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炙热,青山绿水,山脉依旧在北方,那山顶就是长城,破败了两百年的长城。
北方的山林,林木并不高大,但是北方的树木一般情况下都会比南方的树木要坚韧。这是气候原因造成的,寒冷的地方树木长得慢,到时长得极为的坚韧。
两三百个丢盔弃甲的女真人入了山林,若是幸运能跨过丛林,回到关外,应该是能活下这条命的。这两三百人,便也是这场战役最后活下来的女真人了。
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被泼上了一些清水,带走了烈日留下来的热量,郑智撩起身后的甲胄坐在上面,血气在热风升腾之下,依旧浓烈无比。
肌肉鼓胀的铁塔汉子杨再兴,竟然双手捧着郑智的手掌,慢慢从郑智手掌之中拔出一根根碎木屑,这些木刺来自那根炸裂的长枪,早已深深刺入郑智手掌心的肉里。厮杀的时候不觉得疼痛,此时却是难受无比。
士卒们不断打扫战场,救治着伤员,四周忽然出现了许多百姓,这些百姓多为汉民,其中也不乏一些契丹人,但是这些百姓此时从躲避之处慢慢走过来,帮助收拾着战场上的尸体与伤员,显然这些汉民与契丹人知道自己属于哪一方,也知道自己该信任与帮助的是谁。
王禀与王荀父子麾下五千余人,还剩三千多,三千步卒,五百不到的骑兵。却是呼延灼麾下五千多人,只剩不到四百,逃散了几百人倒是不算在内。伤亡巨大。
郑智带来的一万五千骑兵,其中主要是汉人骑兵,其次是党项人与达旦人。也伤亡了三千不止。单论郑智麾下的伤亡,倒是占了巨大的便宜。一万女真,最后活下来的,不过两三百号,还把活捉了几百个轻重伤员。
完颜娄室的死便也瞒不住了。
那完颜娄室的头颅,便被郑智割了下来,踩在脚下。
大战已经结束了大半个时辰,郑智依旧一脸的凶戾,杨再兴为郑智慢慢挑着手掌的木刺,郑智一脚踩着完颜娄室的人头,双眼如狼,不断扫视着战场。
王禀**的上身,此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便也坐到了郑智身边。王荀面露笑意站在王禀身后。
郑智看得到了身边的两人,面色和善了不少,甚至露出了一点点笑意,开口说道:“王将军,你这儿子当真生得不错。”
郑智没有去夸王禀,却是夸了王禀的儿子。
王禀闻言,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脸的开心,儿子被人夸了,似乎比自己被人夸奖更开心,笑道:“王爷见笑,犬子没见过世面,今日算是见了世面了。”
王荀站在身后,笑意更浓。
郑智也笑答:“人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某今日便想,生子当如王荀啊,以后某的儿子若是有王荀这般勇武,便也知足了。”
王禀虽然心中乐开了花,却是连忙谦虚道:“赵王殿下岂能是犬子能比的,王爷过奖了。”
郑智便也不接王禀这谦虚的话语,忽然面色一正,开口说道:“王禀王荀听封。”
父子二人闻言也是面色一正,起身走到郑智面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
“封王禀为从三品归德将军,统领五千铁甲骑士,随某身边走动。封王荀为正四品忠武将军,为王禀副将。”郑智一字一句,严肃非常。
“拜谢燕王殿下!”父子二人,加官进爵,连升十几级,便也是这番大战之后的安慰了,也是这两人应得的。
呼延灼此时却不在郑智身边,实在是呼延灼麾下几乎死伤殆尽,那些随着呼延灼从故乡出来的士卒,十死其八,呼延灼这个将门之后,依旧还在翻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希望能再找出几个活人。
实在悲哀心痛,这也是呼延灼真正第一次面对这般的大战,与那剿匪之类,完全不是一回事。
便也是这一战,让郑智对于这些非自己嫡系的人马刮目相看,这华夏子孙,这些何河朔群雄,不差当年。
这燕赵,依旧还出慷慨悲歌之士。
“加封呼延灼为归德将军,镇守归化大同沿线边关,经略归化,弘州,大同府三地。”即便呼延灼不在身边,郑智还是直接把这份封赏说了出来。
身边的亲兵便也飞奔出去,去寻呼延灼报喜。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语从来不假。
话语说完,郑智起身去扶起面前二人,王荀年轻许多,此时也一脸高兴,忍不住开口笑道:“以后随王爷上阵,一定再立新功,不教王爷失望,必然给王爷多争脸面。”
郑智笑了笑,目光看向王荀,皆是欣赏,有些人,天生就是国家民族的栋梁。
“命,把所有女真人的头颅都割下来,带回古北,当檑木滚石用。”郑智话语一出,面色上自然有几分狠厉。
女真已然在郑智手上损失了两万精兵了,便是看女真还有多少个两万人能死。
一场遭遇战,或者说是一场郑智计划好的遭遇战,所有人奋勇当先,便是郑智自己也来不及多想,一心求胜,打马一头扎进战阵之中。天不负人,一场大胜之下,郑智心中越发自信,女真人,善战又如何?
