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却是如何做的？”顾弱文和晏平吃了这碗饭，精神了，看看这小屋子，也不见那少女和只闻其声的老者，说道：“原来高人总是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小地方啊。真没想道，今夜也算是奇遇了，只是不知这饭是怎样做的，要是能学会了，回去天天做来吃。”
“倒也简单。”孔九思道，“关键就在那辣味上，那是蜀山至刚至柔之辣子，那辣味就是这碗百味饭的开路先锋，先把你辣得七窍畅快，舌根清净后，你才能品尝到饭粒中种种香味。”
“那饭中的香味又是怎样做出来的？那小姑娘呢，叫她来问问。”
“这也简单。这米饭不过就是蒸、熏十三次，每次伴着十几种味道淡雅的花儿、蔬果、草根、还有许多辛辣的材料，每次的火候拿捏要恰到好处”
“嗯，当真是很简单呢，只怕我一辈子都学不会。”晏平道。
“人家的祖传秘制，也不会教你的。”顾弱文道，“对了，这样一碗饭，当真是千金难买，却不知收我们多少钱？”
这一说，晏平吃了一惊，“是了，我身上是没钱的，别看我。”
“难不成我从地牢里出来的有钱？”
看着顾弱文，“你是二小姐，你自然有钱了。”
顾弱文手一摊，道：“除了两袖清风，一掌月光，什么也没有？”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行走江湖，都是不带钱的么？”孔九思道。
“那怎么办？人家如此辛苦做出这样好饭，我们就白吃？”晏平道。
“无妨，这样的高人雅店，想是不在乎钱的。开店只是他的兴趣罢了。”顾弱文这样说。
晏平也道：“是了，前辈不是说这是店中隐者，隐者自是遗世蹈尘的高人，哪里会在乎一顿饭钱呢？再说了，他若是要赚钱，为何不把店子开在当街要道之处？”
只听那老者在里面道：“你们倒说得好笑，开店就是做生意，做生意自然是要收钱的。我这饭明码标价，先蒸三次，后熏九转，再蒸再熏，共计用去材料一百七十三种，前后准备三年另九个月，加上人工费用等等，连本带利每碗饭白银三两二钱，只因孔夫子是老顾客，二位小友又是第一次的主顾，零头便免了，只取整银子三两，须是足银，那缺了角、磨了边的不要。共计银子八两，一分一毫也不可少了。”三人莞尔。
“老先生”
“叫我掌柜就行。”
“喏，掌柜的，”晏平道，“这饭做得如此辛苦，倒是不贵，只是你好像算错了。”
“没有错，这三碗饭在第三熏之时，只因世道艰难，食材难以备齐，缺了珍珠粉、鹤子草、刺桐花等三样材料，如此则味道大减，故此减去一两银子。我们做生意的，童叟无欺。”
“可以赊账么？”顾弱文看着孔九思，怯生生地问道。
“我这小孙女大半夜的，诚心诚意做这饭给你们吃，那时你们怎么不说没银子？”里面的老者听了怒道。
顾弱文和晏平这才知道这饭竟是那小女孩做的。
又听那小女孩在里间道：“也罢，他们吃了我的饭好吃，我听了那姐姐唱的歌好听。不如叫那姐姐再唱一首歌给我听吧，也就抵了饭钱了。”
孔九思笑，顾弱文和晏平甚是欣喜，果然高人行事就是不同。这小姑娘也是雅致得很呢。
“只是这样你们太吃亏了，我这歌倒是唱得轻松，你们的饭却做的辛苦。”顾弱文颇为过意不去。
“哪里？我们做饭的功夫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姐姐的曲儿能唱的这样好，自然也不是朝夕之功，都是银子买不到的，只是一个缘字。”那小姑娘说到这里，轻轻一笑，“说到缘上，还真有缘呢，姐姐的歌声和我做的饭，也有共通之处呢。”
月光如水，清风过处，那夜安恬如婴孩的酣梦。
一片枯叶划过，只是梦中一句已被忘却的呓语。
顾弱文唱到：
帘卷江湖，蜀山十里寒云，一帙剑谱，千般招数。画不出，武林诡谲色。便借奴家，一盒红颜。君莫问，荒冢残阳血，与妾身胭脂共染。
前世醒来，剑雨飘落，无极天中，不如今生伴我，晚来闲坐。只取我，唇间半点旧时月，一阙清歌。
唱罢，江湖一地白月光。白如空白。
孔九思一声喟叹，那爷孙二人悄无声息。
晏平无语。
各自伏案睡了，只在后半夜，顾弱文朦胧中听见那少女哼着先前的歌儿，那曲儿词儿她竟是已记住了，这好记性，当真是奇人呢。这样想着，在那少女的低唱中又昏昏睡去。
梦见的还是月光的江湖，自己和一个男子只如这江湖上的浮萍，飘来荡去，一时走在暗黑的山林，一时行于江波之中的扁舟上，那男子像是晏平，又觉得哪里不像，要近处看时，又总不能和他靠得太近，顾弱文心中着急，问道：“你是晏大哥么？”
那男子只是朦朦胧胧中一笑，指着一地月光道：“你的词儿中都唱了，‘江湖旧时月’，这月光不曾变过，我自然还是我了。”
顾弱文梦中听了，放下心来。二人又走，却走到一处古寺，抬头看时，那匾上写着天梯寺三个字。
那天梯寺里昏昏沉沉，黑气翻涌，顾弱文和晏平进去后，却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山洞，只觉得那里面的空间无边无际，直通古今，却再找不到出来的门了。
看那脚下，又是万丈深渊，一些发着光的虫子如漫天流萤飞舞。顾弱文心中害怕，忙拉着晏平的手。
好不容易在看见那洞的崖壁上一道小门，晏平要去开那道门，顾弱文忙道：晏大哥，开不得。却不知这门后通向哪个江湖呢？
那人奇道：“你怎么叫我晏大哥？我又不姓晏？
顾弱文想了一下，笑了起来，道，我糊涂了，你是杜公子。我也是梦见过你多次了，你怎么又到了我梦里？
那个什么杜公子不回答，却把那门打开了。那门后更是装着千万年的弥弥漫漫空空荡荡的时空。那无垠的时空好像有一种巨大的吸附之力，那杜公子突然被吸了进去。
“杜公子。”顾弱文叫了一声，忙去抓他的手，也不知道抓住了没有，却已从梦中惊醒。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