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劝诱与堕落

  诺利乌斯公爵的面色很糟,看起来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看着这样的脸色,胡桃心中一惊缠着她身体的树枝也在她身体的颤抖下晃动了一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诺利乌斯公爵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也许……您还不太清楚这个森林的主人吧?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危害,但事实上……我们所有人,对于他……对于这座森林来说,其实,都只是一些祭品而已。”

  “祭品?”

  “是的。知道这件事之后,实在是很让人感到难过。”

  公爵摇着头,轻声说道——

  “前两天,我无意中听到那个人说起来。说‘等到时间一到,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就都要被他献祭’,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听到这句话之后,我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公爵皱着眉头,缓缓叹了口气,似乎显得非常无奈。但听到这些话之后,胡桃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莉萝却是吓得跳了起来。她连忙伸出手抓住公爵的袖子,大声道:“外公您……您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诺利乌斯公爵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莉萝的脑袋,说道:“如果可能,我也想相信我说的都是假话。但是……嗯?公主殿下,您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吃惊。难道……您不信我说的话吗?”

  胡桃不吃惊吗?

  她吃惊。

  但,这并不代表这样的发展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白痴的残忍,果断,与决绝胡桃早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她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他的残忍无情。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甚至习惯到听到他想要屠戮这里的所有人,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意外的情况。

  “他……想要将这里的所有人献祭……那么理由是什么?”

  公爵摇摇头,说道:“这个……不太清楚。但他想要献祭我们,那是肯定的。”

  胡桃呼出一口气,闭上那双红色的眼睛……然后睁开。她眺望着那森林的深处,绯红的视线似乎想要穿透那层层叠叠的树叶,看到那最深处的那株杜兰树。也更想要看透住在树上的那个人……

  胡桃:“我明白了……公爵大人,谢谢你的报信。如果不是你,这里的许多人恐怕都会死于非命。”

  公爵:“公主殿下,这是我应该做的。但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难道我们应该就这样,等着那个男人献祭我们吗?公主殿下,您应该知道我们绝对不能死在这里。不光是我们,还包括您……您在这里才是真真正正的地位最高者。我们诺利乌斯家族愿意全心全意的侍奉佛理休斯皇室,一起渡过这个难关”

  胡桃轻轻咬着下嘴唇,想了想,抬起头:“公爵大人。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做?”

  公爵略为一笑,说道:“其实很简单。那个男人不是经常会出去吗?公主殿下您只要等到下一次让这个男人出去之后,再把封印合上,再也不让那个男人进来,就可以了。这可以说是最简单的方法。”

  胡桃皱起眉头,缓缓摇了摇头:“不行。我的封印不可能挡的了他。这种程度的封印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能够劈开。”

  诺里乌斯公爵似乎显得很惊讶,他皱着眉头,来回踱步。思索了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就像是完全处于无奈一般,摊开双手说道——

  “既然如此,胡桃公主殿下,我们可能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唯一能够保住我们所有人的方法,恐怕也只有一个了。”

  听到这句话,旁边的莉萝连忙冲上前,焦急万分地说道:“什么办法?外公,到底什么办法?我……我可以把面包也一并救下来吗?”

  “当然可以。而且,还是一种一劳永逸,十分方便的方法。只不过,这种方法需要公主殿下帮忙,我们才能办到。”

  胡桃愣愣地看着这位公爵,一时间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不过很快,那个所谓的“方法”,就从这位公爵的嘴里吐露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其实您只要打开结界,那么一切就都没有问题了。结界一开,外面的那些吸血鬼自然会立刻涌进来。那些贪婪的嗜血恶魔肯定会见人就咬,不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不过,在此之前我会先做好准备,保护这里的所有人都往森林的深处逃去。让这位森林主人来应付这些吸血鬼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一定不会和我们一起退缩,相反,还会主动上前迎战”

  诺里乌斯公爵义愤填膺的咬着牙,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道——

  “这样,等到那个人被那些吸血鬼完全撕碎之后,那么这里的人也就安全了。随后,只要公主殿下您关闭结界,我相信,以我带领的诺里乌斯家族成员一定可以很方便的搞定这个男人。一切,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这位公爵说的眉飞色舞,但胡桃听在耳朵里,却是不住的摇头。等到公爵说完了,胡桃也是叹了口气,再次用力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区区几名血族,压根就不可能压制住他。但如果放进太多人的话,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拦得住。到时候,这里会变成地狱。”

  “公主殿下难道这里还不算是一个地狱吗?一个即将到来的地狱?”