这华夏之地,汉人子孙,从来不失勇武。
两个时辰之后,快要入夜,大军匆匆吃了一些干粮,依然打马出发,直奔古北关口而去,多了万余健马,马背上皆是血淋淋的人头。
郑智座下麒麟兽身上,更是挂着完颜娄室的人头。
完颜娄室,大金名将,身死阵前,便也是死得其所了。军将不可老,战阵乃归宿。
残阳透天红,血染千里悲。
今日乘风起,化龙与天晖。
无数的怀化百姓,从山林之间走了出来,随着城里的衙役差人,掘着一个一个的大坑,埋葬着城外上万的女真尸首。用石灰之类,处理着上万具同胞的尸体,留守的虞侯之类,一具一具对号对名,挂上木牌。等待转运回乡。
炎热的季节,其实怎么也防止不了尸体的**,却是郑智军令如此,便也只能多烧石灰,尽量让尸体**得慢一些。
等候在居庸关的吴用,三日之后终于等来的得胜归来的郑智,忐忑的心情终于放了下来。居庸关往东北,两三百里才到古北关口。
吴用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忐忑,即便在沙场厮杀当面,吴用心中对郑智总是充满了信心。
一个人,早已变成了所有人的希望,所有人的主心骨,所有人的信心。
居庸关早已废弛,甚至变成了一条路而已,近两百年来,只做一个州府的边界。而今的居庸关,刚刚换上了新城门,瓮城之内也有许多负责后勤的人。
一桶一桶的沐浴热水,一桶一桶的肉汤。招待着这些得胜而回的将士们。
军将们带着满身发臭的血气,几碗肉汤而下,热水沐浴一番,便也扫去了好多日来的疲乏,精神奕奕。
“吴用,此番伤亡惨重,已达万人不止。所有人皆已王府规定的抚恤发放,不得克扣一分一毫。”郑智直到见了吴用,才说出抚恤之事。将士为国伤亡,抚恤必然要优厚,即便是王禀与呼延灼麾下人马,便也要按照郑智嫡系兵马的待遇。
这也是因为郑智对于这些非嫡系人马的一种感情上的转变,原先郑智并不看重这些人马,派的差事也是守卫一些并不重要的关卡之事,便是军械马匹,也是最低限度的供应。
其中原因,也是头前这些禁军给郑智的印象实在太差。此时郑智的心思,已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吴用闻言皱起了眉头,答道:“殿下,虽然这钱粮之事多是裴宣掌管,但是学生也多清楚一些,王府府库之内,怕是容不得这般去抚恤了,头前草原一战,光是抚恤就出了两百多万贯。王府之下,各处衙门皆要用钱,造作厂更是花钱如流水,每月军饷也是花费甚大,还有粮食采买。府库怕是也撑不住了。这一番又要两百多万贯,怕是裴宣拿不出来了。”
郑智如今当真对于府库之事少了一些了解,郑智已经成了一个只管花钱的人了。鏖战太急,来回南北,王府里堆积的账册成山,却是郑智都未来得及匆匆一瞥。
郑智闻言面色一狠,开口说道:“快马去信东京,命鲁达抄家,先抄出两千万贯为止。具体先抄谁家,让种相公定夺。”
吴用闻言皱了皱眉,有些畏缩道:“殿下,如今东京城以安稳为要?如此抄家。。。只怕。。。又要生乱。”
吴用自然也是为郑智考量,郑智不在东京坐镇,百万人的城池,不到两万的人马。便是怕真生了乱,东京城里还有一个皇帝,万一这皇帝失了掌控,后果当真不堪设想。两千万贯,对于吴用来说,当真是不可想象的数目。那东京城里的大家族,不知有多少人家要变得一贫如洗。
郑智虎目一瞪,看着吴用,厉声说道:“抄,将士亡于边关,岂能不抚恤,以后何人还会为国上阵?那些达官显贵,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又饿不死他们。另外再命鲁达,但凡有人反抗或是私下里有何动作,老朽者斩立决,青壮者发到燕云来上阵杀敌。”
吴用依然一脸担忧,却也是只得点了点头,拱手答是。
“学究,伤亡登记之事,便有劳了。”郑智见得吴用拱手,语气也平和了一些。
“殿下,此乃分内之事,必然妥当,不敢教一个烈士有遗漏。”念及这些战死疆场之人,吴用便也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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