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看到这么“繁华”的景象了,虽是黄昏,城内街上还看得见七八个行人,一条街上少说也有三四家店铺开着门,甚至可以听见巷子里有一两声孩童的哭闹。竟有几分人间的气息。
只是那仅有的几个行人,见了顾弱文的活尸,也就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垂手避让在街边的,自然是毒冢门和其它归附于毒冢门的邪派弟子。
顾弱文越走越伤心,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街巷依旧,却沦为妖魔之地,看到那茶行的掌柜,却是认识的,不觉眼中一红。
“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找到你的那什么东西,我们就快走罢。迟早是要穿帮的,估计这城里的人,也该接到我们逃走的消息了。”
“我一边伤感一边走,不行么?”顾弱文道。
“也行。或许伤感的人还走得更快呢。”
“你也不问清楚缘由,就和我进城了,我倒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要知道,进了这城,只怕很难活着出去了。”
晏平笑道:“知道缘由和不知道有区别么?你看这活尸,它也什么都不知道,还不是听着你的铃声整天这样走,我们现在和这活尸有区别么?反正活一天赚一天,和你在一起,活一天当两天。”说着,晏平也学那活尸踉跄的步子走路。
顾弱文忍不住笑了,“原来我这铃声控制了两具活尸。一具叫晏平,一具叫晏原。好一对‘平原’兄弟。”
晏平道:“顾三妹控制的是晏原,顾弱文控制的是晏平。只是到了晚上,只怕那晏原就不听招呼了。”
说着到了一处大宅,那院墙、照壁、垂花门都拆了。依稀能从残垣看出往日的繁华。一座轩阔的七重高楼立在空地里。
“这就是我家。”顾弱文说道,刻意平淡的语气。
晏平点头道:“我小时候和师傅来过。”
这就是七大门派月满楼的标志建筑了,如今二重楼上一块大匾“红月楼”三个醒目大字。
楼后一片房屋亭台,院落池塘,也是旧时繁华兀自逼人。二人一尸绕过那红月楼,到了后面一处院落,一座两层小楼掩映在垂柳之中。
“这是我三姨娘的住处。”
“你家三姨娘的住处也这么阔绰?”
这时那房中出来一个老者,觑着眼看着二人道:“三位官人是干什么的?”
晏平和顾弱文一愣,敢情是把那活尸也认作人了。这老者的眼神也是不敢恭维。
顾弱文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老朽是这里看房子的。三位莫非不是这城里的人?”
“我们是圣山来的人,有公干在身,要进这楼里看看。这些房子都空着么?”
“空着,谁来住?人死的死,跑的跑,就你们毒冢门的人,住的完么?”那老者说道。
“没人就好。”顾弱文对晏平笑道。
二人进去了。
那老者兀自看着活尸道:“这位大爷脚不好使么?”他听见顾弱文的铃声,这才唬得倒退一步,“是是活尸么?”
楼里一股霉味,黑黢黢的,蛛网拂面。
“天要黑了,小心活尸醒过来。”晏平抓起铁链,提醒道。
“你抓紧就是了。”那铁链连着活尸的嘴,嘴上一个铁护口,除非从活尸后颈处打开铜扣机关,活尸是不能咬人的。
“这活尸已经没用处了,干脆杀了吧。”
“不用,这楼里有密室,就把它关在密室里,等我们出去时,,说不定还有用处。”顾弱文道。
说着,进了一间屋子,顾弱文轻车熟路,在墙的一角摸索片刻,启动机关,那墙下竟开了一道门。
晏平将活尸一脚踹进去,那活尸这时已经较之先前活跃了,想要出来,那暗门已经合拢了。
晏平敲了敲那合拢的暗门,好像不放心。“活尸醒过来可是力大无比的。”
“你不要小看这小小密室,其实就是一个铁笼子,这楼可是当年的神工莫枋建造的。”
二人又来到底楼最东首的一间小房间里。“这里原来是三姨娘的一个贴身丫鬟的房间。所以也在这楼里。”
“嗯。”晏平漫应了一声。
“为什么你一直不问我要去什么地方,要干什么?你跟着我进了这敌人的城,就好像是出来散步一样。”顾弱文这时问晏平。
“没兴趣。人生在这乱世,也就是散步,散到哪里算哪里。”
“那你跟着我干嘛?”
