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迪乌斯将军紧紧地绷着嘴唇,脸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形成一道道棱角分明的刚毅线条。
他的神情比刚才更加严肃,抬头看着远处天边的乌云,脸色阴沉的可怕,粗大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指骨关节都绷了起来,手上原本青色的筋条也变的异常苍白。
旁边的侍卫们看到他这副表情,全都吓的远远躲开。
因为,凡是熟悉他的人全都知道。当他脸上显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也正是他最恼怒的时候。
有人曾将这种时候的彼迪乌斯形容为愤怒的狮子,因为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而他也曾经这样做过。那些老资格的侍卫们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当初在暴怒之下,徒手将一个,或者几个不长眼而且可怜的侍卫撕成了碎片的故事。
所以,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他。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个问题~!
彼迪乌斯将军也曾经附庸风雅,陪着他第二十七房的情妇,一起在戏院里观看过据说是洛林编写的那一幕。也曾经肆无忌惮地嘲笑过剧中那个文艺而且还很有些**的忧郁王子。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现在他面临着和那王子同样的问题。
而且,以前做为一名旁观者的时候,觉的这个问题只是一坨狗屎,而真正等到他自己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这问题是如此的沉重。而且他也绝对不比那个带着一些文艺,而且还有些**的王子强上多少。
哈杜将军和他是生死之交。而且对于哈杜将军的指挥才能,不仅信任,而且还钦佩的五体投地,甚至是到了盲目和狂热的地步。
但是他的儿子?
那只是一个白痴~!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
以为打仗就是身先士卒,敢打敢冲。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指挥才能。
只要哈杜将军一声令下,哪怕是进攻地狱,彼迪乌斯可以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因为他知道,哈杜将军可以带给他们胜利的希望。
但是他的儿子?
哪怕是一场演习,也得要准备好士兵溃散的准备。
现在,哈杜病重,他的儿子趁着后方空虚,在梅拉的帮助之下,居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个白痴不仅夺得了大权,还想要对自己指手划脚……
现在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举兵反抗,那就是反对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最尊敬的兄长。也必然使的自己背上不忠之名。后半生带上良心的枷锁。
如果听之任之,由着那个小兔崽子胡乱指挥。
面对着血手屠夫儒略大公,面对着赫赫有名的飞鹰战神,面对着多达六十万的大军,面对着拥有大量可怕的魔导炮的敌人。
纵然哈杜也是力不从心,更别提,他们家的那个小兔崽子。
以那个小兔崽子的本事,绝对会将所有人送入地狱。
自己不怕死,可以流血牺牲。但是却绝不容许别人将自己的家人,孩子,也送入地狱……
生存,还是毁灭?
这是一个问题……
他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中停地转头念头,但是却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就听不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不由心头一阵火起,愤怒地转过了身去,但是随即却是神色一冷。强自压下了火来。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满脸油光的大胖子,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踉踉跄跄地被推到他的跟前。
这个胖子不仅体型特别,而且长着一张圆圆的,像四喜丸子一样讨喜的圆脸。由于肥肉太多,使的眼睛眉毛鼻子全都挤在了一起,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特点。
身上穿着一件颇为华丽抢眼的衣服,充满了暴发户所特有的风采。
那一身的打扮,很符合奔波在路上富商们的样子。
每年从津德伦山隘口往来的这种样子的商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扔进隘口下的小城里,根本不起眼。
但是像这种人原本进了城,就赶快赶着马车离开,到其他的地方去做生意,但是他来了,却是变着法子绕着彼迪乌斯手下的军官们转,很容易就被注意到了。
见彼迪乌斯冷冷地盯着自己,那胖子也一句话都不说,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袋上哗哗地往外冒着汗珠。偶尔才会翻着眼皮,机警而狡黠地向上偷看上一两眼。
彼迪乌斯以手按剑,打量他好半天,这才淡然道:“谁派你来的?维和部队还是皇后?”
大胖子顿时一哆嗦。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绢,颤抖着胡乱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大……大人……。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我只是一个小老百姓。”
彼迪乌斯略略回头瞥了胖子一眼,冷冷的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你这个该死的狗东西~!”
