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京师事情办完,你与我一起来此处招五十人,如果我没来便由你主理此事,秦律方襄理,最好就要无处可去的那种,每月一两银子,田地到了威海再看。以屯田开荒的名义来招。”陈新想了片刻,先安排了这事。
朱国斌见陈新将此事交给他,便有让他率领此五十人的意思,他一直不想当水手,总想从军杀鞑子,当军官就更好,他心中激动,赶紧答应下来。
宋闻贤听出了点其他意思,代正刚和卢传宗都是纤夫,陈新却不让他们来带领这些人,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纤夫,与这些人有种天然的亲近,但是阳谷也要来一些人,又跟代正刚他们是同乡,如果都是跟他们亲近的,对陈新的领导就不一定有益,所以陈新要让朱国斌来负责此事。“一个破百户就要搞平衡了。”宋闻贤在心中嘀咕一句,不过对陈新更加高看一眼,现在搞平衡总比失衡之后再调整要好。
代正刚和卢驴子都茫然不觉,他两人都是体力劳动者出身,对这些事完全不敏感,但陈新也并非是防备他们,只是出于一种权力配置的本能。
几人一同坐船过河,到了西岸,略微转了转,仅仅附近的布店便有上百家,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只转一会,便有七八个牙行上来打听,几人不胜其烦,不再闲逛,找了一家旅社投宿。
一夜过去,几人早早起床,租了三辆驴车,往京师而去,一路上两侧田地仍然是那种灰黄色,看不到一丝绿色,官道路况还算不错,就是尘土重了些,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众多。海狗子和张大会坐在最后一个驴车车上,在摇晃的车上嘻嘻哈哈。
一直走到下午,两边的房屋店铺渐渐多起来,特别有桥的地方,便有一集市,田地中每隔不远便有田庄和村落,田中播种冬小麦的农夫也更多,行人所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好,各种色彩都有,连皇帝用的明黄色都看到好几次。一些集镇的热闹已经不逊于天津,京师周边的富庶大大超过陈新的预料。但另一方面,乞丐也比其他地方更多,路旁插草卖身的也时时可见。
陈新屁股被这驴车抖得生痛,车夫在后面使劲推着,他所坐的是一种独辕车,限载两人,而且两人必须对着坐,不然就要侧翻。陈新小心的调整了一个坐姿,向对面的宋闻贤道:“宋先生,京师周围已是如此热闹,城中该是何种景象。”
宋闻贤倒没觉得惊奇:“京师自嘉靖时修筑外城,到现在怕不下百万人,不过城中也无甚看头,与天津大同小异。”
陈新听了觉得也对,便如后世的大城市一样,外面看着热闹,去了真说哪里特别好看好玩,也不见得,况且现在的故宫什么的花钱也进不去。
这样走到未时过,路旁的房屋已是连绵不断,等到马车停下时,陈新已经被抖得头晕脑胀,这时代的车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他下车来舒展一下手脚后,抬头便看见眼前高大的广渠门。
明代京师分外城、内城、皇城、紫禁城,内城是朱棣的时候修的,在原来元大都的基础上,往南移了一段距离,重修了皇宫,内城套皇城,皇城套紫禁城。相当于是三环的结构,后来土木堡之变,发现城外的百姓无从保护,嘉靖时便扩建外城,原本打算象后来的北京摊大饼一样,再包一个四环,苦于财力不够,外城就只修了京城之南,转抱东西角楼,长二十八里,门七座,广渠门便是外城东城门。
广渠门也建有瓮城,城门洞在北面,敌人要进城就需要先绕到北面,门洞上有一个闸楼,竖着一个千斤闸,若遇敌袭时,可以迅速放下千斤闸,阻止敌军进城,瓮城外面城墙上则是一个箭楼,共有四排射孔,可以对越过护城河的敌人射击,瓮城、箭楼、闸楼使城门成为一个坚固的防御点,配合城外三十米宽的护城河,京师就是这个时代大明最坚固和完善的防御体系。
城楼附近的京营官兵衣着颇为光鲜,城头也有大炮,但城门附近的乞丐和卖身的人就更多,一些管家和富绅模样的在其中挑选。
陈新看看卖身的人,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有,无一不是骨瘦如柴,两眼无神的等待着挑选,陈新摇摇头伸个懒腰,后面的代正刚朱国斌等人纷纷下了车,卢驴子坐的脸色苍白,只有朱国斌还是一副淡定模样。陈新拍着张大会肩膀问他:“还吵着坐车不?”
