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蜀山江湖之夜,注定要为后世蜀山江湖不断谈起。一个神秘的谜一样的夜,还有一些惊悚和诡异。
是夜。江湖很多夜巡的人都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怪物,这个怪物的样子有很多种说法,之所以有这样多的说法,是因为这个怪物的速度太快,蜀山的月夜太朦胧,没有人能真正看清楚。看不清楚的东西往往让人觉得神秘可怕。
很多人都说,那怪物背上还骑着一个人。
还有人说,怪物身上拖着一些铁链子,其中一根铁链子上还拖着一个人。
听的人就笑了。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什么怪物啊。大毒尸么?
从月楼城旧址到蜀山之西的小镇,这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看得最清楚的据说是平山剑派辖地的陈员外的三公子。
三公子今年一十七岁。夜半想着对街刘家的二女儿刘二姐,兀自楼上凭窗对着街心发呆。听到阁楼下街心一串铁链声,并有似人非人的怪声传来。定睛一看时,朦胧月光下,一个足有两人高的怪物风驰电掣而过,只一刹那间,街心又空空荡荡了,那边平山剑派的打更人从巷子里出来。
三公子说,怪物背上确有一人。
于是,人们把怪物捉人的消息和云山教的毒尸联系起来,蜀山江湖更是人心惶惶。
然而,这或者只是以讹传讹。现在唐公子和执事会着急的是蔺小砧,蔺小砧呢?
那夜后,蔺小砧和那具毒尸就消失了。蔺小砧或许找到了地下的毒尸之地,然后呢?然后蔺小砧就再没有出现过。
蔺小砧走时也说了,蜀山江湖要争取的就是时间。如果一片云山那边不能接到他们派出的使团之平安信报,那么,毒尸就将进攻江湖,天知道云山教有多少毒尸。
蔺小砧生死未卜,蜀山江湖只有另想它法。
唐公子和执事会以及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什么办法都用了,但那些在月楼城被俘虏的云山教的人,还是说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将信报传到一片云山。
他们说,很多年前,一片云山就在蜀山江湖潜伏了许多信使,他们平日只是普通人家,然而他们传信的秘密办法却十分快捷。而能和这样的信使取得联系的,在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但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可以肯定,教主会选这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宁死也不说出真相的。确是,蜀山江湖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没有找出这个人。
现在蜀山江湖面临的困境就是,自蔺小砧那夜消失后,已经过了一天两夜了。算起来,一片云山那面应该有所行动了。
一片云山在哪里?蜀山江湖都不太清楚,蔺小砧也没有说清楚,这倒不怪她,因为她太忙了。
只是知道一片云山在蜀山西面的西面。
这天,蜀山江湖的驿道上,信报如雪片般飞舞。
唐公子和各大门派终于通报整个蜀山江湖:先前归顺云山教是假,是蜀山江湖和蔺小砧合演的一出戏,不过是为了拖住云山教发动毒尸之战的步伐,而试图找出蜀山江湖地下的藏尸,进而摧毁之。以免战事一开,蜀山江湖两面受敌。但是,现在这场戏好像演砸了。
传檄江湖的通报中说,现在一切都不能确定,各派不分大小,固守辖地,日夜严防。而各大门派已集结高手,将在蜀山之西日夜严防,誓死与云山教一战。
蜀山江湖不知道毒尸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不知道蔺小砧是死是活。大家都在问,蔺小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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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小砧和尸王出现在一片云宫时,云山教的人正在等待来自蜀山的信报。他们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因为他们先是和蔺小砧带去的招降蜀山江湖的使团失去了联系,然后又和教主失去了联系。当他们看到蔺小砧和尸王时,一片茫然,然后是一些惊恐和兴奋。
他们第一次看见尸王。看见尸王在蔺小砧的安抚下,依然压抑不下去的杀气。这正是他们梦寐的杀人利器。他们茫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蔺小砧是敌是友,甚至不知道蜀山江湖到底发生了什么?
蔺小砧笑道:“你们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我把所有的联络都切断了,派去蜀山的人都死了,包括所有的毒尸,都‘死’了。”蔺小砧站在一片云宫的宫门这样说道,然后蔺小砧牵着尸王走向那座台上的教主宝座,“除了这具尸王,还有这具我新做成的毒尸。”蔺小砧边说边示意大殿上的众人小心,不要靠近尸王。
蔺小砧不得不把捆着尸王的八根铁链固定在大殿的几根石柱上,还亲自安抚着它。
“蔺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红衣尊者问蔺小砧。这时云山教的上层人物已经齐聚云宫大殿了。
“叫我教主。”蔺小砧说。
“凭什么?”所有的人都在问。
“凭这个。”蔺小砧说着,一把将那尸王一根链子上拖着的那具毒尸的黑布撕下来,大家一声惊呼,这毒尸虽然面目已经在尸毒的侵蚀下,有些难以辨认了,龇牙咧嘴迷狂可怖,但依稀是教主的样子。
教主也成了毒尸了。众人四面围着蔺小砧,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紫衣人,蔺小砧当然认识,是云山教护坛尊者之一,厉声道:“蔺小砧,你武功再高,今天也出不了这云宫。”
“请叫我教主。”蔺小砧说。
“凭什么?”
