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毒蚁疗伤

  天色渐晚,现在杜桓更加心慌,这时只怕时间过得太快,天黑了,蔺小砧还不回来,就意味着她遇险的可能会更大了。然而当杜桓害怕时间过得太快时,天一下子就黑了。

  山谷的寂静如同昨夜,漫崖的鬼火如同昨夜,那些鬼火虫不知从哪里又飞回来了,附在那些白骨上,甚至可以听见似乎来自冥冥中的万千虫子啃啮白骨的沙沙声,像蚕儿吃桑叶么?

  其实不像,人间没有这样的声音,像鬼魂的哭泣。

  前半夜都是噩梦,噩梦醒来,蔺小砧还没有回来,还是噩梦。后半夜变成了美梦了,蔺小砧回来了,但醒来,洞里空荡,原来醒来才是噩梦。

  杜桓一夜睡睡醒醒,不知多少次梦见蔺小砧回来了,有时蔺小砧是穿着那夜洞房的新娘服,有时是一身血污。当蔺小砧真的回来时,杜桓已经彻底分不清是梦是真了。

  蔺小砧一天一夜后回来,显然是大有收获,看见杜桓也觉得亲切,一时忘形,扑上来拉住杜桓,“我还以为你被野人吃了呢。咦?怎么又傻了?”

  杜桓心道,一定又是梦,梦外蔺小砧是不会这样亲密地拉着自己的。

  果然,蔺小砧一把推开杜桓,怒道:“你拉我做什么?”

  “明明是你来拉我手的。”

  杜桓发现好像这次是真的了。自己的伤口也不像梦中的那种混沌的疼法了。

  只是杜桓还是不敢高兴得太早了,自己梦中每次见到蔺小砧回来,一高兴,就醒过来了。

  杜桓轻轻地去摸蔺小砧的头发,蔺小砧将他的手打开,道:“真的傻了,可怜。”蔺小砧又拉过杜桓的手柔声道,“我真的回来了,我也担心你呢,只是这毒蚁可不好找。”

  这难熬的夜过去了,从洞口可以看到对面天空一线晨曦。蔺小砧的手是软和的。杜桓真的忍不住,抱着蔺小砧,“我还以为我做梦,梦见你又被那树子缠住了”这次蔺小砧轻轻将杜桓推开,道,“算你命大,你有救了。”

  杜桓说:“你怎么又穿上衣服了?你不怕野人发现你么?”

  蔺小砧说:“找到那腐肉蚁了。”

  杜桓说:“这一天一夜吓死我了。”

  蔺小砧道:“真是一个傻子,你就不担心你的伤势么?”

  “对了,你找到腐肉蚁了么?”

  蔺小砧带回了几块生鹿肉,一堆野果子,都用杜桓的衣服包着,她自己已经洗去了黑泥,穿回了藏在那大树上的衣服,头发也洗过了。杜桓目不转睛地看着蔺小砧,笑道,“原来你去打扮去了。”

  “打扮?你可知我又历经了多少危难?你听我慢慢给你讲,昨天下去,我就藏在林子里,不是昨天的黑树林,是南边的一片更密更黑的林子,好容易等到一个落单的孤涂人,我就用他的毒箭将他刺伤,又用他的毒枪将他的手臂划破。”

  “他又没招惹你。”

  “你以为我吃撑了没事干,对了,吃果子。你怎么不知道饿呢?”

  “看到你就忘了饿。”

  “你说话什么时候可以有点男子气概么?”

  “我一直都很有男子气概啊?”

  “嗯,你是天下第一有气概的男子,来,你要是不哼一声,我就承认你是天下第一号的英雄。”

  说着,蔺小砧拿出几朵漆黑的山蘑菇,将杜桓伤口上的黑泥剥去,露出的伤口看上去虽然可怕,却并没有比前天更糟。

  “这黑泥果然是好东西,我昨天终于看见了,原来那些孤涂人将许多我也叫不出名儿的草药拌在那些黑泥塘里,然后黑泥就咕咕冒泡,然后他们就把黑泥抹在身上,对了,还往里面加了一些什么野兽的角什么的,总之就是他们的药池了,说他们是野人,我看还是很聪明,他们自有他们的办法”

  蔺小砧将一个又大又黑的蘑菇掰开一道缝,一只像小蜈蚣一样的东西挤出一只血红丑陋的脑袋来。

  “这就是腐肉蚁么?它哪里长得像蚂蚁了?”杜桓毛骨悚然。

  蔺小砧弹指如风,将那虫子弾在杜桓伤口上,那腐肉蚁见了毒血,便附在上面。

  “我也以为它们长得像蚂蚁,原来象蜈蚣,但是从前在野人谷找到它们的人叫它们做蚁,也是有道理的,因为它们是一窝一窝像蚁那样住在土里的,哪里有这种毒菇,它们就在哪里做土窝子对了,这根木头是给你咬的”

  “为什么要咬木头”

  “因为怕你把舌头咬下来,以后就听不到你的那些连篇的废话了。”

  “我为什么要把舌头咬下来?”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个用腐肉蚁疗毒的孤涂人就差点把舌头咬下来。”

  “很疼么?”杜桓终于想明白了。

  “那个孤涂人比你勇敢一百倍,还疼得满地打滚呢。”

  杜桓笑了,“我让你看看我杜桓是何等好汉,我决不哼一声。”

  这时蔺小砧又弹了几只毒蚁在杜桓的伤口上。杜桓面色自若,谈笑风生,“关老爷刮骨疗伤,我杜桓蜈蚣吸毒,并称古今两大好汉,以后关帝庙里那陪祀的周仓就免了,换做我杜桓的金身罢了”杜桓兀自吹牛,“咦?它们怎么往伤口里钻?进去了还出来么?”

  蔺小砧道:“它们不钻进去,怎么吸毒呢?你可说过不哼一声的。”蔺小砧还没将那木头塞进杜桓嘴里,杜桓已经一声惨叫,蔺小砧摇头道:“好个古今两大好汉,佩服佩服。”说着将那木头塞在杜桓嘴里,将他摁在地上。

  杜桓死死抓住蔺小砧的手。过了多久?杜桓觉得已经是来世了。一只毒蚁终于钻出来了,又一只

  杜桓两眼泪水。因为涂着黑泥,只能看到他的眼睛。

  “古今两大好汉之一哭了。”蔺小砧笑道。

  “眼泪是疼出来的不是哭”毒蚁爬出来后,杜桓只觉伤口凉丝丝的,剧痛渐消,这时才觉察自己紧紧抱着蔺小砧,而蔺小砧也扑在自己身上,摁住自己。

  杜桓心中欢喜,便马上又叫痛道:“刚才进去的是五只,怎么才出来四只?”

  “只有四只啊。”

  “五只,我数过的。”

  “四只。”

  “还有一条在里面,好疼。”杜桓说着将蔺小砧抱得更紧。

  蔺小砧一把将杜桓推开,“啪”的一声,“如今你的毒伤有治了,我也不欠你了,前些天我也是可怜你中了毒,才由得你放肆,从今后,你再敢胡来说,是几只?”

  杜桓撑起身来,只得老老实实说:“四条。”

  “我问的是几只?为什么说‘条’?”

  “四只。这也不能说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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