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州的黄河并不宽阔,宽不到百丈,突厥军巴”经学会了汉人搭建浮桥的简易办法,先拉出一根钢索,牢牢固定在两岸,然后迅速沿着钢索拼接大型羊皮筏子,只用五十只羊皮筏子便拼出一座浮桥,再连续加宽成五排,将它们紧紧捆缚在一起,士兵迅速在上面铺设木板,便架设成了一座宽阔而平稳的大型浮桥。
不到两个时辰,突厥军便搭建成八座这样的大型浮桥和两座更为坚固的辎重渡桥,三十万大军渡过黄河,浩浩荡荡向大利城杀去。
始毕可汗咄吉骑马立在黄河南岸边一座高高的土丘前,土丘前还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的大字由于风沙侵蚀而变得有些模糊,但依旧勉强辨认得出来,上面有三个大字:‘警告碑”旁边是突厥文,下面一行中字:‘犯大隋天威者,严惩不殆”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记事,这就是十年前薛延陀入侵丰州后,丰州隋军立下的警告,后面高高的土丘,便是埋着数万人头的京观大丘。
十年前的薛延陀惨败一直是草原人心中的噩梦,大利城也是草原人心中一座不可触犯杀戮之城。
咄吉冷笑一声,他知道杨元庆就在大利城内,若不将大利城夷为平地,草原人就永远不得翻身,薛延陀人办不到的事情,就让突厥人来办。
咄吉当即兵分三路,命令兄弟阿史那咄芯率军七万攻打永丰城和河口城,打开突厥大军南下的通道,又命叔父阿史那昆吉率军三万横扫丰州,将丰州的农田、乡村、城池全部踏为平地,他自己则率二十万大军向十里外的大利城杀去。
突厥大军终于兵压大利城,杨元庆站在城头上,默默注视着远方黑压压的突厥大军向大利城缓缓开来,他不由想起十年前一幕,薛延陀十万大军也同样出现在城外的旷野里。
但薛延陀远远不能和突厥大军相比,远处突厥大军内军旗铺天盖地,鼓声震天,尘土飞扬,凭着经验,他迅速判断出,这至少是二十万大军,那么其余十万军队呢?
杨元庆明白了咄吉的策略,他并不愚蠢,没有把军队全部压在大利城上,而是分兵各进。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军队,城墙上同样也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隋军士兵,大利城也是隋军防御的重点,有三万隋军和一万民团,共四万大军,正如大利城是草原胡人的噩梦之城,大利城同样也是丰州乃至大隋的精神之城,只要大利城不倒,那么草原人就无法南下中原。
经过十几年的扩建和修葺,大利城的面积已经比从前扩大两倍,分为外城、中城、内城,中城和内城便是从前的半圆型城池,和十几年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
而外城是后来修建,呈长方形,周长十余里,集中居住普通居民和各种集市,此时城内已是一座空城。
外城城墙高四丈,宽三丈,耳同时容纳四辆马车在城头并行,都是用烧制的大城砖砌成,高大坚固,每隔六十步就有一座马墙,宽四丈,凸出墙体外三丈,因墙面外形像马面而得名,主要是为了与城墙互为配合,消除城下死角,自上而下从三面攻击敌人。
外城城墙直接抵在山壁上,和中城城墙并不直接相连,而是通过空中木制吊桥和中城相连,即使外城失守,隋军也可以迅速通过吊桥退到中城继续防守。
大利城已经被打造成一座防御能力极强的巨型城堡,突厥军队想攻下它,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二十万突厥大军在三里外驻扎下大营,一座座突厥穹帐在旷野里拔地而起,宽八里,向北延绵数里,密密麻麻的穹帐一顶挨着一顶,气势壮观。
“总管,敌营内有大型攻城器!”一名亲兵校尉指着突厥大营中一个个矗立的巨大物体低声喊道。
杨元庆点点头,他也看见了,那是巢车和云梯,还有牛皮斗蒙和攻城槌,很明显,这一次突厥是有备而来,不像上次攻打雁门,临时制做简易的攻城梯。
这时杨元庆还看见了排梯,这是一种大型攻城梯,类似云梯,但比云梯更宽,下面是一座一丈高的木台,上面是用十余根五六丈长巨木拼成的排梯,直接搭在城墙上,并装有抓城铁钩,军队便可以成群结队地沿着梯子冲上,阴山内有的是这种笔直高大的巨树,这也是逃入突厥的隋朝工匠教会了突厥人。
杨元庆的心情变成沉重起来,以大利城的坚固或许勉强能防御住这种攻城器,但永丰城和河口城就危险了,他不由低低骂了一声,“该死的汉奸!”
