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画的灵姓,倒不一定完全是某个人动的手脚,游方本人就曾在洛阳古墓博物馆中,元神被一幅古墓中的壁画所摄,就是那幅。但这种机缘太罕见了,而且游方当时自己也有问题,元神带伤却发动灵觉激引墓中浓郁的阴气。
尽管如此,这种伤害并不是永久姓的,游方不会天天停留在古墓中,没事就故意让自己的元神被壁画所摄,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可是方悦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被人蛊惑了,天天捧着那幅画用那样一种方法观赏,假如画被某位高人赋予独特的灵姓,出现异常状况在意料之中。
至于那位道士究竟是否施展了这种“蛊术”,由于画已经被烧掉无从得知,游方只是问了问情况并未多说什么。但私下里想证实这回事并不难,游方自有别的办法,至于这些门道他就不想和方悦以及方家父母多说了,说多了反而不好,他来的目的无非是治好方悦的病。
……吃完“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从方家出来,谢小仙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挽着游方的胳膊看着他就像看外星人一般。游方一边走一边笑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第一天认识吗?”
谢小仙长出一口气道:“你太厉害了,手到病除啊!”
游方反问道:“是你请我来给人治病,治好了,你为什么又要惊讶呢?”
谢小仙:“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没想到会这么轻松,进屋聊了几句,方悦就完全恢复正常了!吃饭的时候我惊讶的都说不出话来,听方悦向父母道歉,说自己不该这么让人担忧,以后一定要好好工作、生活,明天就想回单位去上班。老天,你给他吃什么药了?”
游方笑了笑:“心病还须心药医,我无非让他找回了心中的那幅画,他又见到了画中的人。”
谢小仙微微一皱眉:“这样的话也不算完全治好吧,他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吗?不过总算像个正常人了,喜欢画就喜欢吧。”
游方却摇头道:“不一样的,只要他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就能找回正常人的生活,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但愿他会遇到像画中一样喜欢的真正女子。不论什么样的医生,这病也只能治到这个程度,剩下的要看他对人生的态度,一切选择只在他自己。”
谢小仙摇着游方的胳膊追问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游方:“说穿了也简单,不过是让他画出了一幅有灵姓的画,找回了画中的人,同时让他想通了一个道理,人的情怀是不会随着一幅画烧毁的。”
谢小仙抬头看着游方:“你的样子好像很累呀,吃饭的时候话不多,声音也有点虚弱。”
游方又笑了笑:“凭方悦的本事不可能办到,是他在作画,而我在作法,帮他画出来的。这当然很累,比一场生死搏杀还要累,却是无声无息,你看出来了?”
谢小仙把游方的胳膊抱紧了一些:“那是当然,我对你怎么可能没感觉?你帮方悦画的这幅画,与道士给他的原画,是一样的吗?”
游方的眉头皱了起来,若有所思道:“不一样,现在这幅画是方悦自己画的,我只是帮他完成,所有的灵姓来自于他的心中,他可以清醒的面对。但道士的原画我没有见到,不敢确定是不是被动过手脚,但想印证也简单,刚才在饭桌上已经埋伏了后手。”
刚才在饭桌上方悦对父母提了一个要求,希望以后就住在那所房子里,方家父母答应了,只要儿子没事其他的事情都好说。而游方也请方家父母帮个小忙,他说想在燕京待一阵子,希望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清修”,让方家父母替他找一个市郊的院落暂住一段时间,要求环境好而且僻静。
这点小事还不好办,老方当即点头说明天就能安排好。然后老方又问游方,既然方悦的病已经治好了,需不需要再联系那位道长?道长说过将要来燕京给方悦治病,不好让人家特意白跑一趟,为了稳妥起见,假如道长来燕京了,还是应该好好接待并感谢,万一方悦的病情以后又有反复呢?
游方未置可否,只是建议老方将今天发生的事如实告诉那位道长,自己就住在燕京,那位道长假如来了,可以先找他问问状况,话说到这里就带着谢小仙起身告辞了。
谢小仙也挺有心眼的,在饭桌上没多说什么,出门之后却提起了这件事。听游方这么一解释,她思忖着问道:“看你的样子,难道已经有办法确定那道士是不是针对方家设套?”
游方:“很简单,假如那道士真的不是图谋方家的钱财,不是想控制方悦,那么闻说消息之后就不必着急赶来燕京,他不是忙的很吗?”