那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是怒声咆哮了起来。
紧接着,就见彼迪乌斯突然出手。
他那粗大有力的大手紧紧地卡住胖子的脖子,粗壮的手臂只是一拉,像是抓一只小鸡一样,将身形肥硕的胖子仰天按在城墙上,上半身都超出了城墙。
城墙下面就是深渊,足有五六百尺的远,寻常人只要瞟一眼就会觉得头晕目眩。
彼迪乌斯的手臂上肌肉绷紧,根根血管清晰的暴起,胖子足有两百斤的体重在他手里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样轻。
彼迪乌斯只要稍一发力,就可以将胖子从城头扔下去。
胖子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卡住,白净的面皮瞬间憋得通红,两只眼睛都跟死鱼一样微微突了出来。
胖子扭头瞥了一眼身下的深渊,差点都给吓尿了,从这个地方摔下去,铁定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留下。
“大人,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求求您了。发发慈悲吧,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还有正在吃奶的孩子……”那胖子骇的手舞足蹈,一边嘶声叫喊,一边拼命的挣扎。
但是彼迪乌斯的手臂就像是铁铸一样死死是按住他,丝毫不动。
彼迪乌斯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胖子一会,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臂向下一按,就想把这个胖子给扔下去,胖子大半个上身都出了城墙。
“黄色,我是黄色的人。”胖子此时吓的魂飞天外,扯着嗓子,仓皇的大声嚷道。
由于太过紧张,那声音甚至显的有些尖利失真,就像是一个女高音的尖叫声一样。听上去颇有些古怪。
彼迪乌斯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而狰狞的微笑,掐着胖子的手轻轻的往回一拉,将胖子拉回城墙内,然后随手一甩,胖子骨碌碌的在地滚了两圈。
饶是如此,那胖子却仍然如蒙大赦一般,趴在地上呼呼直喘。
彼迪乌斯冷哼一声,随即对身后的士兵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上来。”
“可是,大人……”
“嗯?”彼迪乌斯冷冷的瞪了手下一眼。
在他那凌厉冰冷的目光之下,那一众士兵们不敢多说,急忙退了开去。
等众人离开,那胖子又捧着脖子用力咳嗽了好一会,脸上潮红的眼神才慢慢褪下,然后这才笨拙的从地上战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土。
随即脸色一变,显出冷静的神色,微微笑道:“大人神力,遍寻阿尔摩哈德无人能及。”
彼迪乌斯傲然一笑,大多数阿尔摩哈德人对彼迪乌斯这个名字都不会太陌生。
毕竟是从年轻就跟随哈杜的南方军二号人物,手握一省的兵权,以强硬残忍著称。
战功赫赫不说,他本人也是个武技高超的高手。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身材依然矫健,偶尔兴起还会亲自领兵冲杀在第一线。
对这一点彼迪乌斯自己也十分得意。阿摩尔,哈杜是名儒将,喜欢运筹于帷幄当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他彼迪乌斯就是一员猛将,最善冲锋陷阵。
也因为他的勇悍,受到南方军上下的一直推崇。
胖子看将彼迪乌斯的马屁拍的舒服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彼迪乌斯要是真的将他从城楼上扔下去,他也就白死了,顶多换个人来这执行任务。
胖子整了整衣服,恭敬的对彼迪乌斯一行礼,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海默森,是皇后陛下派来的密使。”
彼迪乌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海默森,面色的不善的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杀了你。”
海默森胖胖的圆脸呵呵一笑,道:“您这不是没杀我吗?”
彼迪乌斯嘿然一声,道:“你好像很想我杀了你。”
海默森连连摆手,苦笑道:“误会误会,我这个胆小,大人您别吓我。”
彼迪乌斯盯着他,道:“你胆子一点都不小。皇后派你来干什么?说说吧。”
海默森呵呵一笑,道:“我是帮助大人的。”
“免了,”彼迪乌斯一挥手,道:“我和阿摩尔是性命相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需要帮助。”
海默森狡黠的一笑,道:“未必吧,现在当家的可不是阿摩尔,哈杜。”
彼迪乌斯怔了一下,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垂着头默然无语。
海默森道:“南方军在那个小孩子的领导下前景堪忧啊,大人。大人的大名我们在北方也早有耳闻,您忠义的美名天下名扬,是咱们帝国的骄傲。
就算在阿卜德瓦德,皇后陛下和首相大人提起将军您来,也是要先称赞一声的。”
彼迪乌斯目光锐利的瞥了他一样,道:“既然知道我很对得起老朋友,你还敢过来?”
