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虽然清淡,但一来周氏手艺的确是不凡,二来关彝有安娘陪着,一顿早饭吃得其乐融融,二人吃好之后,周氏收拾了案桌,刚刚给关彝端上一杯茶水,便听得府门外传来一阵阵嬉闹怒喝之声,关彝皱了皱眉,暗思好不容易得闲,却又是谁来吵闹?
心里琢磨着,却见鄂虎一身尘土匆匆而来,道:“少主,府门外来了一个乞丐,吵着闹着非要见您!属下赶他不走,便,便和他动了手……”
关彝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又见他言语闪烁,心中已经猜到了**分,淡淡地笑道:“怎么,吃亏了?”
鄂虎一张黑脸涨成了酱紫色,嗫嚅着道:“也不知那乞丐使了什么妖法,属下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到,便被他一连摔了几个跟斗!”
周氏站在一旁,见了鄂虎,想起那日是他将自己背入馆驿,俏脸顿时没来由地飞上两朵红云,此时突然听他说被摔了几个跟斗,心中却又是一阵莫名的紧张,妙目流转,不时偷偷抬头打量鄂虎,脸上隐然是一片关切之色。
关彝坐在上首,见周氏神情有异,心中微觉奇怪,却也没往深处想。听说鄂虎被摔了跟斗,他虽然心中早已经笃定,但心里仍然暗自惊骇。鄂虎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天生神力,一身武艺刚猛至极,当世罕有其敌,即便是强如曹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邓忠,在鄂虎手下也不过勉力支撑了二十回合便即败北,还险先丧命在鄂虎的方天画戟之下。因此,关彝委实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鄂虎败得如此窝囊?
“知道那乞丐叫什么吗?”
“好像叫,叫什么李八百。”鄂虎抬头看了一眼关彝,懊恼中显然还夹着几许不服。
“李八百?”关彝眼中神光一闪,霍地站起身来道:“你确定是叫李八百?”
在鄂虎的印象中,关彝不管遇到任何事,一向都是沉稳如水,却几时见过他如此失态?心中讶异,略一沉吟,肯定地道:“那乞丐确是亲口说他叫李八百。”
“哈哈,贵客光临!走,快随我出门迎接!”关彝拍了拍手,脸上神色喜不自禁。鄂虎还兀自没反应过来,暗思一个乞丐,怎么就成了贵客?但见关彝已经大步走出前厅,不敢再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府门,果然便见石阶下斜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左腿斜搭在右腿上微微摇晃,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时风站在一旁盯着他,一脸警惕之色。
关彝见时风身上亦是沾满了尘土,知道他必然也和这乞丐动了手,而且和鄂虎一样都吃了亏,心中更是讶异不已。鄂虎和时风的武艺一个刚猛一个轻灵,路数完全不一样,能够轻松便赢了他们二人,足见其身手之高,已然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显是听得身后有人来,那乞丐略略转过头,腾地站了起来。关彝见他五旬不到年纪,面色清攫,一身衣裳虽是鸠衣百结,但却收拾得极为干净,神色之间隐有惫懒之态,却另有一种脱俗之气。
关彝紧走两步,先是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道:“小侄见过先生!不知先生大驾光临,适才治下之人多有得罪,尚请先生勿怪!”
鄂虎和时风见状,顿时目瞪口呆,错愕不已。
李八百笑道:“你小子识得我老丐?”
关彝亦是淡淡一笑,道:“青城李八百,侠名遍蜀中,小侄虽然不识先生尊颜,但先生大名却早就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无缘一见。”
时风这才真的吃了一惊,他是在鄂虎被摔了几个跟斗之后才出来的,没有听到李八百自报家门,因此哪里想得到这面容清攫的乞丐便是蜀中最负盛名的一代剑侠李八百。不过,得知李八百的身份之后,他心里却是一松,暗思难怪他武艺如此之高,除了拳脚远远胜过自己之外,便是连他最为自负的轻功“柳絮飘”在李八百面前施展开来,也总有一种束手束脚的迟滞之感。如此想来便释然,输在李八百手里,并不丢人。
“嗯,你这小子有点意思,难怪连李意其和周仲季那一老一少两个怪物都推崇你,非得让人传话于我,让我下山来走这一遭。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李八百哈哈一笑,他自然听得出关彝言语中的恭维,不过这话要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来,他多半会不屑一顾。但从关彝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他颇为受用。
不过,对于关彝自称小侄,李八百倒是会心一笑。关彝虽然家世殷厚,地位尊荣,但算起来,李八百和关彝三叔关索乃是至交,关彝堂妹关霖又拜在他门下,因此便是叫他一声侄儿也是理所应得。
鄂虎挠了挠头,他虽然生性憨直,素来不喜动脑子,对江湖上的事也是所知有限,因此确是不知道这李八百是何方神圣,但此刻见关彝对李八百执礼甚恭,心中却也明白刚才被摔的几个跟斗算是白挨了。
“青城山活神仙李意其?”关彝错愕,他对李八百说的周仲季颇为陌生,但却知道李意其这个人,假若真是这位活神仙的话,那可当真是骇人听闻了。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从未见过李意其,他又如何推崇自己?
