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爆发

  蔺小砧四处寻找机关。下意识的去旋那石榻,果然,那石榻似可以移动的。蔺小砧慢慢磨开那石榻后,石榻下一个窄窄的洞口,隐隐传来水声。下了洞口,却是一处数丈之阔的地下石窟,一条暗河从石窟边流过,阴寒诡异。一股怪味隐隐而来。

  蔺小砧暗道:“原来这新坟既不新,也不是坟,却是一处地下暗河,陈年密道,人力加上天工,如此幽曲黑暗,也不知云山教又是怎样找到这里的。”

  逆着这股怪味,那毒尸在前,蔺小砧在后,黑暗中曲曲折折前行,脚下之路便是暗河边的崖壁,其实是没有路的,崖壁上青苔湿滑,一个不小心,掉进暗河,就不知是什么结果了。蔺小砧倒不在乎这天险,也那些石壁也是经过人工开凿的,时而穿洞,时而栈道,时而凿梯,时而锁链。终于看到了黑暗中一点亮光。

  隐约有人声被暗河的阴风传来。蔺小砧知道到了。应该就是云山毒教的窝点了。从后面一剑将那毒尸斩首,毒尸头颅落下,蔺小砧脚尖一颠,如同蹴鞠一般,将那头颅踢进暗河,那毒尸的身子站立不稳,也跌入暗河。

  蔺小砧道:“毒尸兄,多谢你带路,蜀山江湖如若得救,你是有功的,来生你就不会投生到这血腥江湖了。”说罢,蔺小砧叹口气,也不知道蜀山江湖还有宁日否?

  蔺小砧放慢速度,沿着崖壁上的一尺小路,到了那亮光处,纵身上去,却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行的通道。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道两旁绿幽幽的骷髅灯挂着。阴风惨惨,尸号阵阵,暗河幽凉沁骨,残灯森寒断魂。蔺小砧躲在通道口石壁的阴影里,知道这是险地,却要谨慎行事了。

  通道那头的人声不时传来,终于一个黑衣人走到通道这头,离蔺小砧还有七八丈远,那人在石壁上摸索片刻,像在转动机关,然后就走进石壁里了。原来石壁后还有暗室。

  蔺小砧耐心等着,足足两柱香功夫,那人才又从石壁后的暗室中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木匣子似的东西。

  蔺小砧知道时机不可错过,将软剑取下,轻轻扔向通道。软剑落地一声轻响,灯光中剑尖反射出一滴冷光。那人回头惊疑,四下望望,小心翼翼走过来,弯腰去拾剑。蔺小砧就地一滚,身形迅捷,那人尚未反应过来,蔺小砧已抓住他的手,就着他手中刚捡起来的剑,顺势在他喉间一抹,另一手捂着他的嘴,拖到暗处。

  扒下他的外衣,胡乱穿在身上,又用一幅黑布裹了自己头发,取下他腰间的号牌和一串黄铜打的锁匙。将尸身一脚踢到暗河中。依旧将软剑藏于腕上。过去拾起那木匣子,小心打开,只见里面几粒干枯的眼珠子,几粒绿色丹药,盒子底部还嵌了一把弯如月牙的寒铁小刀,刀光如月色般寒凉。

  蔺小砧再看通道两旁,都是借着天然的石洞,再加以人工的开凿,成了许多洞窟,以密密的碗口粗的铁条和通道隔绝开。看那铁条的锈迹,也不知这些石牢,是建于哪朝哪代。石牢里活尸或三五,或一群,蔺小砧心想,这些就是他们要驯化的毒尸了,如若让他们驯化成功,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蔺小砧转动石壁上的转盘,打开一道暗门,里面也是毒尸,却是用铁链拴着。

  通道那边的黑暗里传来一声喊声,是在叫先前那黑衣人。

  蔺小砧看着这无尽的通道,再无可以藏身的地方。

  蔺小砧忙背贴在一间铁栏石牢上,看看石牢铜锁上编次字样是“血寂”二字。又忙在那串锁匙中去找。每把锁匙上也有编次的字样:弦尺往亡五鬼终于找到了有“血寂”字样的那把,蔺小砧打开铜锁,轻推那铁栏上的小门,一具毒尸正在门边,想要出来,蔺小砧揪住它脑袋把它摁进去,自己也一骨碌钻到这黑暗恶臭的石牢里,这时那边的人还在不耐烦地叫着,然后听见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蔺小砧反手飞快地又将铁门关上,正准备故技重施,混进黑暗的毒尸群里。只是这血腥肮脏,蔺小砧也是受够了。这人鬼莫辨的江湖,蔺小砧更是受够了。蔺小砧这样想时,外面通道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辛五哪里去了?”