“就凭我救了你们云山教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蔺小砧说,“你们以为你们的教主制造毒尸是要和你们共享福么?如果蜀山江湖成了毒尸的世界,云山教能够独善其身么?我再说明白一点,你们的圣教教主,不过是要利用你们和蜀山江湖,养出毒尸元丹,为了元丹,整个蜀山江湖和云山教变作毒尸的世界,他也在所不惜。我为你们除掉了这个疯子,毁掉毒尸,以后大家过太平日子,就凭这点,请你们叫我教主。”
几个紫衣人大笑道:“我们就喜欢毒尸的世界,蔺小砧,你可知道,我云山教一旦能驯化毒尸,则天下便可为我教所驱使,这便是我们和教主共同的目标,真正该死的是急功近利的老坟党,而非教主。蔺小砧,往日教主信任你,我们也看在你助教主平叛之功劳,所以让你三分,今日你杀了教主,我们可不能饶你了。”
“执迷不悟,”蔺小砧叹道,“我很忙,我也很累,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么?”
“最想好好睡一觉。”蔺小砧自问自答。
数十云山教的高手在慢慢逼近蔺小砧,他们倒不怕蔺小砧了,只是有些忌惮那被铁链子捆着的怪物,不过,铁链子都能控制的怪物,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已经要到了可以乱刀齐下的距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蔺小砧,我最后问你一次。”一个无刀无剑空着手的老者问。
“请叫我教主。”蔺小砧说。
“凭什么?”那老者阴阴笑道。
“就凭这尸王。”蔺小砧说,“这大殿中倘若还有不想把蜀山和云山变成毒尸世界的人,请退出去,我蔺小砧只和那些迷醉于毒尸的疯子一战。我蔺小砧保证,还蜀山和云山一个清平江湖,人的江湖。”
没有人退出去,大家都在怪笑、冷笑、阴笑、狞笑、狂笑、皮笑肉不笑,种种笑让蔺小砧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地狱景象。蔺小砧说:“我原来以为地狱是大家都在哭,原来是大家都在笑,只是你们笑道太难看了。唉,你们的教主一直瞒着这尸王的事,你们还在他的梦里做梦。”
“我们没有做梦,”后排一个声音说,“我们不是要一个毒尸的江湖,而是一个可以被我们驱使的毒尸之江湖。就像你可以驱使这什么尸王一样,就算这是梦,这梦不是也要成真了么?”
“唉,说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蔺小砧叹道,“那只能说,我们的梦不一样,只能看谁的梦先醒了。我再说一遍,现在退出这云宫还来得及。”
这次有几个人退出去了。
蔺小砧点点头,道:“顺便把门关上,多谢。”
云宫沉重的石门关上了。
蔺小砧的手离开了那尸王的干枯的身体。
这时,所有的人才知道,让尸王安静的不是那八根寒铁链子,而是蔺小砧的那只纤细好看的沾满血的手。
在他们突然加倍惊恐的眼中,瞳仁中,八根寒铁链子和四根石柱突然迸裂坍塌,寒铁和石头的碎片,像一场梦的碎片。
被撕裂的肉体,像被撕裂的噩梦。
血像一场雨。一场梦中的雨,淋湿了梦中人,多年后,梦醒后,回忆起那场梦中的血雨,蔺小砧觉得自己好看的脸上,犹存一滴血滴。
蔺小砧打开一片云宫的石门,外面复道上站满了云山教的弟子,他们身后,艳月亭那绝崖之上也全是人。
没有惊呼声。所有人张着嘴,看着云宫中尸体的碎片满地,看着已成毒尸的教主坐在宝座上,贪婪的啃着一具尸体。
蔺小砧说:“谁是你们教主?它,还是我?”
人群次第跪在地上。
他们看见或者没有看见,蔺小砧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教主宝座,他们至少都听见了,云中寂静中,蔺小砧踩着血泊,脚下那粘稠的吱嘎声。一道白光,毒尸教主抬头看着蔺小砧,没有眼睛的眼里充满对蔺小砧的信任。然后,教主尸头落地,蔺小砧坐在了教主宝座上。
所有的人都低下头,高声叫道:“云山圣教,蔺教主千秋万代。”
起先很乱,呼声渐渐整齐,云山绝崖上的回声也是整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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