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灰袍人迈上台阶,缓慢的走进房间,手中的木杖点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嗒,嗒,嗒”的单调声音。
此时太阳正向着西方落下,黑夜的影子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地笼罩过来。
夕阳照在地上的最后一丝光芒,与潮水一般涌上来的黑暗阴影之间似乎有一道分界线,正飞速地向着西方退去。
而他每走一步,却全都正好踩在那道线的边缘。就好像那黑夜是伴随着他的脚步而来一样。
看上去,极其诡异。
看到灰袍人过来,附近正在忙碌的的佣人们慌忙地闪身躲避,惧怕他就像是惧怕一个瘟神一样,没有一个人敢走近他身边五十米的范围。
甚至有人恐惧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希望可以得到光明神的护佑。
那些佣人们虽然身份低下,但是他们却并不傻,事实上,恰恰相反。这些佣人们如果不是头脑精明,身手利索的话,早就已经被主人给踢滚蛋了。根本不可能在这高标准严要求的第三产业当中立足。
他们虽然不清楚那灰袍人的身份,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气息,还有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令他们感到不寒而悚。
灰袍人冷冷地扫了四周的佣人一眼,将他们的恐惧全都看在眼中,随即心中响起一阵轻蔑的笑声,随即走进了一个宽大的房间。
此时,阳光在西方的天际最后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
黑暗如潮水一般,在瞬间涌上来,无声无息之间将整个大地全都淹没。
灰袍人来到了房间当中,略略打量了一下。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一张大椅之上,紧锁着眉头,正在听身前的一名官员汇报工作。
借着房中刚刚亮起的灯火,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的面容。
正是哈杜将军~!
看到灰袍人走进来,哈杜只是向他点点头示意,随即继续和跟前的人讨论工作。
灰袍人在几尺之外停下脚步,沉默不语的站在那里,静静的观察哈杜。
此时的哈杜将军面色红润,是健康的那种颜色,眼睛炯炯有神,清澈明亮,说话中气十足,铿锵有力,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王者霸气。
在他强大的气势压迫之下,在他对面的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只敢低头注视着地面。
看他的模样,好像已经完全康复,曾经的战败和伤病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但是灰袍人那双深深地藏在帽兜阴影下的眼睛,却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看似健康的表面下,哈杜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
灰袍人在心中略略估计了一下,照目前的样子,哈杜死撑着大概还可以活上半年。
想到这里,灰袍人隐蔽下阴影下的嘴角不由微微抽动了一下——只有黑暗才是永恒~!
而且,让灰袍人很感兴趣的是,哈杜虽然生命力逐步衰弱,但是那灵魂之火却熊熊燃烧,而且很比以前更胜。
“可惜了……”灰袍人低声自语。
如果是哈杜是黑暗法师的话,简直是转化巫妖的最佳人选,一定是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这时哈杜和对面的人结束交谈,随即对旁边的一众官员和侍卫们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众人也得到了医生的严厉警,哈杜将军身体刚好,不宜过度操劳。因此上,听了哈杜的话,他们也不敢勉强,纷纷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等房间内只剩下哈杜和灰袍人,哈杜咳嗽了一声,慢慢地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灰袍人仔细地端详着哈杜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喑哑的声音道:“我是来向大人辞行的。”
哈杜的眼睛猛的一亮,发出摄人的光芒,但是在瞬间又放松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们,要开始了?”
灰袍人微微点头,道:“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我马上就要过去亲自住持。
用不了几天时间,大人您期待的行动就可以实施了。我们会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此甚好。”哈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看他的从容不迫那模样,灰袍人几乎都要产生错觉,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身处危机当中的人,而坐在对面的人才是自己哭着喊着,求他出手相助,给自己帮忙的大爷。
这种情况很不好,明明形势是对自己有利,但是每每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风。
搞的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骑士身边一个小跟班一样。
而且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郁闷。正要开口,提醒一下对方现在的形势,夺回话语主动权。
就在此时,哈杜却已经微笑了起来,打断了他刚刚酝酿好的话,道:“既然先生要走,那我就也不多留。预祝先生成功,我就在这里静候您的佳音了。”
那灰袍人也是一方的人物,虽然落了下风,但是却也不愿意和哈杜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因此上,他只是勉强微笑了一下,然后躬身一礼,道:“请您放心,目前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阻挡我们。我来是感谢大人对我们的支持,感谢您为我们争取的几个月时间,没有这些,我们不可能成功。”
哈杜的脸上表情复杂,脸色不停变换,时忧时喜,
沉默了好一会,哈杜才抬起头,平淡的道:“互惠互利而已。我做到我该做的,希望你们信守承诺。”
灰袍人顿时发出一连串嘶哑难听的‘呵呵’笑声。
他看着哈杜的脸色绷的越来越紧,不禁摇了摇头道:“您尽可放心,世人惧怕我们,仇恨我们,诽谤我们,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承认,我们从不背诺。
在朋友面前,我们一族的信誉无可挑剔。”
哈杜心中发出了‘嗤’的冷笑一声,这个世界上从里没有绝对可靠的盟友。大多时候坑自己最惨的都是自己盟友。
‘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句话,好像正是从魔族和不死族那边传过来的名言。
哈杜看着灰袍人,心里暗骂:我信你们才鬼~!真当我第一天出来混。我就不信你们没留下后手。
灰袍人好像看出了哈杜的想法,脸上别有意味的微微一笑,向哈杜略一欠身,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哈杜突然出声。
灰袍人转身看着哈杜,道:“大人还有什么问题?”