李八百却是没有答话,伸手摸了摸肚皮,笑道:“小子,你莫不是不准备请我老丐进去吃杯酒么?我老丐一大早可是水米未进,就巴巴等着到你这儿来讨口吃食呢!”
“哎呀!”关彝一拍脑袋,笑道:“是小侄思虑不到,先生恕罪,快请快请……”说话间,摆手请李八百进府,李八百也不客气,笑了笑便走在了前面。
时风心思玲珑,待李八百和关彝都进了门之后,不等关彝吩咐,便跑去吩咐下人,让他们赶紧整治酒菜。
周氏虽是才到府中,但却极是聪慧,看到关彝恭敬地领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进来,心中便猜到了这穿着寒酸的乞丐必然是极有来头,因此早已经让安娘自己回了房间,待关彝和李八百分宾主坐下之后,她随即便端上茶水。
临走时,周氏偷偷看了鄂虎一眼,见他苦着脸站在一旁,心中好笑,却又突然没来由地脸上一红,赶紧小跑着退了下来。
关彝待李八百喝了一口茶,方才恭敬地道:“不知先生适才所言,可是青城山活神仙李意其?”
李八百哈哈一笑,道:“可不就是那老怪物!”
关彝错愕,李意其这世人敬畏传颂的当世活神仙在李八百眼里不过就是一个老怪物,想想就觉得好笑。不过,也只有李八百这等世外高人方才敢这么说李意其,由此可见李八百和李意其关系非比寻常。
李八百笑道:“小子,可是觉得奇怪,那老怪物为何会推崇于你?”
关彝倒也不否认,笑着点了点头。
李八百本欲待要言,却突然眼珠子一转,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咧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我老丐要是把这秘密说出来了,那老怪物非得找上门来不可。我老丐虽不怕他,可要是被那头老怪物盯上了,却也麻烦得紧!”
关彝膛目结舌,李八百嘴上虽说不怕李意其,可这话音里却明明对李意其颇为忌惮,心中暗自好笑,对他说的话却越发感到好奇了,不知道他说的秘密又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李八百若是不愿说,自己倒是不好勉强。
说话间,酒菜已经整治好,周氏和几个下人刚刚将酒菜端上桌,李八百便嬉笑着自顾自吃喝起来,一边吃一边不住口赞叹。关彝心中好笑,他知道李八百这等世外高人闲云野鹤惯了,一向不拘于礼法,自然不觉得有何不妥。好在他刚刚已经用过早膳,这会却只是在一边作陪,劝李八百多多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关彝见李八百速度上缓了一缓,这才轻声笑道:“先生一向是侠踪不定,今日幸得一见,实乃小侄三生之幸也。不敢请问先生,小侄那关霖妹子近来可好?”
李八百喝了一口酒,翻了翻白眼,道:“你了一堆废话,最后这一句,才是关键!”
鄂虎和时风面面相觑,关彝家世尊荣,现在的声威更是如日中天,除了承袭汉寿亭侯爵位之外,朝廷还新拜为辅汉将军,实乃眼下大汉年轻一辈中执牛耳者,但在李八百这个乞丐面前,却是被他一口一个小子地叫,委实让他二人哭笑不得。不过,看关彝神色如常,执礼异常恭敬,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主人都没有异议,他二人便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听见。
李八百见关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却是没有接话,心中甚觉无趣,摇了摇头,苦笑道:“你那妹子自然是好得很!只是,可叹我老丐当初怎地就鬼迷了心窍,答应了关老三收那野丫头为徒,这下可好,累得我老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
关彝暗觉好笑,李八百话音里分明是说他吃足了关霖的苦头。他虽然知道关霖异常刁蛮顽皮,一旦闹腾起来,可谓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但却实在想不出,关霖是如何折腾得这个当世剑侠鸡犬不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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