海默森摇摇头,道:“此言差矣,我知道大人您的忠,首先是忠于您的故乡柯克福斯,是忠于柯克福斯的乡亲百姓。而不是忠于哈杜本人,更不是忠于安赫尔,哈杜。”
彼迪乌斯先是一愣,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闷气,道:“确实如此,守护,造福柯克福斯的百姓,是我毕生的目标,也是我战斗的动力。”
海默森一挑大拇指,道:“所以说大人才是我们阿尔摩哈德的真英雄。而我们皇后陛下,正是不愿意看到咱们阿尔摩哈德人骄傲,陪绑着哈杜这条破船一起沉入深渊,才派遣我前来劝说大人。”
彼迪乌斯眼中精光一闪,道:“哦……如此皇后陛下费心了。”
海默森一摆手,道:“皇后陛下一直求贤若渴,大人这样的英雄,是不会忽视的。皇后陛下说了,只要大人您弃暗投明,能率领柯克福斯拨乱返正,加世袭男爵,军务部总长的位子,或者北方的一任总督,两个位子任您挑选。”
彼迪乌斯喟叹一声,转身凝望着北方的山峰沉思起来。
从这个条件中,彼迪乌斯就能看出伊莎贝拉皇后的诚意。
因为给他开出的条件刚刚好,既不刻薄,也不丰厚。
彼迪乌斯勇敢暴躁,但是并不笨,相反,在他粗鲁的外表下隐藏着缜密的心思,要不然也会成为南方军的二号人物。
伊莎贝拉皇后开出的条件刻薄的话,彼迪乌斯当然不会同意。
但是条件如果太丰厚,那彼迪乌斯就得怀疑,伊莎贝拉皇后是不是要稳住自己,到事情结束之后在算自己的总帐。
这两个条件正好挠在彼迪乌斯的痒处。
实际上他最担心的,就是投降之后会被慢慢清算,毕竟他也曾经狠狠打疼了新军上下,和新军势如仇敌。
海默森见彼迪乌斯犹豫不决,决定加一把火,道:“其实维和部队的副总司令洛林,很早以前就决定发兵柯克福斯,是我们皇后陛下劝阻了维和部队。
大人您有所不知,洛林曾放出豪言,津德伦山隘口这道天险,他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可以拿下。”
彼迪乌斯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海默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却觉得人家口气不大。大人您不知道,洛林只动用了八十门火炮,就在普里斯卡渡口杀得哈杜打败。像那种火炮,人家手里现在有三百门。”
“嘶~!”普里斯卡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没有亲见,但是从败军的口中,他详细的了解道火炮威力的强大,知道城墙在火炮跟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他引以为傲的高山壁垒,在三百门火炮前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海默森忧虑的道:“大人你也知道维和部队中的人根本就是咱们阿尔摩哈德的仇家。如果让他们打进柯克福斯,咱们这一片安宁祥和的家园,只怕是要遭战火蹂躏了,最终不知道会落个什么样子。
其实咱们阿尔摩哈德人自己的矛盾,还是咱们坐下来自己解决最好。”
彼迪乌斯心里暗骂一声:屁话,茹曼人还不是那个小娘们引进来的,这时候装什么好人。
彼迪乌斯也知道维和部队没安好心,一旦杀进来,整个柯克福斯怕是要变成焦土了。
而他彼迪乌斯最终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大概会被传首四方吧。
想到这里彼迪乌斯苦笑一声,他有的选吗?
这件事情的结果从维和部队组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彼迪乌斯本人并不怕死,甚至他很乐意陪着哈杜一起抵抗到最后,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哈杜突然倒下了,那个没有经验也没有资历的安赫尔跳出来执掌整个南方军,这让彼迪乌斯心里很不平衡,感觉自己像是被哈杜给出卖了。
更何况彼迪乌斯知道,他手下的军官士兵们都不愿意打这一场必败的战争。
官兵们的家庭财产俱都在柯克福斯,敌人大军压境他们就是第一个目标。
不光打不赢不说,最后他们和他们的家人还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成为无家可归,一文不名的乞丐。
彼迪乌斯手下的军心早就不稳,官兵毫无斗志,像是等死一样熬日子,更有些人尽情放纵,好像是要在死前玩个够本一样。
要不是彼迪乌斯的威望震着,说不定早就有人投降维和部队了。
彼迪乌斯知道,他自己唯一可以屏障的筹码,就是脚下这座隘口壁垒,但是有维和部队的大炮在,他这个筹码也跟着保费了。
现在他根本没有和阿尔摩哈德帝国政府将条件的能力。
彼迪乌斯一咬牙,豁然转身看着胖子海默森,道:“请转告皇后陛下,新军临城,我自会开关相迎。”
海默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心里暗道:刚接下这个任务,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继而兴奋起来,他紧靠着一张嘴就劝降了南方军的二号人物,盘踞柯克福斯的猛将,立此大功,回去之后自然有丰厚的奖赏。
由哈杜苦心经营的堡垒,已经从内部开始崩裂。
收到柯克福斯愿意投降的消息之后,拿下普里斯卡渡口,渡河南征的时机也跟着成熟了。
而此时,南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安赫尔派出的军团突然袭击,打了邻省几个割据军阀措手不及,开始几天进展非常顺利,同一天之内连下两省首府。
但是原本盘踞在则三个省份的叛军首领家族,自然不甘心将自己的家业拱手相送,仓促拉起队伍,和南方军干了起来。
安赫尔不得不再次增兵。
看着他们叮叮当当打的热闹,驻守前方的南方军却茫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