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柳隐

  诸葛尚虽然近来性子沉稳了许多,但终究是少年人心性,见鄂虎摩拳擦掌,言语之中又隐有挑战之言,也忍不住豪气上涌,笑道:“将军既有吩咐,末将理当奉陪!只不知是马上比试还是步战比试?”

  关彝笑道:“军中战将以马力为先,我看就马上比试吧!”

  诸葛尚点了点头,鄂虎自然也没有异议,关彝一声令下,二人各自打马退开一箭之地,蓄势待发。

  鄂虎倒提画戟,浑身战意昂扬,神情之间极是兴奋。早在他第一次在成都的酒肆之中看到诸葛尚时,便惊异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劲气势,心知诸葛尚绝非一般的武将可以比肩,加上他和诸葛尚跟随关彝连续偷袭阳安关和七盘关,亲眼所见每次作战诸葛尚皆是奋力当先,勇猛无比,因此早就存下心来想和他过一过招,眼下愿望即将成为现实,如何让他不为之兴奋?

  这就是沙场战将的心态,惟患没有遇到对手,一旦碰上了,虽然必定是你死我活的搏杀,但对自身来说,却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只是,鄂虎虽然对自己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但对诸葛尚却没有任何的小觑之心。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浓厚战意,鄂虎胯下的坐骑也不时扬起头,鼻息喷涌,朝着诸葛尚的方向发出一阵阵挑衅似的嘶叫。

  反观诸葛尚,左手持缰,右手手肘半曲,长枪斜斜指向前方,目光平和,完全没有了此前张扬劲霸的气场,好似睁着眼入定了一般。就连他的胯下坐骑除了偶尔摇动一下辔头之外,也是一动不动地矗立着。

  关彝看得暗暗心惊,诸葛尚越是沉稳,越是让他觉着深不可测,看来此前和他过招,诸葛尚似乎没有全力施为。不过,如此一来倒让关彝更加期待他和鄂虎的巅峰对决了。

  “请小将军赐教!”诸葛尚的沉稳也让鄂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心中战意更盛。但诸葛尚身份尊贵,因此也不敢缺了礼数。

  “相互切磋而已,护卫使无须客气!”诸葛尚淡淡一笑,他虽然从未和鄂虎过招,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却也深知鄂虎武艺绝伦,悍勇无比,自己委实没有把握胜得了他,因此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鄂虎哈哈一笑,轻喝道:“将军话间猛地一夹马腹,如一道闪电般地冲向诸葛尚。

  “来得好!”诸葛尚亦是一声轻喝,左手一提缰绳,胯下战马吃痛,前腿半曲,扬蹄直立而起,一声长嘶之后,迎头冲向鄂虎,去势迅猛之极。

  写来虽慢,其实就是一瞬间,眼看两马相交,鄂虎手中倒拖的方天画戟猛地反手扬起,夹着一阵疾风拦腰砸向诸葛尚,声势果然骇人之极。

  诸葛尚毫不示弱,左手松开缰绳,长枪倒转,双手横握,同时砸向鄂虎的方天画戟,只听得“砰”的一声,金铁交鸣之中,两马错身而过,诸葛尚的长枪立时被荡在一边,而鄂虎的方天画戟却只是顿了一顿。

  第一回合两人皆是硬碰硬,比拼的是气力,因而招式上毫无取巧之处。但关彝看得明白,诸葛尚虽然勇猛,在臂力上却不如鄂虎的天生神力。关彝不知道的是,鄂虎这拦腰一击看似猛恶,但由于两人只是切磋武艺,加上他有心要试试诸葛尚的底,因而出手时并未使出全力,仅仅只用上了六成劲道。

  诸葛尚待战马跑出一箭之地后方才调转马头,只觉得双臂发麻,几欲骨折,暗思这鄂虎果然了得。在关彝等人看来,他的长枪被荡开,看似力道上略有不足,但他自己心里确是极为清楚,交手的第一回合他是双手使力,而鄂虎却是单手出招,也就是说第一回合他原是占了大便宜的,可当枪戟相交的一瞬间,他的长枪却差一点被震得脱手而飞,可见鄂虎的臂力之大委实不可思议。

  却说鄂虎一招便已经试出诸葛尚的力道远逊于自己,心中豪气更甚,兜转马头,静待诸葛尚调匀气息之后,笑道:“再来!”,说罢策马再次冲向诸葛尚,方天画戟再次兜头砸下。

  哪知诸葛尚待他的画戟砸到之后,并不提枪硬接,而是攸地矮身伏于马背之上避开,随即趁鄂虎招式用老的空当,长枪从身下探手而出,直刺鄂虎咽喉。

  鄂虎吃了一惊,眼见诸葛尚长枪犹如蛟龙出海一般来势极快,匆忙之下来不及闪避,只得倒提画戟末端,将诸葛尚的长枪隔在了身前。

  关彝看得暗自点头,诸葛尚这一枪角度刁钻,去势又快又准,倘若换了一般武将,只怕咽喉早已经被刺了个对穿。如此一来,更加证实了他此前和自己过招果然是没有用上全力。一念至此,心中暗道惭愧,看来以后自己还真得下点苦功,好好的精研一下武艺,否则枉为关氏后人。