“江湖空空,天地荡荡,无聊。所以就跟着你,再说,散步还是要有个伴儿才好。”
顾弱文哼了一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去把机关打开。”
话刚说完,二人听见一阵钟声突然在这座空城里响起。像空的躯体中突然又有了心跳。晏平听听那钟声,道:“我们穿帮了,这是追捕犯人的钟声。怎么办?”
顾弱文笑道:“你终于问我了。怎么办?等死。”说着,顾弱文去了隔壁房间,顷刻,晏平听到房间的墙中吱嘎作响,吓了一跳。顾弱文回来了,打开那墙上的壁橱,却是一处放杂物的地方。里面堆着丫鬟的旧衣、几床棉絮、还有小孩的木马诸多杂物。
“藏在这里么?只怕挤不下我们两人。”晏平犹豫道。
“不藏在这里,难道和那活尸挤在一起。”顾弱文笑。
“还笑?很快毒冢门的人就来了。”
“咦?刚才谁说得那么洒脱,什么人生在这乱世,也就是散步,散到哪里算哪里。现在怎么有点怕了?”
晏平笑道:“还想和你多散一会儿步呢。”
顾弱文道:“那我们就再散一会儿吧。”说着就把晏平往那壁橱里使劲推,晏平一挤进去,突然脚下一空,然后掉进一口井里。
是一口井么?晏平四处摸摸,确实是一口窄窄的井,而且水很深,就像这个江湖,深不可测,黑咕隆咚。顾弱文呢?晏平在井里半天,也不见动静。她要不下来,就我在这里,怎么办?她应该也要下来的,不好,她跳下来,不就落在自己脑袋上了?
刚想到这里,一个人就砸在晏平露出水面的头上。二人又一起沉在水中,顾弱文在水里抱住晏平,往井底沉去。到了井底,顾弱文摸到机关,将那壁橱中的暗洞的门关上,又打开井壁上的一个暗洞,放开晏平,自己钻了进去。那暗洞中还是水,晏平只管跟着在水中爬,像一条鳝鱼那样,左转右拐,好容易出了暗洞,似乎在一个池子里,忙往上冒出头来,黑黢黢的,还好,听见了顾弱文急促的喘息声。
“你还没有憋死?”
顾弱文武功内力不如晏平,这时只顾着喘气。
“你最好保佑我不要死,我死了,你就永远也出不去了。”顾弱文调息半天,没好气地道。
晏平听到水在哗啦哗啦地响。
“你在干什么?”
“洗澡。”顾弱文道。
“啊?这里是浴房么?这般辛苦到这里就是来沐浴的?”晏平果然闻到了胰子、面药的香味。
“唉,可惜这里什么也看不见。”晏平叹道,“我也要洗呢。”
顾弱文递过一包油纸包的牙粉道:“先洗洗你的嘴。”
“哪里来的?”
“这里什么都有。”
“有灯么?”
“自然。”
“亮起灯,也好洗啊,摸着黑怎么洗?”
顾弱文哼了一声。
洗罢,晏平跟着顾弱文,摸黑爬出了这“池子”,突然眼前一亮,顾弱文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晏平直瞪瞪地看着火光中的顾弱文,顾弱文点燃了壁上一盏灯,晏平又看着灯光中的顾弱文。
顾弱文摸摸自己的脸,很是奇怪。
晏平道:“变了一个人了,没想到你用个什么词儿呢对了,清丽脱俗,不,一尘不染唉,读书少,那个《洛神赋》里面怎么说的呢?”
顾弱文心中十分高兴,口中道:“幸好读书少,要不才酸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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