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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中间休息,一群官员纷纷拿出烟来分发,屋中一时乌烟瘴气,有如火枪兵刚刚齐射完成。
陈新和刘民有到了隔壁休息间,留下海狗子把门,两人也点起烟吞云吐雾,陈新对刘民有好奇的问道:“刘兄大才啊,那莫怀文满脑子阴谋诡计,是不是你教的?”
刘民有瞥他一眼,不耐道:“我哪知道他那么多鬼点子,平日管着民政时颇为温和,待属下和同僚都很客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如此杀伐果断。”
陈新往后一躺,“不过我还是不打算用战兵,叫耿仲明去压阵,民户发刀枪便可。倒是莫怀文这家伙不错,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比咱们两个想出来的法子还好。你打算怎么用这人?”
“原本打算是用他作民政的副手,相当于二把手,如今看来他似乎颇有野心,平日十分低调。你今日在场,他的另外一面便表现出来了。”刘民有颇有些犹豫。莫怀文今天大异平常的表现,突然让他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而民政中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人,他很担心此人成为黄思德第二。
刘民有叹气道:“第一期识字班真是卧虎藏龙啊,你发现没,这个莫怀文和黄思德都颇有你的风采。”
陈新毫不介意的嘿嘿笑道:“不过我更看好莫怀文,黄思德从能力上来说,给莫怀文提鞋都不够。还是你培养得好。第一期就出这么多高手,后面这么多期的,现在只是限于资历,还没到冒头的时候。”
刘民有切一声,“莫怀文暂不说他,你可知你的心腹大将黄思德多能干,搞的那个文艺队。一水的美女帅哥,是不是给你准备的?”
陈新连忙否认,“是宣传用得,当然要美女帅哥,尽整些歪瓜裂枣的上去,能有谁爱看。你以为俺那么下作?”
刘民有毫不迟疑。“是啊,你以为俺不知道原来你当办公室主任时候,招的那个……”
“嘘!”陈新连忙打断他,“这都上辈子的事了,咱来了大明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身边全是一群大老粗,这事儿就别提它了。”
“不说你。王长福都盯上了,这宣传队不能放在黄思德这边,放民政这边好了。”
陈新两手一摊,“你可以加强监管,但这事一早就是让黄思德筹备,无缘无故转隶民政,我无法服众。我总不能说有人要打文艺队的主意。”
刘民有不甘心的道:“我会盯着黄思德的,搞宣传就搞宣传,他别弄得太过分,你该管管了。”
陈新舒一口气,满口答应后对刘民有试探道:“刚才黄思德所说给军官先分部分耕地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刘民有摇摇头,“这事情黄思德不是第一次来说,战兵有军饷有退养金,伤退有土地安置,如果军官土地再预先分好,待遇是不是太好了?咱们的土地并不多余。三月到达平度州的流民近万人,民政今年还要赴运河沿线以商社名义招募,今年至少在十五万以上。如果土地给了军官,他们也无人耕种,他们会招募佃户,那这些军官会不会成为新的缙绅阶层。算不算是一种先军思想?”
陈新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抬头对刘民有问道:“民有,你说的话在民政是否通行?”
刘民有有些诧异的道:“当然通行,没人敢不执行的。”
“也就是说,你的意志在民政无人敢抗拒,我在军政同样如此,只要正式下达的命令,无人敢打马虎,那么这是不是一种**权力?”
刘民有张张嘴,他倒是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只是天然的认为自己的理念都是为百姓更好,方法也比古人要好,应该都是正确的。
陈新继续道:“那我们权力的来源是什么?”
刘民有呆呆道:“是什么?”