咄吉也在大营前注视着这座令草原人心惊胆颤的城池,看起来确实比中原的城池要高大坚固,城楼上飘扬着一面巨大的大隋赤旗,城墙上站着密集的隋军士兵,至少有一万五千人。
“你们说,杨元庆在不在这座城池之内?”咄吉用战刀一指远处的大利城问身后众将道。
一名万夫长躬身道:“卑职认为,以杨元庆身先士卒的性格,他应该在大利城。”
另一名万夫长也道:“他是主将,他若不在大利城会影响军队士气。”
咄吉笑了笑,“你们说得不错,他确实该在大利城内,这么坚固的城堡,他不躲在这里面,会在哪里?”
这时一名部落俟斤上前建议道:“可汗,攻打这座大利城恐怕会死伤惨重,我建议可以绕过这座城池不打,我们继续向南进发,去攻掠别的城镇,这样可以避免突厥军队过多死伤。”
俟斤是大部落酋长的称号,这名俟斤叫阿木台,是突厥第四大部落塔塔部的首领,他的意见代表了不少人的想法,这次南下他们是来掠夺财物、抢夺女人,而不是来血战拼斗,损失人马,同时也是他们骨子里对杨元庆的一种惧怕,再加上大利城的种种传说,使他们攻打杨元庆没有了信心。
咄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不是在提醒我,把大旗上的金狼头改成金羊头?”
阿木台的脸蓦地红了,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先不用和杨元庆血战,应该先去收获战利品,等最后满载而归时,再攻打大利城,顺便把杨元庆的人头带走。”
他的话刚说完,咄吉便抡起鞭子狠狠一鞭抽在他身上,怒斥道“战都没有战,何来战利品?突厥人是狼,不是羊,看见强大的敌人我们是要冲上去咬死他,撕碎他,而不是夹着尾巴逃跑,我知道你害怕杨元庆,今天我就让你打第一战,你若不敢,就给我滚回草原做去,将塔塔部改名为羊部。”
后面的十几名万夫长都笑了起来,刺耳的嘲笑声使阿木台的脸胀成猪肝色,耻辱和激愤使他失去了理智,他大吼一声,“塔塔部不是羊,塔塔部是勇士的部蒂,从不畏惧敌人!”
“好!你们就表现出来让我看看。
咄吉立刻回头令道:“塔塔部要攻第一战,给我击鼓喊杀!”
‘咚!咚!咚!,的巨鼓声震天敲响,突厥大营内的喊杀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是突厥人的催战方式,阿木台已经恢复了理智,他心中暗暗懊悔,但他已经下不了台了,这时候怯战会使他颜再丢尽,他只得一咬牙道:“塔塔部可以出战,但我们部落只有三万军队,攻城只能是送死,只让我们出战,这不公平!”
“我也会派三万军队与你一同出战!”
阿木舁万般无奈,只得猛抽一鞭战马,向自己的部落奔去。
咄吉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这个阿木台也是前段时间反对自己的人之一,他早就想收拾塔塔部了。
突厥大营内的战鼓声使大利城上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杨元庆注视着突厥大营内的军队调动,在突厥大营的东南角,一支五六万人大军在迅速集结。
杨元庆也回头喝令:“击鼓备战!”
隋军的战鼓声也轰隆隆敲响了,一万隋军在城墙上迅速部署,一万民团军作为操械手,也进入了各自的位子。
这一次隋军的防御准备得非常充分,不像雁门城守军没有大型防御武器,只能靠人肉博命,大利城外城十几里的城墙上部署了二百四十架大型投石机,可以将数百斤的巨石抛出去四五百步远,这种两丈高的重型投石机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人挽拉,但经过张雷改良后,将前拉的老式投石机改为后拉型,利用投石机上皮带弹力射出,并利用水井轱辘的原理,将拉拽发力变成双绞盘,这样,一架投石机只需要二十人便足够操纵。
张雷不仅是大隋第一弩匠,他同时也是一个军事机械奇才,不仅设计了绞盘式投石机,还设计了类似连弩的排弩,就是利用床弩,一次射出十支兵箭,威力强大,三百步外可洞穿盾牌,这种床弩只要两个人便可操作,也是用绞盘上弦,城头上有四百部这样的床弩,对付密集的攻城军队,杀伤力惊人。
此外还有石袍,这种石炮是配合投石机,是一种短距离重型发石机,优点是准确性高,号称巢车杀手,五十步内,可将巢车击碎。
在隋军激昂的鼓声中,一万隋军和一万民团操械手已经枕戈以待,杨元庆目光冷酷,他要用最残酷的杀戮使突厥人几代人都难忘这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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