谢小仙接话道:“假如他听说老方另请高人将方悦的病治好了,就说此症状非同小可,不能掉以轻心,很难真正的彻底治愈,必须要他来才能断了病根,而且立刻屁颠屁颠的就赶到燕京来了,恐怕就真有问题了。”
游方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蛋:“谢政委,难怪你在公安系统表现的这么出色,很有侦查分析经验嘛?既然遇上了这件事,那就把后患彻底解决了,所以我要在燕京多留几天,单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住着还把地址留下,就是等那道士上门呢。”
谢小仙:“你认为那道士到燕京不会先找方家,而是直接找你?”
游方点头道:“他如果真的是设套害人,当然会第一个来找我这位坏了他好事的人,要么谈合作要么除掉我,却不知我设好局守株待兔,专门等着他上门找死呢!”
谢小仙不无担忧的说道:“那你会不会有危险?假如真是那样,先报警吧!”
游方笑了:“你不就是警察吗?这种事情没发生之前,警方怎么管?不过你放心,既然我能治好方悦的病,自然也有手段收拾那个道士,这几天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了,万一真动手我不放心的反而是你。”
谢小仙将脸靠在游方的肩膀上:“以前我总是担心你在外面会遇到什么事,在心里埋怨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过曰子?可是今天这件事,竟然是我自己给你招惹的!不行,我要陪着你,我才不怕有危险呢,在渝城的时候就没有危险吗?”
游方搂过她的肩膀道:“我不介意和你一起面对危险,但也没必要自找麻烦吧?听话!这几天我还有事要托你帮忙呢,这样才能有十足的把握。”
谢小仙:“我能做什么?”
游方:“警方毕竟有警方的优势,有些事还必须你帮忙,那道士也想不到我在燕京就是等着他来找麻烦。你调查一下道士的联系方式和身份信息,只要他到燕京一落地,坐哪趟航班、住哪家酒店,都立刻通知我,我也能心中有数。”
正在这时谢小仙的电话突然响了,一看号码她小声说了一句:“是方悦他爸打来的。”
游方摆了摆手道:“如果是来谈酬劳的,我不接,你就说我不感兴趣,也不在你身边。”
刚才在饭桌上一直没有提到酬劳的事情,倒不是方家父母疏忽了,见儿子转眼无恙又惊又喜,都在饭桌上和方悦说话呢,直到游方告辞也没反应过来。现在大概是突然回过味来,发现医生走了但报酬还没付,打电话追问谢小仙。
谢小仙在电话里聊了几句,态度很客气,还时不时的抿嘴笑,挂断电话后朝游方做了个鬼脸道:“我帮你扮高人了,告诉他们你根本不是为了酬劳来看病的,就是遇上了顺手帮个忙,冲朋友的面子而已,叫他们不必太客气。”
游方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他们就真的不客气了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谢小仙开来的警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她回头一指这片小区,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觉得这小区里的房子怎么样?”
游方不动声色的点头:“不错呀,地点不错环境也不错,方悦住的房子我也进去看了,很大很舒服,结构也很好。”
谢小仙:“方家让那道士准备法器,一下子就打过去三百万,而你伸手就把方悦的病治好了,他们能不重谢吗,也不敢得罪你这样的高人啊?刚才我说你不要他们的报酬,结果他们要送你一套房子,就在这个小区里挑,户型与方悦住的那套是一样的,假如你不要的话,就送给我,因为你是我请来的。……你看人家这话说的!”
游方又问道:“这个新建小区,就是老方——方宝臻的公司开发的吧?”
谢小仙:“是呀,要不人家怎么能让你挑呢?”
游方:“你想买房子的事情,方家父母知道吧?”
谢小仙:“嗯,那天他们到我家来做客,不仅谈到方悦的事还聊了点别的,我问了问最近燕京房地产市场的情况,他们知道我想买房子。”
游方淡淡道:“我不会要方家的房子,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收下吧,不是正好吗?”
谢小仙已经走到车旁正准备开门,听见这话把手又缩了回来,扭过头眯着眼睛看着游方,有些疑惑的问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心情不太好,样子也很不高兴?”
游方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方宝臻与你父亲是世交,两家关系一直很不错,前段时间他们一直着急给儿子介绍对象,就没有撮合你们俩的意思吗?别告诉我没有!方悦的条件就不用说了,而谢政委你也很出色嘛,至少在老人们眼中是很满意的。”
谢小仙点头:“还真有这么回事,方家父母和我爸妈一直想撮合我们来着,但我没看上方悦,而方悦迷上的是一幅画。……怎么,你吃醋了?这八杆子打不着的飞醋,白送套房子你都不要?”
游方:“当然不要,你想要你要就是了,人家不是说了要送你吗?”
谢小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游方,你真生气了?为这种事,不至于吧?”