哈杜呵呵一笑,道:“合作这么久了,先生总该告诉我你的身份吧。”
灰袍人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在下,大祭司的忠实仆人,黑暗议会第五议员,枫叶丹林法师学院博士,爱德伍德,凯尔雷。”
哈杜脱口而道:“果然是你~!”
他可记得,几年之前,那灰袍人曾经和自己秘谈之后,然后一路向北,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但是过了不久,就传来了什么巫妖爱德伍德大战巨龙的消息。随即这灰袍人就失去了消息。
而当时,也正是那个龙崖草家族洛林第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哈杜不傻,只要略略联系一下,就可以知道,这灰袍人究竟是谁了。
随即,哈杜反应了过来,不由尴尬的一笑,对灰袍人拱拱手,道:“久仰大名了。”
灰袍人好像也是觉察哈杜心中所想,不由冷哼一声,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当初的那件事情,可是他一生……亡灵生涯的一大耻辱。
哈杜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微笑了一下。
他虽然不懂什么社交网络的六度分隔理论,但是一想到,对面那个飞鹰战神在名声未显之时,就已经和自己之间有了某种联系,不禁颇为感慨,这命运造化是何等的神奇。
×××××
灰袍人大步走出大门,一名侍从战战兢兢的走过来,躬身一礼道:“先生,我们家公子有请。”
灰袍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按耐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带路。”
他跟在那侍从的身后,沿着一条青石板路,转了几个弯之后,来到了另一个幢房子的门前。
此时,安赫尔大笑着迎了上来,道:“听说先生要走了,预祝先生一切顺利。”
灰袍人看着他的笑脸,不知为什么,心中的怒气突然一下子消散了。
他笑了笑,平淡的道:“也预祝大公子一切顺利,事成之后,大公子就可以再进一步了。”
安赫尔高兴的嘴都咧了起来,道:“我会牢记现在的情谊,临别在即,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灰袍人摇摇头,道:“不必了,您做的已经超出我们的预计了。我倒是有一句话要送给大公子。”
安赫尔愣住了,道:“您说。”
“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灰袍人慢悠悠的说道:“尤其是您身边的人。”
安赫尔惊讶的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灰袍人枯瘦的手掌拍拍安赫尔的肩膀,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安赫尔看着灰袍人的背影,心里暗暗嘀咕:他发现什么了吗?怎么不把话说清楚。不要相信任何人?也包括你们这些骨头棒子在内吗?
阿尔摩哈德的最南方,是一片远离文明世界的边缘地区,从未被世人所知。
据说在那里生活着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原始部落,他们以人为食。
这让所有人视他们为未开化的蛮夷。
长久以来,对阿尔摩哈德帝国来说,这些食人生番就是一群麻烦。
时不时窜出来劫掠一番,等人来打他们的时候,又逃回诡秘危险的原始丛林之中。
阿尔摩哈德人对他们束手无策。
直到哈杜成为南方王,这种情况发生了改变。
哈杜不断的派遣军队深入丛林,消灭那里的原始部落。
俘获人口,将他们卖为奴隶,开发南方的土地,开采丛林中的金银矿。
从中获得了巨额利润。
直到这是,南方人才发现他们眼中的蛮夷野人之地,居然富的流油。
尤其是丛林中的很多河流,直接就可以淘出金砂。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南方的淘金浪潮,丛林也开始变得喧嚣吵闹。
伊莱尔达到来之后,更是达到了拓荒的**。伊莱尔达一边诱之以利,一边又狠下杀手,扩充了相当大的一片地盘。
丛林潮湿闷热,在地下,是污泥烂叶的沼泽,水的颜色混浊怪异,其中混杂着腐烂的树叶和不知名的动物尸体,发出刺鼻的味道,时不时还会冒出气泡。
这种沼泽暗藏危险,看起来也许满是落叶的地方,下面很可能是空洞,稍微大点的动物一脚踩进去就会被吞没。
沼泽中的树木生长的扭曲杂乱,树干上缠着手臂粗细的青藤,茂密的枝叶完全遮蔽了天空,阳光难以射下,树下变得昏暗不明。
树枝上盘踞着毒蛇蜥蜴等动物,还有各种不知名的小昆虫,色彩艳丽,一看就知道是毒物。
更别说空气闷热潮湿,人在这里几户都喘不上气来。
这里是人类的禁区,在恶劣的条件人类很难在这里生存。
但是在沼泽地的中央,唯一一片水面上的土地上,却有一片不小的村落。
最让人惊奇的是,在村落的正中央,突兀的耸立着一座粗糙的石头金字塔。
