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一名血卫斥候大步流星跑到大帐前,高声道:“禀将军,七盘关下出现无数魏兵,其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关内,正往汉中方向而去!”
关彝心头一跳,猛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再说一遍!”
“小的看得真切,魏兵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入关内。”
“好,再探!”关彝欣喜若狂,钟会到底还是来了,却害得他和傅佥等人七上八下的白费了半天心思。
“诺!”血卫斥候躬身一礼,大步而去。
关彝目光如炬,扫了傅佥等人一眼,淡淡地笑道:“诸位可随我前去看看魏军虚实!”
傅佥等人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返回阳安关的打算,此刻闻魏军退往七盘关而来,自然都是喜上眉梢,均在心中暗思魏军来得倒是及时,没有白跑这一趟,关彝号令之下自然无有不从,除留下陈烈和鄂虎守护中军大帐之外,算上时风和两名贴身的血卫一行六人复来到先前查探七盘关的山岭侧方,遥视魏军情况。
但见七盘岭下的大道上,尘土飞扬,人喊马嘶,无数魏兵朝七盘关蜂拥而来。远远看过去,魏军队伍宛似一条长龙,延绵不绝,声势极为惊人。
傅佥用手当做凉棚,遥看半晌之后,道:“魏军旗幡不举,队形散乱,队伍中又多有受伤士卒,看样子的确才经历过一场大败!”
关彝咪着眼道:“大将军若知魏军退兵,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我料钟会必然是吃了大亏。只是,令我费解的是魏军为何退兵如此缓慢?前后竟然相差了整整三天时间。”
诸葛尚笑道:“蜀中道路狭窄难行,魏军有十万之众,原本就不利于大队人马行军,再加上被大将军率兵缠住,行进速度自然缓慢。”
关彝点头道:“有道理。但是钟会极善用兵,如何不知贸然退兵必将会有全军覆灭之险?我若是钟会,必然会在退兵的路上伏下精兵断后,以免被我军趁机掩杀。”
傅佥笑道:“钟会虽然极善用兵,但大将军亦是当世英杰,见识超群,必然看破了钟会的伏兵之计。若是末将所料不错,大将军的兵马必定是击溃了魏军的伏兵,估计正尾随在魏军之后。”
关彝点了点头,傅佥说得极有道理。自三国鼎足而立以来,大汉雄据荆、益两州之地,带甲数十万,国富民强,兵精粮足,实力虽不及曹魏,但也相差不了多少。然而,自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关彝祖父云长公大意失荆州,大汉章武二年公元222年昭烈皇帝伐吴又惨败于猇亭之后,三国形势立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大汉眨眼之间便成了三国中实力最弱的一方,疆域只剩下了益州及南中蛮荒之地。
尽管如此,大汉自诸葛武侯时起,从未放弃过北伐中原兴复汉室的梦想。当年,诸葛武侯在第二次北伐前就曾对嗣主刘禅说过,纵观历史,欲图割据自守者,断断不能久守。历经数十年的战乱之后,益州地僻民狭,国力不足,已不再是当年富饶险塞的天府之国,故而当以攻代守,力图占据雍凉,并以此为根基克复中原,复兴汉室正统。否则,久必生变,早晚必被曹魏或孙吴吞并。
其后,诸葛武侯鞠躬尽瘁,出师未捷身先死,溘然病逝五丈原。姜维麒麟之资,胆义出众,自蒋琬和费祎之后统率三军,大汉能以一州之力对抗曹魏二十余年不被吞并,皆姜维之力也。虽然朝廷中以诸葛瞻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认为姜维穷兵黩武,导致大汉国力凋敝,但却忘了姜维之所以累次出兵北伐曹魏,本是为了复兴汉室,贯彻昭烈皇帝“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基本国策。同时,也是因为众人眼光短视,没有看到偏安一隅者,必不能长久自立的浅显道理。
否则,非但姜维,即便是诸葛武侯乃至于昭烈皇帝岂非也都成了毁掉大汉根基的罪人?
