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轰杀

  闷雷,闪电,大雨依然如洪水般倾泻下来,不断冲刷着院子地面的血迹和泥土,汇成一条条红黄混杂的细流。

  没有人回答张畟的话,又或者,他们已经用手里的弓箭做了回答。

  八百山民张弓搭箭,沉默以待。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他们或惊惶、或质朴、或刚毅、或恐惧的脸庞。

  每个人都是一身透湿,雨水沿着头发滑过额头,眼睛,鼻梁,嘴巴,有人“呸”两声吐掉灌进嘴里的雨水,有人在颤抖,有人在不停的小声说脏话……最脏的脏话,因为若不然,他们心里的紧张和恐惧无处发泄。

  一群山民,要杀仙人。

  …………

  张畟负手站在院子上方十余米的空中,周身一圈赤黄色光芒将他与雨水隔绝开来。

  闲庭信步,居高临下,睥睨众生的满足感,他低头看着下方的景象:

  “你们猜,我杀光你们需要多久?……不必惊慌,本来就是要杀光的,我已设阵困住出路,你等及你等妻儿父母,无一人可逃。且今日之事,今日后唯我一人知。”

  “我在想,这样的事世间是否有过?我被一群山民用箭指着。可惜,不能为外人道,否则或也是天下奇闻。”

  “知道什么是修士吗?是这样的,凡人寿命,七十古来稀。张某今已二百有余,未来或千岁,三千岁,长生不死。凡人俯首躬耕,力大者肩扛二百,修士可以断流劈山,更有强者,可以移山填海。”

  “所以,你们拿什么杀我?拿刚刚那样的尚且射不到我身前的箭吗?开弓试试……”

  张畟说完伸手一挥,大袖飘荡,十一杆黄土旗带着连声炸响依序浮现,涨大,而后各据方位,虚插在空中。

  这套黄土旗本有十二柄,刚刚被许落毁了一柄,但是也足够了。伴随着旗阵布下,整个院落周遭的空气都开始被压缩,开始变得粘稠如浆,并且不断凝实。

  张畟出手了,没有天雷地火,没有飞剑纵横,他把这整个院落变成了一片泥淖的沼泽。

  而山民们就是陷在沼泽里即将被吞没的脆弱生命,很快,他们就已经连反抗都不能够。

  “你们会死得很痛苦……这就是挑衅我的代价。”张畟说,“安静等待死亡吧,不要哀嚎,那样只会让我生气……哦,错了,你们也嚎不出声。”

  “哧……呼,哧,呼。”

  没有哀嚎,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响彻整座院落。

  山民们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和艰难;他们开不了弓,因为持弓的手臂沉重得再也张不开;膝盖弯曲;他们的胸腔被挤压,内腑开始阵痛……

  再这样下去,他们熬不了多久。

  张畟的手段竟让八百强弓来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局面突然恶化至此,这是许落之前没想到的。

  他必须为他们劈开一线生机,至少搏到一个出手的机会。

  “花花,你还能动吗?”许落强撑着站起来,低声问了一句。

  颈间被洞开,内丹暴露在外,赤火蟒身上的鲜血被厚重的空气不断挤压、喷溅,近乎疯狂的流逝。

  “嘶,哈。”一声低吼,它身上残余的鳞片开始卷动……

  屋顶上,春生受伤的左肩伤口血如泉涌,一条手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

  他本就伤得很重,而且几乎耗尽了所有精力,所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把持弓的右手举起,伸向虚空和雨幕。

  “落凰,你在吗?归来,伴我去杀人。”

  他双眼微阖,似无意识的说着,像是在跟很熟悉的朋友对话。

  张畟愣了愣,旋即笑起来道:“杀我?”

  “对,杀你。我说杀你,就一定要杀。”

  春生低着头,举着弓,认认真真的回应。

  张畟怒及反笑:“区区凝气一层,没有手臂,没有那支银箭,你拿什么杀我?”

  春生说:“拿、命、杀。”

  “哈哈哈哈……那我就先要你的命。”

  狂笑声中,张畟右手一挥,一道劲风重重撞在春生胸口。

  春生整个人被击飞,口吐鲜血横身浮在空中,向屋后坠去。

  张畟收回右手,负手而立,漠然扫视全场。

  “这里的生死,我说了算。”

  就这一刻,回应他的,是同时两个声音:

  “十里……”

  “箭八……”

  花花巨尾重重的自斜下方抽在许落背上,许落整个人如箭一般射向空中,以一种前倾的姿态扑向张畟。

  明明没有刀鞘,他却还是在空中做了一个自背后拔刀的动作,“哧啷”,墨阳发出出鞘声响,一丈刀身由背后划出一个黑光刺目的半圆,直劈前方。

  “十里……桑林落。”

  脑海中的画面,身穿兽皮的猎人,拔刀,归鞘,面前十里桑林尽断,落木萧萧。

  另一边,

  春生浮在半空的身体一曲,再一伸,双足合力蹬开长弓,右手拉开弓弦直至极尽。

  可是他分明没有箭。

  “呜,锵。”

  一声鸣叫凄清似箫声,远处空中银光乍现,落凰箭来势快到目不能及,只见远处银光一闪,近处银光一闪,箭,已在弦上。

  “箭八……洞庭。”

  脑海中,身穿兽皮的猎人立于湖上,箭击水下三千里,顷刻间巨浪滔天,异兽浮尸。

  …………

  这一次,黑色刀芒长过一丈。

  许落拔刀斩……黑洞一般的刀芒掠过,悄声,无势,仿若一声叹息,却吞噬一切。

  “哧啦!”