  诺里乌斯公爵踏上一步,他摊开双手,大声说道——

  “我们已经不可能再逃避了。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背水一战了这样,既然您不放心的话,那您干脆打开结界,放我出去。我会去和那些血族商量,借用他们的力量干掉这个男人。”

  胡桃叹了口气:“你凭什么可以说动那些吸血鬼?仅凭你的舌头?”

  诺里乌斯公爵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有自信。我的自信来自我的经验,和活了那么多年所见过的世面。”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那个人这段日子以来为什么经常会外出,但我想,既然他能够平安无恙的出入吸血鬼的领地。那么一定代表他和吸血鬼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说实话,我并不认为这种交易有着多少的真实性。人在劣势时,往往会更多的依靠智慧来战胜占据优势的对手。我只要出去宣称‘我知道第七骑士团第六支队队长白朗宁心中真正的目的’,相信到时候,对方一定会把我请过去,好好的款待的”

  诺里乌斯公爵的话,终于说完了。

  听完这些,胡桃也是完全低下头,沉默不语。

  莉萝看看自己的外公,再看看这边的胡桃,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捂着自己的嘴不搭腔。当然,也就是在这良久、良久之后……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胡桃的思考,得出了一个结果。她抬起头,带着闪烁与不安定的双瞳望着眼前那名老人。

  “我……会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做出将所有人献祭那么残忍的事情的……我……不能打开结界……也不能将外面的吸血鬼放进来……这是……我的工作……”

  诺里乌斯公爵原本想要生气。可当他看到胡桃眼中的犹豫之后,这位公爵大人眼珠一转,立刻计上心头。当下,他露出一脸的愤怒,大声道——

  “相信?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值得相信的?公主殿下,我知道您是一个大好人,从您这样袒护他这一点来看,我也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但是……公主殿下您是否有想过?您这样关切他,他又是怎么对您的?”

  胡桃的身体猛地一震,头发上的灰尘掉落了些许。

  “他将您绑在这些藤蔓上,封印在这面结界墙上?他不给您吃,不给您喝,任凭您这样的虚弱,也不来看望您一眼?公主殿下,这一切到底值得吗?要知道,您可是雄鹿帝国的皇室,是一名公主堂堂的雄鹿公主,现在却被一个不知道怎么发迹的小平民这样对待,您觉得这正常吗?”

  胡桃闭上眼睛,拼命甩着头。在公爵说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喊道:“正常正常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应该接受惩罚……所以他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问题的”

  莉萝听着听着却不明白了,她上前拉住胡桃的双手,说道:“为什么?公主殿下。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

  那双血红色的瞳孔略微一缩,整个肩膀也为之颤抖了一下。对于莉萝的这个问题,胡桃本能性地转头,不想回答,但莉萝却还是转过头来,硬是看着她。

  “说啊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您不说,我们要怎么帮您?”

  公爵等了一会儿后,也是上前,跪在胡桃脚下,朗声道:“公主殿下,不是属下自夸,属下也算是雄鹿帝国的三朝元老了。属下对于雄鹿皇室的忠心程度由女神作为保证您还是说出来吧,一个人承担痛苦,绝对比不上让我们大家分享来的好,不是吗?”

  最后的两句话,公爵说的很柔声。

  听到这样宽慰的话语,胡桃的鼻子忍不住一酸,严重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掉落下来。

  她没有办法去擦,那就由莉萝来帮她擦。擦拭完毕之后,这位公主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抽泣着,吐出了话语——

  “如果……你们真的不会怨恨我的话……如果……你们真的同意的话,那我……也就向你们实话实说吧。”

  接下来,是短短的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胡桃忍耐着抽泣,思绪已经回到了从前。从自己第一次和白痴相遇,到后来经历的许许多多的冒险。多次被他所救,以及两个人之间的理论矛盾所产生的冲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关这一次的血族事件,她没有丝毫隐瞒的说出了自己的“罪孽”。随着她的话音轻轻落下,莉萝和诺里乌斯公爵双双陷入沉默,如今,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真正的错……在我……而不在他……”

  “公主……殿下?”