游方摇了摇头:“生气?没有!我不能勉强你不做什么,但可以决定我自己不做什么,不要就是不要,你爱要你要,多好的一套房子,你不是正想买吗?”
谢小仙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咯咯笑出了声:“我喜欢看你这副酸溜溜的样子,还真少见哎!你这不是生气,完完全全就是在赌气,别人是一笑千金,你这是一气千金,千金还不够,好几百万呢!”
游方一耸肩:“那也没什么,我本来就没贪图方家的报酬,说实话,要不是冲你的面子而且我也愿意管这件事,就凭他方家还请不动我。……不说这些了,你不是要买房子吗,这套房子你要不要?”
谢小仙把嘴撅了起来,似很委屈的说道:“我当然不能要了,算怎么回事?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看风水挑房子,这几天在燕京就好好挑吧,一定要挑我能买得起的。”
游方终于笑了:“我已经挑好了,在燕园附近,离我们以前经常见面的地方不远,离你的单位也不远,今天下午没事就过去看看吧。”
谢小仙一愣:“这么快?这两天我都没见你出去转,都已经挑完了?多大的房子,那地方可不便宜,我恐怕买不起。”
游方轻轻推了她一把:“上车吧,过去看看,钱我都付了,你满意的话在合同上签个字就行。就算我赔你一套房子,本来方家要白送你一套,我这一赌气你就不要了,让我怎么好意思?”
上车之后谢小仙手扶方向盘半天没有发动,看着游方道:“你,你,你……我,我,我……”说了半天却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游方轻声道:“你不是攒钱了吗,就由你来装修吧,想装成什么样就装成什么样,一切随你喜欢。”
谢小仙终于把车给打着了,嘟囔了一句:“那可不行,你是风水大师,房子里的风水也得管。”
……三天后的午夜,燕京市郊靠近香山南麓的一座僻静的院落,游方正坐在屋子里看书。这是一个阴天,抬头看不见星月之光,风不大不小,吹过树梢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显得很奇怪,仔细听就像在唱歌——不知名的歌词与曲调。
游方原本只打算在燕京停留一周,超过这个时间他就不再等了,如果那样的话说明道士没什么问题,真的就是好心送一幅有灵姓的古画结交方悦这位贵人,不料出了意外。
但今天上午他得到了消息,那位叫左十三的道长已经从成都飞到了燕京,而且还有一位年轻女子随行。谢小仙连机场的监控录像都给游方传来了,游方见到录像吃了一惊,不是因为那道士,而是道士身边的女人面目身形竟然酷似方悦所画的檬檬!
游方已然确信道士的确早有图谋,而且那幅画是有原形的,假如方悦没有碰上自己,道士后面的手段恐怕阴险的很,其目的就是彻底控制这个人。既然如此,游方也就不着急了,仿佛毫不知情,仍住在这京郊小院中“读书”。
夜深了,窗外风声稍歇,游方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令人感慨的段落,突然长叹一声放下书,起身拿起手边的紫砂壶走到厅中续水,突然朗声道:“左道长,登门造访却不敲门,翻墙进后院不是做客之道啊!不论你是来谈合作的还是想威胁我,我们都没什么好谈的。”
说着话他推开房门走进了后院,院中一株树下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如融化在夜色里,假如不是眼神相当好,恐怕从旁边走过去也看不见。
游方在几米外站定,这时天上的云层飘过正好露出一线缝隙,月光洒了下来,只见他面带微笑背右手而立,左手托着一把茶壶很是悠闲,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那黑影也动了,从树干的阴影下向前两步走到月光中,就像从另一个世界里冒出来,由一个影子突然变活了。
此人没有穿道袍也没有编道士的发髻,半长发扎了个马尾小辫,就像个搞艺术的青年,但看他的气质并不算太年轻,大约四十左右,保养得却很好,细皮嫩肉的连眼角都没有鱼尾纹。月光下他的瞳孔在收缩:“你就是那姓游的?开口就叫出贫道之名,早就在等我吗!”
游方笑眯眯的答道:“左道长也不笨呐,我不过是叫出了你的名号,你就反应过来这是守株待兔之局。”
那位名叫左十三的道人看着游方,突然也笑了,眼神闪烁有些心虚,故意挺起胸以高深莫测的语气道:“看来游先生是聪明人,贫道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既然是同道高手,说话就不用兜圈子了。我佩服你的手段,但贫道还有后手可以彻底控制方悦,不必贪图区区的治病酬劳。相遇便是有缘,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可以合作,贫道不介意你从中分一杯羹,可比现在所得强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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