闲话少叙。且说关彝在岭上看得真切,魏军退至七盘关上之后,并不做停留,而是径直奔往汉中而去。魏军队伍中竖起一面“钟”字大纛,将旗既在,显然钟会就在军中。关彝心中清楚,魏军之所以不做停留,盖是因为七盘关虽然险峻,但由于耸立于七盘岭上,因此关内面积不大,绝难容得下十万之众,更何况魏军粮草辎重尽失,绝不敢在大汉腹心耽搁太久,否则一旦被汉军追兵缠上,后果可想而知。
魏军大队人马离开七盘关后不到二个时辰,只见魏军退兵的来路上,又是一阵人喊马嘶,一队兵马疾驰而来。
山区日照短暂,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在夜色和群山的掩映下显得极为壮观,虽然夜幕中看不真切,但众人都知道,毫无疑问这支兵马是姜维的追兵到了。
关彝心中忖量,招手唤过一名血卫,令他赶回营寨通知陈烈和鄂虎集合人马,待姜维的大军攻关之后即刻动手,与姜维里应外合攻取七盘关。
那名血卫领命离去,却见汉军的先锋部队已经聚集在七盘关后燃起了火把,站在山岭上远远看过去,只见星星点点,形成两个不规则的方阵,看情形约莫有三五千人。关彝知道这是因为棋盘关地势高低起伏不平,因此汉军只能因地制宜,就地合理利用地形集结兵马。看来,汉军果然是准备攻打关隘,只是不知领兵先锋是谁。
眼下大汉的作战部队编制中,姜维统帅的汉军乃是诸葛武侯留下来的北伐精锐班底,号为虎步军,向来军纪严明,战斗力强悍。除此之外,便是关索镇守南中时练就的三千青羌士卒和永安罗宪麾下以白眊兵为底子传承下来的三千士卒堪称劲旅,其余各郡、县驻防的士兵多为后备部队,战斗力不强。即便是拱卫成都的五万羽林卫,由于多年不曾经历阵仗,因此战斗力参差不齐,远非当年诸葛武侯秉政时的羽林卫可比。
以此推断,汉军的这只先锋部队若非关索的无当飞军,便是姜维麾下的虎步军。
正看着,只听得汉军阵中鼓声大作,在群山之间呼啸回荡。紧接着,数十道火球在抛石机的投掷下,由汉军阵前激射而出砸向七盘关。
时下敌我双方的攻防战,抛石机是主要的攻城设备之一,除了可以投掷石块杀伤和震慑敌人之外,还可以投掷被引燃的火油罐,既可以杀伤敌人,还能焚烧城墙上的防护设施。若在平时,这些抛石机的威力将会增加数倍有余,但此刻却是不甚理想。关彝在岭上看得真切,火球虽然大部分都落在七盘关的土墙上,但由于七盘关地势极高,抛石机处于仰射状态,因此待火球飞行至关墙时已经处于强弩之末,落地时爆炸程度有限,再加上七盘关乃是土石混合建造而成,除了极少数木质栅栏被火球引燃之外,并未给魏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估计领军的汉将也发现抛石机无法发挥应有的威力,是以抛石机只连续投掷了五轮之后便停了下来。随后,汉军阵势开始移动,火光掩映中发出汉军将士发出一阵阵“嚯嚯”之声,迅速往七盘关上靠拢,显然是汉军准备发动全面强攻。
关彝知道,魏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己方的要害部位会潜藏着一支数百人的精悍兵马,汉军的先锋部队一旦攻关,魏军必然会将所有守关兵力全部抽调至关后防守,届时便是关彝的取事之际。心里打定主意,随即不再耽搁,领着傅佥等人返回营地,令陈烈领一百血卫为后应,自与傅佥和诸葛尚等人为前军,下山径直奔向七盘岭,准备取关。
形势果然如同关彝所料,大队人马在夜幕的掩护下一直潜行至七盘关前一百步远近,但闻关后喊杀声震天,间或夹杂着士兵中箭着伤的惨叫呼号之声,但关前却是一片寂静,远远看过去,原本刀枪林立的关墙上除了两名值哨的魏兵之外,竟然再无其他动静。
关彝观察半晌,确认魏军根本就没有防备之后,正准备下令鄂虎先行解决两名值哨魏兵,转头却见诸葛尚手握斩马刀跃跃欲试,心中动了一下,笑道:“久闻小将军箭术了得,今日可否一观?”
诸葛尚浓眉微扬,关彝这是在考较自己呢,但他艺高人胆大,心中琢磨手上却不迟疑,取下背上宝雕弓,淡淡地道:“将军有命,岂敢不从,且让末将射落这两名魏兵,聊表末将敬献之意。”
说完,张弓搭箭,瞄了一眼关墙上的魏兵,轻喝一声“着”,但见弓弦急响,长箭去势有如流星赶月,正中其中一名魏兵,可怜他哼也未来得及哼一声,便做了诸葛尚箭下亡魂,俯身跌落在关墙下,显见是不得活了。
变故突起,另一名魏兵还未反应过来,亦只觉得胸前如遭雷击,低头看时,只见一支羽箭赫然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剧痛之下张口“荷荷”两声,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随即便像一株被收割的麦秆,缓缓瘫软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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