所谓村落就是一大片简陋的窝棚,用树枝围城了尖锥型,毫无章法的散乱分布着。窝棚上挂着动物或者人的头骨来装饰,贴着画着奇怪图案的动物皮毛。
不过这些窝棚里早已没有人居住,露出破败的样子,有些已经被火烧掉了,只剩下黑漆漆的余烬。
再往里突然出现几座阿尔摩哈德样式的大木屋,有人影在木屋里活动。
铅灰色的天空飘下蒙蒙细雨,一个穿着一身猎装,带着一顶宽边皮帽的壮汉,依靠在木屋的柱子上。
他背上背着一张弩弓,腰间插着长剑,短刀,腿上捆着匕首。
在他脚下,一大群赤身**,样貌丑陋的原始部落人蹲在地上,他们被铁丝串联者捆在一起,眼睛惊惧的看着四周。
壮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恼怒的呸了一声,一口吐在屋下的土著身上。
土著吓得蹲在地上蹦了蹦,用谁也听不懂的语言仓惶说了两声。
旁边一个看守他们的人随即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土著身上,打的他皮开肉绽,血花一下子飞了出来。
壮汉指着天空,骂道:“我叉叉你个妈的老天,老子来了半年,愣是一天都没晴过。”
旁边一个同样装备的人也跟着骂道:“老子的卵都要发霉了。”
壮汉朝地上捆着的土著努努嘴,猥琐的笑道:“你可以找个土著女人泄泄火。”
“免了,我可跟你不一样,生冷无忌,妈的长的跟鬼一样,还不够恶心。”
壮汉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个特大号的雨滴从天而降,黑点越来越大,慢慢的可以看清楚,那是一个人在从空中缓缓的降落。
旁边的人一捅壮汉,道:“来了。”
壮汉整整腰间的武器,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从天而降的人正好落在他身前。
壮汉点点头,道:“我们等你好几天了。”
灰袍人抖抖袍角,也不看身边壮汉,径直走向木屋,道:“事情办好了吗?”
壮汉冲着灰袍人的背影撇撇嘴,道:“这是最后一批了,两百六十个。”
灰袍人猛的站住,回头不悦的瞪着壮汉,道:“数目不对,我要的是三百个。”
壮汉一摊手,道:“这帮原始猴子越来越难逮了。附近三百里内都没有他们部落了。为了抓这一批奴隶,我们在丛林里走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你还想要,也行,等二十天我再给你送二百个。”
灰袍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付给你的钱是三百个,你就必须给我抓够三百个。”
壮汉不满的哼了一声,道:“老子已经给你抓了三千人了,还差这三四十个。
知道为什么抓不来吗?因为老子的队伍已经将方圆几百里的野人部落都抓了个遍了。合约我们已经完成了,好了,你们该付钱了。”
灰袍人冷笑一声,道:“作为法师,我们是最恨不受合约的人了。合约没有完成,你们还想要钱?现在,我给你一条路,补足我需要的人数。”
大汉摇摇头,道:“要么你再给我加一倍的钱,要么赶快付钱,我们拿钱走人。”
灰袍人怒极而笑,平淡的道:“我要是说不那?”
银光一闪,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长剑已经架在灰袍人的脖子上,足见大汉的身手不俗。
大汉森然道:“现在我也给你一条路,把钱付给我们。听着,我们是有职业道德,既不会多要,谁也别想短我们的,我们只要我们应得那一份~!”
灰袍人也不管脖子上的长剑,低头沉吟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也罢,既然如此,不足的部分就用你们来填补了。”
壮汉皱着眉头,贴在灰袍人脖子上的剑加重三成力道,道:“你说什么?”
“我说,”灰袍人转过身来,看着身前的壮汉,嗤嗤笑了一声,阴沉的道:“这是你们自找的,可不要怪我。”
壮汉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大喝一声:“去死吧~!“
一抖手腕就要将灰袍人的脑袋切掉。
这也是个信号,壮汉告诉手下立刻行动。
灰袍人的手臂忽然举起,干枯瘦长的手指在壮汉的长剑的轻轻一弹。
大汉惊恐的发现,自己忽然不能动,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只剩眼睛眼眶里来回滚动,如同一尊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眼神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壮汉在木屋周围的手下听到信号好,立刻行动起来,大声叫喊着:“杀~!”
“宰了他。”
拔出长剑弓弩,冲向屋外的灰袍人。
灰袍人冷哼一声,轻蔑的瞥了壮汉一眼,也没有兴趣对他采取下一步行动。
袖子一抖,灰袍人腾空而起,笔直的飞上空中,在半空低头注视着地面,扬声道:“起来吧,我的奴仆。品尝鲜血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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