  “看看石牢里,放药的石牢,放炉子的那几间看过么?”

  “去了那边暗河了?”

  “他去那里作甚?被暗河水鬼拖下去了?”

  “还不去告诉教主?要是被毒尸咬了呢?”

  来了一个红衣尊者,几个紫衣人,通道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一片毒尸喉间的咕噜声,如一锅浓稠的毒药在文火煎熬下,在这幽暗地狱中破灭着一个个气泡。

  一个年轻的紫衣人四下看看,轻声骂道:“糊涂的东西,人已经死了,地上的血迹还被你们弄得一塌糊涂。”先前几个黑衣人这时才看见地上一串血迹。然后看见石壁上也有。

  “谁干的?”说话的声音在抖。

  沉默,然后一个声音在那边说道;“血迹是喷溅而出,应该是利器割喉。”

  沉默。

  又点起了几盏灯,很亮的灯,整个通道中的毒尸在骚动。蔺小砧身边的几具毒尸总是在她脖子上嗅着,嗅的蔺小砧心烦。自南河镇初遇毒尸,蔺小砧大半年来的委屈压抑,突然爆发了。所有的步步为营,所有的计划谋略,瞬间崩塌了。一股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蔺小砧一脚踢开一具毒尸,反手又打翻一具。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们到底要怎样?!”

  蔺小砧知道,她不是厌恶毒尸,甚至不是厌恶云山教的妖人,也不只是厌恶这个江湖。现在她是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小心算计,厌恶自己在这场江湖战争中,一开始就犯下的错。

  谁知道云山教要干什么?他们就是疯子?谁知道那个教主要干什么?他就是一个疯子。蔺小砧知道自己错了,和一个疯子斗智斗勇?多可笑?和一个被权力物欲浸淫了千年的江湖说什么救赎,更可笑,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疯子杀光,或者让他们把自己杀死,最好就让这个江湖毁灭,象七百年前那样。就是这样简单。

  蔺小砧只觉得这没有尽头的通道,不过是地狱向蜀山江湖的延伸,不过是一个从前的荒诞的江湖在时光中伸向今天的触角。就是蜀山江湖所有荒诞诡异的终极象征。这一切让蔺小砧心中突然莫名的压抑和难受。

  血腥畸形嗜血的**变异肮脏权力诡诈尔虞我诈一切的人性的阴暗都在这些毒尸的脸上成为具象,在蔺小砧的身周挤来挤去。

  蔺小砧只觉得自己的所有计谋都是苍白可笑的,面对这样一个荒唐的梦境般的江湖,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大吼一声,把这个梦境惊醒。

  梦魇中挣扎的人,最需要的不是小心翼翼的寻找梦魔设下的迷局的出口,而是突然的爆发,不顾一切的爆发。将噩梦惊醒,将蛛网般困住自己的梦境扯碎。

  蔺小砧一声长啸,再不用演戏了,再不用计谋了。

  早该如此,一切都是那样简单,当江湖出现了毒尸这样颠倒人伦的怪物时,一切都应该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那就是毁灭,毁灭后,看看能不能有一个新的江湖,或者还是堕入诅咒般的轮回。

  一切就是这样简单。

  一声长啸后,蔺小砧只觉心中的压抑散去,一片云峰绝顶之上的那个女子,如前世幻影的那个女子轻盈如风的身影步法,那绝世的没有破绽和岁月时间同步的剑法,突然无比清晰的出现在蔺小砧心中。

  是了,就这样简单。原来天下没有破绽的剑法就是从繁复又归于平淡的最简剑法。

  能和自己前生重合在一起的剑法。

  通道中所有的毒尸和着蔺小砧的长啸,阵阵怪号。

  蔺小砧一直在盘算着几种计划,当她再次挤进这血腥变异的被称作毒尸的这种怪物中时,像对于武学的领悟一样,她意识到,最复杂的局面,有时候,要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

  死结,就不要去解了,干脆一剑将死结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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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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