后面这人应该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还在犹豫,目的应该不是我们,是前面的人吗?还是最前面的人?但……”

  “费那事干嘛!直接出去咱们俩联手把后面这家伙干掉啊,又不怕被发现!”

  “你忍一手吧,被发现就说不清了,明明啥事都没干,我可不想被抓。”

  什么思维啊,就这么想犯事吗!

  “让我再想想……”

  古兰脑筋飞转,还未推测出什么结果,后面人已经亮出了兵器,精铁的反光映着月色。

  “喂喂喂,我看到武器反光了,后面人拔剑了哟……该怎么办?”

  “拔剑?”古兰松了口气,道,“去干掉他,原来是个菜鸟。”

  “你说去就去啊,敢情不是你冒险?刚刚才遇到个大剑豪,现在保不齐是个变态跟踪杀人狂,身负这么多的属性,身手肯定不差。”

  “你这是哪国理论啊!”古兰道:“叶铭若要暗杀,会在接近前拔剑吗?”

  叶铭如果要偷袭,估计拔剑时就见血了。虽然不能保证什么,但至少后面这人比起叶铭较为业余。

  “原来如此,说不定还真是个菜鸟……”我利用狗的身份接近后暗施偷袭应该可以得手。正要迈步,我被古兰突然叫住了,顿时泄气,马上不耐烦道:“能不能利落点,你这是唱哪一出啊!”

  “先别忙,前面人动啦。”

  最前面的父子翻窗跳进了宾馆内,年轻老板娘自然也跟了上去,古兰还在犹豫是去是留,前面人就已经走了。

  “嘶……”

  古兰稍一犹豫间,后面那人深吸一口气,看的见他重心下沉,蓄势待发,然后——

  “啊!”

  他就被人从正后方放倒了,被他身后的人。

  只能出手了,正打算开始战斗,没想到后面那人一露头,居然还是老相识。

  “是艾可?”她是玄幽森林动乱时叶铭救下的暗精灵女孩。

  艾可收起弯刀朝着我俩一笑,食指抵在唇边示意我们噤声。

  等她走近来,我问道:“为啥两个半夜裸奔的男人会有这么多人来围观啊。”

  艾可压低声音叫道:“我怎么会为了这么恶俗的东西远道而来呀!”

  我笑道:“那是为了叶铭吗?”

  “才不是!”艾可脸颊微红,慌张解释:“玄幽森林里的一批魔能武器被偷走了,我被委派前来追查。”

  武器丢失?还有谁能清楚知道玄幽森林里的情况吗?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古兰。

  回头看去,她神色如故,皱眉回道:“我身负重伤,这段时间一直跟你或叶铭在一起呢。”

  说得也是,看来详情还要问艾可。

  古兰看了看四周,道:“这里谈事情不合适,咱们先回宾馆吧。”

  “嗯,甚好甚好,叶铭也在宾馆。”我说完看向艾可,“要见见他吗?”

  “金犬大人!”艾可双颊绯红,压着声音嗔了两句,然后扶起后面被放倒那人,把他也带回了古兰的单间里。回到明亮处,我才发现这人居然就是在刚刚那黑店中遇到的客人,他出剑狠毒,一招致命,我和古兰都记忆犹新。

  “你们封印的那批武器被盗了吗?是这个人干的?”古兰倒很关心艾可的事。

  “那批武器封在遗迹中,没那么容易丢失的。失掉的那批武器是在逝者墓地中的那些族人生前用的武器,都在坟头,由于重建村落急需人手,就没有严加看管。”

  我叹道:“那可不怪别人偷,银行还有倒闭的时候,你们居然把贵重物品放在没人只有鬼的坟场,你不丢东西谁丢?”

