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的后院小巧而精致,不大的花园里,少女韩俪正在读书。
春日的阳光洒在池塘边,光影斑驳,少女韩俪梳着两个云鬟[huán],肌肤白净而细腻,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柔和。此时她正坐在池塘边读书,轻轻的读出声来。
《诗经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歌中美妙的诗句打动了情窦初开的少女,她轻轻地读着诗句,沉浸在少女的春梦里。浑然不觉母亲和姑妈已经来到她的身边,直到二人走到韩俪身边时,脚步声才惊动了陷入诗歌中的少女。
“俪儿!”走到韩俪身边时,母亲轻轻的唤了一声。
听到母亲的的声音,韩俪吃惊的抬起头,不自然的望着母亲和姑妈,“女儿不知母亲和姑妈到来,还请恕罪。”
韩不信夫人道:“恕什么罪呀!女儿呀都万分火急了就别这么文绉绉好不?”
韩俪微微蹙一下蛾眉,不解的问道:“什么事情万分火急了?”
“事出紧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直接跟你说吧,你父亲要把你嫁给赵府的公子赵无恤为妻,你知道不,那个赵无恤不但难看,而且还是一个庶出的,嫁给他不但会降低咱们自己的身份,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和你姑妈正为此事犯愁,赶紧过来就是要你去阻止你父亲这种愚蠢的行为。我知道你父亲最喜欢你了,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听的。”母亲急切的跟韩俪说道。
什么?
咱们大的事情我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呢?
韩俪一听父亲要将自己嫁给赵无恤的事情,脸一下子就红了。就在刚才在阅读《蒹葭》的时候,在她的心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长相一般的赵无恤,想到了当初她第一眼见到赵无恤时候的情景,那时候的赵无恤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第一次出现在韩府的时候,她就被这个少年身上的勇气给吸引住了。没想到今天此事竟然成真了,真是,真是,真是怎么说呢?
见韩俪楞在哪里,迟迟没有反应,母亲着急了,“你赶紧去找你父亲呀!再晚点这事情可就成真的了。”
姑妈也跟着说道:“赵无恤那个庶出的孩子根本就配不上我家俪儿,他是什么身份,咋能够配的上我家韩俪这般金枝玉叶呢?你去跟你爹说下,就说你自己不愿意嫁给他,让他死了这份心。”
见母亲逼得紧,姑妈不住的劝诫,韩俪含羞的说道:“既然此事父亲大人已经做了决定,女儿也不好说什么,请母亲和姑妈就不要再费心了。”
“啊?”这姑嫂二人都愣在那里。韩俪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是她的话里已经明确说明自己愿意接受父亲的安排。
不知道这父女二人是怎么想的,竟然都看上了那个长相难看的赵无恤?
“哎---,女儿啊!你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吗?以你的身份和长相,绛都城里的王孙贵族子弟,还不是随便挑。你咋就会看上哪个庶出的臭小子呢?要知道嫁给他不但会辱没咱们家族,而且也不会有结果的。说实话嫁给赵无恤就等于是跳进了火坑。”母亲狠狠的说道。
“王孙贵族多是纨绔子弟,跟着他们会有什么好的。”既然都把赵无恤比作火坑,韩俪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见这母女二人都憋了气,于是姑母出面说道:“俪儿,你也别省你母亲的气,说真的,虽然我家老爷让我来给这个赵无恤说亲,但我绝对不愿意让自家的女儿嫁给他。毕竟以他的实力跟你比起来差的实在是太远了。不但长得难看,而且还是一个庶出,这将来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都难以进入赵氏的宗庙。这不但是害了你一辈子,还要连累到你的子孙后代。你一定要想清楚啊!”姑母的劝解可以说是入情入理,把该说的都给孩子讲清楚了。
虽然姑母说的是入情入理,但已经铁了心的韩俪既不说话也不松口,弄的两位长辈甚是难看。
“哎---”韩不信夫人和赵鞅夫人一声叹息,只好离开。
其实,韩不信并不是不知道赵无恤的出身和长相,但是他更相信赵无恤的能力和水平。单从赵无恤出城救父的举动,他就知道赵鞅对这个庶出孩子的信任。
一桩婚事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该是下聘书了。
就在赵鞅夫妇为赵无恤的婚事奔波之际,远在晋阳的赵无恤正在和他的兄弟们跟着驯马大师王良学习赛马。
王良是当时晋国有名的驭手。所谓驭手也就是车夫,在这里特指战车的车夫,在赵武灵王还没有胡服骑射之前,战车是春秋列国打仗的主要工具,那个时候的王孙贵族子弟学习驾车技术,乃是人生必备的一种常规本领,不学是不行的。
为了培养孩子们今后的作战水平,回到晋阳的赵鞅当即决定让兄弟三人利用这个机会向王良学习御马之术。兄弟三人中太子赵伯鲁人比较老实,学习起来总是得不到要领;而老三赵罗又是年轻好玩,不好好学习;只有赵无恤的学习成绩较好。
年轻人吗?稍稍学的一点知识便不免有些自傲。
“二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你的技术可是咱们兄弟三人中最好的一个,要不哪天你跟咱们的师傅比试一下,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大哥你说呢?”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赵罗便鼓动赵无恤道。
“对对对,我也觉着无恤的驾车水平不错,要不你跟王良师傅比试一下,我们也好学习学习。”赵伯鲁也跟着说道。
“这个?”在兄弟二人的鼓动下,赵无恤迟疑了。
“怎么,你害怕了吗?”赵罗见状立即怂恿道:“其实驾车也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你敢跟师傅比试,我愿意拿出十金来打赌。”
“好---,我愿意跟你打赌,不过这事我不去说,要说你们两个去跟师傅说。”年轻人经不住诱惑和鼓动,赵无恤气呼呼的答应道。
见赵无恤已经答应,赵伯鲁和赵罗当即去找王良商量比赛的事情。但不管二人怎么说,王良就是不答应跟赵无恤比赛。
著名的驭手王良竟然不敢跟赵无恤比赛,兄弟三人商议之后,认为王良胆怯,不敢与他们比试,于是赵罗又叫上赵伯鲁、赵无恤三人一起向王良提出比赛,并以十金作为赌注。熬不过弟兄三人的软磨硬泡,王良终于答应了他们的比赛要求。不过王良同时提出,既然自己参与比赛,那么比赛就应该是光明正大的,必须邀请晋阳城所有的名人一起来观看这场比赛。
这?
