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广寒子收剑落在了凌松子的面前,双目一凝盯住了那双已经无神的眼睛。
神念进入凌松子的识海只是一瞬间,那个陌生的黑影却清晰的印在了广寒子的记忆里。
那不是凌松子。
广寒子的双眼忽然一抖,平顶山上立刻闪现出了亮晶晶的法则,冰冷的寒气瞬间化做三丈高的一个巨大的冰凌锁住的凌松子。
“你不是要进阶,竟然还敢欺骗我。”广寒子抬剑指着凌松子,老头儿木然无应。
剑尖上光芒一闪,穿过了冰凌,离着咽喉只有一寸了,凌松子仍然如雕塑一般一动未动,连脸上的表情都丝毫未变。
情况不妙。
广寒子的剑不知不觉间抖动了起来,凌松子的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回放在广寒子的脑海里,终于让她生出了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老家伙躲她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无故的闯她的山门。激她出手似乎也只是为了找死呀!为什么?!
那个黑影又是什么?难道他被夺舍了么?
不可能!谁敢夺舍一个元婴修者,而且凌松子的气息明明还在。
“不用再装神弄鬼,你以为本尊不敢杀你!”
剑尖已经抵住了凌松子的咽喉,一丝鲜血随着剑尖的颤抖流向了剑柄。
广寒子直直的看着凌松子的眼睛,直到一抹红芒出现在那双瞳孔中。
凌松子的面部动了,拼命的扭曲着,咬牙皱眉,狠狠的闭上了眼。
“不要……看我的……眼睛!”
然而四目相对,哪里还躲得及,凌松的眼中红光一起,广寒子的识海里立刻轰的一声,魔音四起。
“杀!”
手中剑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推,却嘭的一下弹开了。
“滚——开。”
一声阴厉沙哑的怒喝传来,刹那间失神的广寒子立刻被一团黑气轰下了平顶山。
“云松!”
山谷间一声悲呼,蓝裙的身影又倒飞上来,一把抓住了广寒剑。
“什么人!?竟敢夺舍本门长老!给我滚出来!”
广寒子身形一落,眉心中立刻映出了一朵冰花,蓝光一闪,神识再次攻进了冰凌中。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凌松子的,那个负心的老不死大概真的已经貌是人非了。
“不要进来!立刻传信掌门,请上仙来杀我!”
广寒子的神念刚进识海,便响起了凌松子的声音,不由更加怒火冲天。
“啊?凌松子,你又在骗我!”
“哎!老夫何时骗过你,你不该停下那一剑。”
“除非天劫,你我都不是此魔的对手。”
“为了凡界众生,老夫最后一次求你了。”
“也许只有仙器能助我灭了他,要快,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十多息的时间,凌松子才断断续续的传出了这么几句。广寒子冷眼看着,分辨着其中的真假。
“哼哼,我不会信你的鬼话。谁能夺舍三品元婴。”
“它是魔,帝国东部的黑气便是它所为。”
“你为什么要找我?”广寒子凤目紧收,森冷的目光逼视着凌松子。
许久后,才响起的凌松子的解释。
“因为老夫欠你太多,不想再留余恨……也只有你能助我压制此魔,引下天劫。”
足足一刻多钟的时间,凌松子把自己进古家之后的事,详细的传了出来,之所以没有在广寒山说明,自然就是怕广寒子不信,而且,那个魔魂若有防备,岂会再给他引劫的机会。
凌松子近乎以哀求的声音,一字不落的解释,否则以广寒子的恨意和疑心,轻易不会相信他,不说的详尽只能更加误会。
听完之后,广寒子抬头看了看天空。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凌松子把自己引到下界,就是要以灭杀劫与那魔魂同归于尽了。
可是在下界会有如此厉害的存在么?
凌松子真的会被夺舍吗?
不知为什么,广寒子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大概真的被凌松子哄怕了,后退了数步,口中自语道:“不会,不可能,你还在骗我,你说过进仙界这后,会回来接我,却一去不回,你说过朗天鹏已死,他也仍然活着,若要我相信……除非……我亲手杀了你!”
“嗤!”一柄寒光刺向凌松子的眉心,寒气逼骨,对面之人却真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两眼直直的看着广寒子,目中已经神色全无。
“你休想骗我!冰魄截魂!”