  十一杆黄土旗构成的大阵,厚实到几乎可以看见粘稠实质的空气,被如切割纸片一般轻易破开,刀芒由上至下,以一种波澜不惊的态势,斩破所有阻力。

  “轰。”

  一声响,一声巨震。

  黄土旗断裂、碎屑纷扬,大阵崩塌。

  空气随之一振,而后所有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这……是什么?”

  来不及细想了,张畟惊慌中一掌隔着虚空印在许落胸口……

  许落的身体在空中被击飞……

  “哈哈哈哈……”他痛着,笑着,在空中提刀一指:“射他娘八百个窟窿。”

  地面所有清醒过来的猎户第一时间张弓搭箭:“射他娘八百个窟窿。”

  “找死。”

  张畟一声怒喝,双手一引,十余柄漆黑飞剑浮现在他身前——他要先下手为强。

  “嗡~~~砰。”

  空气中水纹荡漾,似破浪而来。

  落凰箭至。

  金铁齐鸣。

  火光迸射。

  张畟身前十余柄飞剑顷刻间尽数被钉成碎片。

  “噗。”

  张畟避无可避,咬牙口吐本命精血,双手合力推出一面土黄色小盾,迎上落凰箭。

  “咯~”令人牙酸的拉锯似的切割声。

  “崩。”

  盾碎,箭落。

  张畟仓皇抬头……

  “杀。”

  “杀。”

  “杀。”

  杀声震天,八百强弓齐射。

  他们长期训练,配合默契,一瞬间锁死张畟四周所有退路。

  张畟双目一怔,眼瞳中……

  雨雾朦胧。

  乱箭穿行雨雾,向他飞来。

  箭身上,黄色的符纸在风雨中碎裂,纷落,一眼望去漫天都是飘扬盘旋的黄色纸屑,它们盘旋着缓缓下落,充满着整个院落。

  “嘭……”

  似一朵朵花骨朵在一刹那间绽放,八百支箭,箭簇上的蓝莲花在暗沉的雨幕中一朵朵绽开,开到最盛。莲瓣轻轻摇曳,美到极致,冷到极致,壮观到极致。

  “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天赐的机缘。”

  张畟喃喃的嘀咕一声,看了一看地面何媚的碎尸——她那件火红的衣衫,还在泥水里翻腾着。

  “轰。”

  第一支箭在他身上炸开,炸开的火焰毫无阻滞的进入身体。

  “原来是这种感觉……”

  “纯阴厄难体,真的好强!”

  身体僵直,避无可避,张畟此刻竟是有些惋惜,贪婪的低下眼睛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织夏。

  第二支,第三支……一支接着一支箭矢射在张畟身上,一朵朵美丽至极的蓝莲花炸开在他眼前,在他耳边,在他胸膛,在他咽喉……

  “呃……啊。”终于,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原来这么痛苦,师妹,你刚刚还跟我说了那么多话。”

  张畟有筑基中期巅峰的实力,织夏现在的幽焰,对他还只能以量取胜。

  幽焰不断入体的同时,张畟自身体内的灵气也在自动四处修补,延缓冰焰的侵蚀,但这其实大大加剧了张畟的痛苦。他终于无力承受,疯狂的伸手在自己痛苦至极的胸口抓了一把……

  他抓下来一整块皮肉,一握,变成了粉末。

  “求,求……一次杀死我。”

  没有人回应,每个人都仰头看着,看着如烟火盛放的半空,看着张畟仿佛一块被钉在空中的肉靶,没有箭矢能洞穿他,只有一朵朵炸开的蓝色火焰,不断钻入他的身体。

  粉末,纷纷扬扬,不断洒落……

  织夏自己也傻了,扭头看看许落,蹒跚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来到许落面前,仰头,扑闪着一双晶莹透亮,泪光犹在的眼睛,可怜兮兮的伸出双手:

  “抱。”

  一个字,两滴眼泪挂在眼眶下。

  许落弯腰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一手揽住腿弯,将她抱起来。

  织夏背过身,把满是泪痕和血迹的一张小脸儿埋在许落肩头。

  “许叔,我怕。”

  “乖,不怕。有许叔呢。”

  许落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

  刚刚后台打不开,现在才好。

  感谢炊烟兄弟又打赏了,这此一下欠了两更。我过几天补爆吧。

  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小朋友,回头一并感谢。

  我真的是太忙了,现在的情况:

  1、在做公众号,但是很多功能好像不好做,还要准备内容,对吧,准备写好等你长大那个《我家大叔是骗子》第二章再告诉大家去看。

  2、编辑给了个大概要写两万字的文档,说不能不写。

  3、领导的又一篇几乎瞎掰的文章,要改到能在省级刊物发表……

  要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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