见王良提出这样的要求,兄弟三人当下就愣住了。原本他们只是为了好玩才决定跟王良比赛的,没曾想王良竟然当真了,要把此事当做一件正事来做。
望着兄弟三人发愣的神情,王良道:“怎么,怕了?”
赵伯鲁、赵罗二人不由得望着赵无恤,等他的回答。
“不怕,我跟师傅比试。”赵无恤豪气的答道。
“好---,那就放在后天上午,届时晋阳的名人都会过来观看,你可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啊!”
诚如王良所说,比赛这天,晋阳城有点名气的人都来了,就连姑布子卿都来观看。
按照事先说好的规则,赵无恤与王良比赛三场,两场胜者为赢的一方。或许是求胜心切,或许是技术还不甚高超。赵无恤为了很快赢过王良,每场比赛前都换上他认为跑得快的马匹,可是一旦上了赛场,他的战车总是忽快忽慢,忽左忽右,最初总能够跑在王良的前面,但是过了不久就会被王良赶上并超过。
很快三场比赛就结束了,赵无恤没有赢得一场胜利。
垂头丧气的赵无恤带着沮丧和不满的情绪埋怨王良道:“师傅,我们兄弟三人真心实意向你学驾车技术,可从比赛情况来看,你并没有把你的驾驭技术全部都传授给我呀!”
见公子埋怨自己,王良赶紧解释道:“公子错了!我的技术确实是毫无保留地全部都教给了你,但是你却没有恰当地运用它。”
“既然你都教给我们了,可我怎么还是比不过你呢?”
王良想了想说道:“驾车,最重要的是要使马的身体安稳地套在车内,驭手用心地去指挥和调整马的方向和速度,这样才能跑得快走得远。可是当你落在后面的时候,一心要超过我;跑在前面的时候,又惟恐被我撵上,所以车就驾的不稳当。驾车比赛,总是有前有后的。从这场比赛来看,你把先后次序看得过于重了。你把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同我比个先后上面,哪里还能去指挥和调整自己的马匹呢?这就是你落后的根本原因啊!”
王良的话一语中的,说到了赵无恤的内心深处,从一开始,他就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超过王良,就没有想过去指挥调整马匹的速度和方向。
赵无恤听罢终于明白了自己失败的原因,于是心悦诚服地向王良拜了拜,“多谢师傅提醒,无恤明白了。”
这时姑布子卿先生也过来了,笑着对赵无恤道:“公子从王良的话里有没有得到启示?”
“有,我从王良师傅的话得到这样的启示,那就是如果一个人抱着虚荣心去做事,一心只想抢前占先、出人头地,是不可能全神贯注做事情的。因为一心想表现自己的人一定会患上患得患失的浮躁毛病,胜则骄傲,败则气馁。就像我一点靠小聪明掌握了一些御马的本领,如果只想着赶超别人,那么在关键时刻就不能把自己的潜能发挥出来,落得个失败的结局。”
听完赵无恤的回答,姑布子卿满意点点头,“公子能从一个简单的赛马上悟到如此深奥的道理,实属难能可贵。有些成功者看似一举成名,其实,哪里有那么简单?只不过他们付出的艰辛、努力,外人不知道罢了。成功者往往是那些只知努力、不计结果的人。因为他们更注重做每一件事的过程和细节。太注重结果,而不是踏踏实实地付出劳动,最终恰恰不容易得到好结果。”
“先生说的是。”赵无恤虚心的说道。
“望公子能够成为不图虚名、不图眼前利益、踏踏实实努力工作的人。”
“无恤定不负先生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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