张大会已经吐了两次,说不出话来,闻言连忙摇手,陈新嘿嘿一笑,现在马车没有任何减震手段,张大会又不象朱国斌这样经常坐船,当然是要吐的,海狗子也是一样,不过脸上还带着傻笑,应该不算太难受。
陈新自己去结了头口钱,打发走了车夫,卢驴子稍稍歇息一下,来到陈新身边道:“陈哥,我们买那院子在崇文门外,走广渠门就最近了。”
陈新点点头,他一个多月前已经派了秦律方守在此处,等张大会他们恢复一点精神,几人便走过护城河上的石桥,走进广渠门瓮城,走出瓮城门洞后,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广渠门大街出现在眼前,熙熙攘攘的人流显示了京师的繁华。
宋闻贤显然来过京师,他对陈新道:“陈兄弟,其他地方的十字街都是街道平直,唯独这天子脚下的京师外城,因是先有街道,后又城墙,所以大多都是弯弯曲曲的。”
陈新开他玩笑:“宋先生定是来过京师多次,这次要不要再在京师青楼征战一番。”
宋闻贤呵呵一笑,低声道:“京师青楼,多在崇文门和宣武门的西河沿一带,若是事情顺利,我也是要去故地重游一番的。”
陈新被他说得心中痒痒,这时卢驴子赶上来在陈新耳边道:“陈哥,我们的院子在崇文门外街,到内护城河往西便到。不过,只有四间屋房。这许多人,不定住得下。”
陈新道:“无妨,你带海狗子和张大会去住,其他人都住客栈。”
卢驴子一愣:“那买个屋子干啥呢。”
陈新笑道:“用来逃命的,不过未必用得上,到时再说吧,地址不要告诉其他人。”
“没说,按你吩咐的,谁都没告诉。”
“干得好,到客栈住下后,你先去找秦律方,让他来见我。”
“嗯,知道了。”卢驴子低声应了,退了下去。
宋闻贤看两人神神秘秘的,不满道:“陈兄可是有何好去处,打算自己独自去玩乐。”
陈新摇头道:“兄弟从来没来过京师,如何会有好去处,我带他们来京师,打算留下一两人,在此建一商铺,自然要安排一下,以后宋兄若有急事,也可带信来托他们办理。若是自己来了,就到他们住处落脚。”
宋闻贤好奇道:“那倒是方便很多,陈兄在天津的连衣裙颇让人刮目相看,不知在京师开一商铺,又打算做什么生意。”
陈新嘿嘿一笑:“还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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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到客栈订了房后,陈新甩下宋闻贤几人,带着卢传宗、海狗子和张大会来到秦律方买的院子。“陈大哥,按你吩咐的,那院子在正东坊,两面都有胡同,胡同中又有数条岔路小巷,都能通到大街上。”秦律方在陈新住的客栈房间中低声汇报着。“出了正东坊,就是崇文门外街,此处人流拥挤,饭馆茶社众多,打听消息也容易。”
陈新赞许道:“地方找得好,秦兄弟可能要在京师留些日子,纳级之事若是顺利,你就寻一门市,我再派人来换你。”
“那,陈大哥,我现在要做什么。”
“那崔呈秀的住处在何处?”
秦律方道:“在西城鸣玉坊,上直在兵部,在正阳门里棋盘街那边。你上次还叫打听的温体仁,京师没这个当官的。”
陈新皱皱眉,难不成温体仁还在基层?不是说毛文龙贿赂他么,不在京师当官,贿赂个什么劲。“那就先别管他了。”
卢驴子站在边上道:“陈大哥,咱们是不是要杀崔呈秀?”海狗子就木然的听着,似乎杀人也不算什么,张大会则现出兴奋的表情。
陈新沉默一下,笑着摇头道:“不是,人家堂堂兵部尚书,还别说杀不到,就算能杀,咱杀他干啥,那样倒是帮了新皇帝的忙,不过这皇帝绝对会砍了我们,好给九千岁交代。”
“九千岁。。。”秦律方额头有点冒汗,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做的事情能和堂堂九千岁联系起来,听陈新的意思,似乎自己做的事连皇上都能知道。
这里的四个人都是对陈新言听计从的人,朱国斌和代正刚虽然功夫最好,但他们对陈新还没到言听计从的程度,宋闻贤只是合作关系,陈新都没叫来参与这事。
“律方,这几日有没有御史弹劾崔呈秀或魏忠贤?”
秦律方皱眉想了想,答道:“倒是没听到消息。”
“狗子,明日你和大会都出去打听消息,看看是谁弹劾他们,找到他住址。”
卢驴子舔舔舌头:“陈大哥,咱们要杀那个御史么。”
陈新翻翻白眼:“谁说打听住址就要杀他。”
“那,咱们是?”
“假装要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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