  “嘿嘿……”艾可只好苦笑,“本来那里是进不来人的,不过森林动乱时周围的迷惑魔法被解除,这才招来了外人。我们发现时,东西已经被运走了,我跟踪着痕迹追上了这人,从玄幽森林直到此地,没想到和人类的商人们有关系,难道那批武器被卖掉了吗……”

  “很有可能,现在东边打仗,精良武器的卖价自然水涨船高,特别是暗精灵的魔能武器,能卖出天价。”古兰看着眼前的俘虏道:“信息就全在他身上了,就看怎么撬出来。”

  艾可两耳刮子抽醒了这人,然后问他身份。

  “哼。”

  那人已经被我们捆住,但他见了我们只一声冷笑,却不答话。艾可又抬手抽去。

  “等等,”暗精灵的逼供方式看来还不成熟,这么打还得让这小子占便宜,“你这样打他难道手不疼吗?而且只会增加他的怒气值让他更坚定而已……”我转头看向古兰:“折磨人,你总有办法吧?”

  “哼哼,”古兰右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自己左手放在桌面上,五指张开,然后用刀尖来回过指间,只差一首手指歌。但她显然是高手,没有伤及手指,噔噔有声,两个来回后向我们道:“把他的手摁上来。”

  哦,这样让人不断增加心理压力然后趋向崩溃吗。我看到那人眼神动摇,不过仍旧坚定。

  “看你运气怎么样!”于是古兰立即下刀。

  “啊!!!”

  结果第一刀就插中了那人大拇指,其拇指前端一段指节被生生砍了下来,十指连心,顿时叫得如杀猪一般。艾可一愣,立即拿上一个苹果塞进了他嘴里让他闭了嘴。

  古兰拔出刀尖,甩了甩鲜血,淡淡问道:“姓名、身份、目的?”

  那人疼地冷汗直流,但却沉默不语,古兰手起刀落,这次却没插中他的手,然后开始玩起戳点游戏。那人本来做好了被砍断手指的准备,结果发现古兰没有砍中,顿时泄了气。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那人刚一松气,古兰又是一下插中,正好插断无名指的一节指骨。那人苦于嘴里有东西堵着,叫不出声来。

  “姓名、身份、目的?”

  “够了,我叫班斯,是来做生意的行商——啊啊啊啊!”

  他说到一半时,话已经全部化为了惨叫,原来是古兰一刀砍下来断了他的整根中指。

  “劝你想个好点的谎言。”

  那人嘴角抽动,喃喃道:“名字是真的,我是来这里偷东西的小偷——啊啊啊!”

  古兰这次没有砍他手指,直接在他掌心插了一刀,淡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命,只需要实话。”

  眼前这人说谎的本事其实很高,他说谎时面部表情和语气毫无变化,十分自然。好在现在四周比较安静,我能听到他心跳声节奏,一乱则是谎话。他的确很厉害,连古兰都已经无法从语气中判断真假,所以干脆不看那人,直接观察我的表情变化来测谎。

  那人当然不知道这一层,第一次说个明显的谎,第二次说个靠谱的,结果骗了三次都被识破,只觉得古兰的直觉准地邪乎。

  古兰再依法施为了三次,我这才知道她为什么开始时要玩那个游戏,这样断断续续的玩,古兰每次都刚刚好在他毫无心理准备时斩断手指,他的意志即将被摧毁。

  五指全部缺损,那人也发现了古兰的手段,干脆将手指并拢,就让古兰来斩。谁知古兰用水果刀却很精准,刀尖正好点在那人指缝之间,那人惊奇之时,食指第二指节断了。

  “姓名、身份、目的?”

  “你不信我的话,不如直接砍断我的手!”

  “嘴硬。”古兰再次开始玩游戏,现场气氛犹如地狱,我和艾可触目惊心,古兰却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只让我们按好他的手。

  他的整只右手已经鲜血淋漓,古兰每次砍断他的指节时就会拿出他嘴里的苹果,再问一遍:“姓名、身份、目的?”

  这次古兰再问时,那人眼神闪烁,嘴唇微启,似乎正想说话。只是稍慢一点而已,古兰又是一刀砍断了他整个右手拇指,并再问道:“姓名、身份、目的?”

  那人终于崩溃,颤声叫道:“我说!”

  古兰举起刀尖砍缺的水果刀,却不放下,冷冷等着他的答案。

  那人不知道古兰为什么每次都能看穿自己在说谎,只得松口:“我是‘黄金佣兵团’的佣兵……”

  “难怪嘴这么紧,原来是‘黄金佣兵团’。”古兰知道这是真话,不用看我表情,放下了水果刀:“和东部的战争有关系吗?”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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