  那边厢,诸葛尚长枪受阻,猛地手腕运劲,只见长枪急转,枪尖化出一朵碗大的枪花,沿着画戟往上削向鄂虎手指。这一着更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要知道此时诸葛尚长枪刺出之后,力道已竭,因此若是沿着画戟杆身顺势往下横削,自然不是难事,可眼下他却在手肘未收的情况下枪尖往上横削,这既需要足够的腕力,还需要一定的巧劲才能够做到,换言之,他这一手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得到的。

  “好!”关彝看得精彩,忍不住大叫一声,拍手给诸葛尚喝彩,十八骑血卫回过神来,随即跟着轰然叫好。

  却说鄂虎见诸葛尚长枪削来,避无可避之下,只得松开手指避开了这凌厉的一枪,心中暗自佩服的同时却并不慌乱,身躯后仰,左脚攸地退出马镫,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向前一勾,在画戟还未落地之时一脚将之踢上半空,紧接着右手在马鞍上用劲一撑,竟然借力往上弹起半尺,双腿旋风般连环踢向诸葛尚胸腹。

  诸葛尚以奇招逼得鄂虎丢弃了画戟,原本已是占了上风,但此时长枪攻势已竭,欲待再行攻击,鄂虎的双腿已经挟着一股劲风踢到了身前,无奈之下只好收枪横于胸前,只听“砰砰”二声闷响,鄂虎的双脚扎扎实实地踢在了自己的长枪上。

  诸葛尚深知鄂虎神力惊人,自己远远不如,若是换了一般武将必然会被他踢下马去。因此在接实了鄂虎的第二脚之后,顺势借力扭腰倒伏于马背上,长枪也在同时反手倒插在地上,化解了鄂虎的大部分劲道。

  “好!”关彝和血卫再次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这两人一个险中求胜踢得精彩,一个借力消力避得恰到好处,果然是棋逢对手,不相伯仲。

  “好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随着一声大笑,身后远远行来一队人马,约有十余骑,均是戎装惯带。当先一人,手提大刀,看年纪七旬有余,但却精神矍铄,神采飞扬,却不正是廖化?他的身旁另有一员汉将,亦是姿颜雄武,满头白发,不怒自威。除此之外,身后十余骑皆是一般随行军卒打扮,看样子应当是二人的亲卫亲卫。

  关彝凝神看了一眼,面露欣喜之色,“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连忙跳下马来前见礼。原来,廖化身后的那员老将不是别人,正是敕封奋威将军,领黄金都督的柳隐。

  “老将军,别来无恙?”关彝心中惊喜,虽然自从五年前隐于梓潼郡深山练兵之后便再未见过柳隐,但他对柳隐却是再熟悉不过,两家不仅交往甚厚,在他的记忆中,幼年习武时还曾得到过柳隐的当面指点。

  柳隐,字休然,柳氏乃成都望族,枝深叶茂,柳隐年轻时便与杜祯、柳伸齐名,被人称之为“蜀中三英”,昭烈皇帝时,柳隐以才名从政,因为人正直诚恳,高风亮节,交友广泛而闻名于朝廷。嗣主继位之后,柳隐弃文从武,勤习武艺,研读兵法,亦有大成,后大将军姜维历次北伐,柳隐皆随军前往,每逢战事均一力当先,勇猛之名冠于三军。

  除此之外,柳隐还颇有谋略,北伐期间屡次为姜维出谋划策,深受姜维敬重。柳隐也因此累积军功历任牙门将、巴郡太守和骑都尉等职位,景耀四年(公元261年)以七十岁高龄迁奋威将军,领黄金都督,引五千精兵镇守汉中北大门。

  魏兵三路伐蜀时,钟会的十万大军沿骆谷和子午谷直趋汉中,首当其冲的便是柳隐镇守的黄金围,面对数十倍于己的魏国精锐,柳隐在与朝廷和后方支援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巍然不动,激励麾下二千士卒坚守不降,硬是凭借黄金围城高壕深的坚固工事扛住了魏军无数次的强攻,最终迫使钟会不得不分兵攻打其他关隘,以求进一步孤立黄金围,迫使柳隐投降。

  钟会全军溃败时,柳隐在城关上看得清楚,趁势引兵出关与汉、乐两城及张翼的大军前后夹击魏军,这一战汉军斩首万余级,缴获旗帜盔甲无数,柳隐更是老当益壮,亲自挥刀斩首十余级,魏军但见白发老将马到处,阵阵倒退,无人敢撄其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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