  莉萝在下面看着胡桃,她的眼神中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之前一个小时听到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她看着现在的胡桃,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

  “很惊讶吗?呵呵……现在回想起来……我还真的是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呢……这些事情有欢乐,有泪水……但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我,也的确就是一个罪人。在下一次的满月之日,就是我……被封入那月光中的时刻。”

  诺里乌斯公爵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

  他的眼珠转动,似乎在组织自己的语言。不过没有过多久,他的语言就已经被组织完毕,一个不屑的笑容,也是从这位公爵的嘴角,扬了起来。

  “公主殿下,如果要我说,您现在的做法反而是大错特错。被封印?作为惩罚?难道您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被囚禁的公主抬起头,望着这边的诺里乌斯公爵,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您仔细想想,公主殿下。您的所作所为,所有的一切,其实出发点都是为了大家都好。这是‘善意’的。可是听到现在,我压根就没有听出那个人的行为中有多少的‘善意’在里面。相反,我感觉到的却是满腔满怀的‘恶意’。”

  “如果您被封印了,那么,您的这股善意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他的恶意却还是会继续存在。没有人能够阻止他,您的自我放弃,反而会害了更多的人,让更多的生命死于非命”

  “而相对应的,如果……我们将这个男人干掉了呢?”

  “这个世界上将会少一份‘恶意’。而公主您的‘善意’将会保留下来。对这个世界来说,留存善意,永远比留存恶意……要好得多,不是吗?”

  胡桃的嘴微微张开,她的瞳孔睁大,紧紧盯着下面的诺里乌斯。以她的脑袋,现在似乎也渐渐想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十分可怕的念头立刻窜上了她的脑海

  “不……不我不能这么做他……他救过我太多次……救过风吹沙……救过雄鹿太多次我绝对不能这么做”

  “您必须这么做,公主殿下。”

  诺里乌斯公爵凑上前,攀爬着树枝,在胡桃的耳边轻声低语——

  “您想,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念旧情了。就因为您给他添了个小小的麻烦,他就要将您封印?这十多年来的感情,这个男人难道一点都不珍惜吗?对于这样的答案……公主殿下,您……满足吗?您会觉得开心……吗?”

  “我………………我当然……不开心…………”

  “是的,您不可能开心。既然他对您十几年的感情没有一丁点的珍惜,那您继续为他保持这份爱慕之心,又能够换回来什么?不,您什么都换不回来。”

  “我……什么都……换不回来?”

  “是的,没错他不仁,那么您就可以不义杀掉他……一是为了自保,不让自己被封印,让这个世界上留存更多的‘善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复仇……”

  “复……………………仇?”

  “呵呵,没有错。复仇。杀掉他,为他对您所做的一切过分行为来一个了断您可是雄鹿帝国的公主,您可是公主身为公主的荣耀,身为公主的尊严。您不会忘记,也不可能忘记来,听从属下的建议吧……杀掉这个男人。然后,重新开始。将这段黑暗的历史掩埋住,相信不久之后,所有人都会再次赞扬美丽而仁慈的胡桃公主。对于这个面慈心狠的所谓世界树之主,压根就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杀了他吧……”

  “杀了他。”

  “为了您的自由……同时,也为了您的——复仇”

  轻声细语,无法传到下面的莉萝耳中。

  但诺里乌斯公爵相信,这些话已经确凿无疑的传进了胡桃的耳中。

  这位公主……现在僵持住了。

  她的面容呆滞,表情扭曲。一双猩红色的瞳孔不自然的闪烁着。就连她的身体,也似乎有了一些些微的颤抖。

  诺里乌斯公爵跳了下来,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位公主的表情。看着她的神色逐渐由抗拒变为不自控,逐渐从抵制到后来的向往。没过多久……

  四根树藤,慢慢扬了起来。

  这些树藤的尖端慢慢张开,露出里面仿佛牙齿一般的口腔。不断开开合合,显得峥嵘,恐怖。

  “杀掉……白痴。”

  “我……就能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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