剑尖上蓝光一闪,手指粗的一道魂念冲进了凌松子的识海。
“桀桀桀桀……”
蓝光一击破开黑袍,却响起了一声嘶哑的怪笑:“好强的魂力,来的正好。”
凌松子的识海中,那个黑袍元婴突然伸出一只黑手抓向了蓝光后化形而出的广寒子。玉魂魔君的胃口很大,似乎要把术法和魂念一起留下。
广寒子根本不顾黑气的攻击,魂念之身迎着黑手飘来,只是全神贯注着自己的那道蓝光。她知道凌松子不敢杀她,到底要看看这个老不死又要玩什么花样。
“快退!”
黑袍元婴中一声大喝,在胸前突然瞪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嘭”的一声轰散了黑手。而黑袍人似乎也早有准备,黑气一翻,另一只手又抓了出去。
“噗!”
广寒子向前一倾身,一口血喷出来,神情立刻萎靡。在她的意识里只剩一团黑气,黑气之中隐约盘坐着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身影。
平顶山上,凌松子被击得一仰头,广寒剑刺破了眉心,鲜血如注。
广寒子一退到了山崖边,浑身剧烈的颤抖。
老东西被夺舍了,千真万确。
“你是什么人!?凌——松——子!你想这样就还了二百年的债吗,太便宜你了!冰魄截魂!”
广寒子一声怒吼,祭出了全部神魂,广寒剑蓝光大炽,绝决的目光中,忽然老泪纵横。
凌松子要消失了,那个魔魂必将占据他的身体。就在刚才的一击之后,广寒子忽然间心空了,心痛了。刹那间突然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万念俱灰。
一生的宿仇,恨不得千刀万剐难消其恨,但是凌松子不能死。
有人因情而活,有人因恨而活,广寒子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对于凌松子,她是看着恨,想着恨,却绝不能死,仿佛这个仇人的离开,也能带去她的魂一般。
究竟是爱还是恨?不是海枯石烂,何来仇深似海。
太便宜了!太便宜了!
想死,我还没答应呢,你死得了吗!!!
“嗤!——噗!”魂念一祭,广寒子顿时又喷出一口血,两眼魂光涣散。
“二百年的债,你还得起吗!冰魄截魂!——噗!”广寒子摇晃着扑过来,状若疯狂,语如梦呓。
第三次祭魂,剑未亮起,人已跌倒在地。却仍然双眼迷离着抬剑指向凌松子,。
“凌——松——子……你——敢——死!”
这是什么情况?!广寒子好歹也是三品元婴,竟会如此不济么?!
冰魄截魂,那是能与凌松子比肩的神识之术,广寒子没有三击之力,最后一次根本没打出去便七窍流血,神情恍惚了。更兼着悲忿交加而又无力回天,这是即将走火入魔了。
“汐儿!”
凌松子忽然惊醒,抢前一步抓住了广寒子握剑的手。
“汐儿!醒醒!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不该引你来此呀。”
一声呼唤,两行老泪。
生死别离时,原来心中抹不去彼此。
拼命回到广寒山,仿佛梦游一般,凌松子明白自己的理由其实很牵强,他只是想最后看一眼那个近在咫尺,却远隔天边的人。
没错,他又一次骗了广寒子,却骗不了自己心中的执念。
汐儿……
那是多久以前的梦了,广寒子最恨这个声音,也最是渴望这个声音。闻言激灵一抖,狠狠的挣开了右手:“凌松子……你敢给我死!”
“纵然千年,也是一死,如能与此魔同消,也是我凌松子不负仙门和族人了。速速传信掌门,再晚,恐怕我也无力封锁它了。”凌松子望空而叹,自己引不下天劫,要杀玉魂魔君,几乎已经没有机会了。
其实还有一个机会,但是凌松子舍不得。
确实还有一个机会,但是广寒子不甘心。
那就是一劫劈三人,同归于尽。
“咯吱”一声,广寒子抬眼看着凌松子,锉碎银牙:“黑魔。”
“嗯?”忽然间凤目瞪开,猛的站起身。“你要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偏不让你死!”
广寒子用力的抹了一下嘴角,伸出血手抓住了凌松子。
“走!”
玉足一跺,一步登天。
“你,你要干什么!”凌松子大惊,广寒子的心思他立刻明白了,她要破界。可是以两个人现在的情形,同时破这个残界,会是什么结果!
“你疯了!放开我!”
广寒子确实疯了,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行事更加不计后果。凌松子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猜透广寒子的心思了。
是救人,是杀人,还是自杀,就是广寒子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疯了。
两道身影冲天而起,毅然决然的飞向了混乱的界面,似乎走传送阵都来不及了,似乎忽略了高天的结界已经裂痕遍布。
“给我开!”
广寒子大喝一声,广寒剑直指正在弥合的一条灰色的残痕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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