“暴力,任何**体制的权力都来源于暴力,所以才会有先军思想这种东西。这个时代的先军思想也没有什么不对,登莱周围按说来,没有任何敌对势力,结果你看如何,咱们从威海开始便一直与民户纠缠不清,与文登三卫同样如此。我们发展一步,就要从周围势力的身上咬下一块肉,这就是深仇大恨,往往需要你死我活的争斗。便如你若没有那支火铳,地上的穷困文登屯户便会被登州民户杀死,而他下一步就会杀你。”
刘民有茫然若失的听着,没有出言反对。
“现在需要把军政民政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更直白点说,增加他们反叛投降的成本,那就是更紧密的利益关系。到时不需要我们去动员什么,他们就能拼死保卫文登的体系。咱们的军队里面有一些有家室的,用屯堡控制资产和家眷可达到目的,还有很大部分光棍,日后的流民到来恐怕光棍会越来越多,只靠退养金并不算牢靠。黄思德这个法子也有可取之处,土地从来是捆绑人的最佳资源。”
陈新丢下烟头,认真的说道:“更不用说咱们现在占了旅顺,那里每日都是前线,提高军队地位并不过度。在这个乱世来说,咱们需要的。是一支拥有民政系统的军队,而不是一个拥有军队的民政系统。咱们两人之间。需要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后面的事情才好处理。”
陈新说完便看着刘民有,等待他的意见,从到威海开始,军队和民政都是并行的两条线,陈新和刘民有之间没有明确的隶属关系。虽然因为文登的连续胜利,军队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民政,但陈新对民政一直是商量。而没达到在军队令行禁止的地步,刘民有往往也会对有些有异议的部分打折扣,如今摊子铺开,陈新认为需要确定文登体系的主体,好让整个体系有一个统一的方针。
刘民有揉着手中的过滤嘴,眯眼靠在椅背上。几年来战争不断,现在旅顺一占。军队成为主体已经是大势所趋,也是文登一直在吞并周边利益的驱动力,但他一直主理民政,却更清楚土地对流民的吸引力,那才是文登一步步壮大的根本所在。
刘民有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迎上陈新的目光。“民政当然可以归属于你管辖,但绝不是归属于军队,你也别老把自己当成个军阀,你该是体系的最高首领,只有你是连接军民两方的枢纽。这是我想的,所以我不同意黄思德向民政伸手。文登仍然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军民协调的体系。而非一支畸形的军队。暂时来说,我同意以军队为主体,但一旦咱们发展到合适的程度,就应当马上协调发展。”
“民有所说有理。”陈新要的就是这个表态,马上追问道:“那民有是同意先给军官分田了?”
刘民有摆摆手,“你要捆绑军队的利益,不要用土地,土地也是我们吸收新鲜血液的最佳资源,你不会愿意看到最后培养出一群地主武装吧。换个方式如何?”
陈新一愣,“什么方式?”
“用军队所有将士的退养金占股,投入四海商社,搞股份公司!”
陈新直直的盯着地面,摸着下巴沉吟道:“退养金?股份公司?”
这次换做刘民有等待他的答案,陈新眉头时皱是舒,好一会后突然满脸兴奋的一拍掌低吼道,“什么他妈莫怀文徐元华,比起刘先生连米粒之光都算不上,这才是大才啊。”……
安香保的文登屯堡,这里原来是一片抛荒地,文登的两百多屯户来了之后,在这里搭建了窝棚,前几日的械斗之后,周围码起了十多座新坟,死者家眷正在烧纸点香。
明代的葬礼一般没有戏班子,大多数人认为是对死者不敬,请戏班子唱戏是清代才逐渐兴起,曾被朝鲜等国认为是礼仪沦丧的表现。
屯堡周围每天都聚集着许多土民,其中有不少生员模样的人在鼓动,屯堡没有堡墙,文登的青壮屯户手执农具守护在外围,整个屯堡的人每天都有些提心吊胆。
约在一百步外,有一个战兵的营地,那里驻扎了一个预备营司,就是这个战兵司的存在,让那些土民不敢真正来寻仇。不过战兵这几日也没有主动驱赶那些土民,使得那些人胆子越来越大,渐渐靠近到屯堡五十步内,对着那些祭奠的家眷大声叫骂。
双方很快就开始用石头泥块开始远程打击,双方越打人越多,很快有人要想上来近战。军营一声喇叭响,土民呼啦啦全部退出五十步外,看到没有军队出营,才又停下来。
屯户也不追赶,土民在外围超过千人,他们不是对手,这些屯户望着军营,心中都颇有怨言,认为军队早应该去剿杀那些土民,现在土地不能到手,春耕的时机已经过了,后面即便拿到地,今年只有种豆肥田,或是按农业研究所的指导手册种两料蔬菜,终究没有粮食来得安心。
这时登州方向跑来两匹马,后面还跟着七八辆马车,车上的东西用油布遮着,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前面两人戴着宣教司的臂章,他们到村口下马,叫过那位忧心忡忡屯长,低声吩咐他一阵,然后屯长脸露喜色,去找来几个总甲安排,外围戒备的青壮屯户都撤回了村内,几辆马车跟着进入村子。
两个宣教司的人接着去了军营,拿出一张信笺递给哨兵。把总很快出来,与两人窃窃私语一番。宣教司的人很快回到屯堡。外围的土民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些外地人在干什么。
只过了片刻,远处的官道出现了一群密密麻麻的人影,前面还有一个什么旗帜,土民都嗡嗡的喧闹起来,生员则大声给他们提起,让他们不要害怕。
黑点慢慢接近,前面的居然有骑兵。身上铠甲鲜明,队列中全是锋利的刀枪。最前面的参将旗上写着一个耿字,接近之后,那些士兵开始散开往两翼。
土民们缓缓往后挪动着,心中都开始感到害怕,这些士兵似乎不是来讲理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派人过来说话。
那些士兵一部分由军官指挥着绕过屯堡。另外一部分直接官道接近,很快便到百步外。
土民互相张望着,心中已经发虚,一个生员色厉内荏的大声对那些民户吼道:“大家都别怕,天日昭昭,他们还敢杀人不成。天下总是有王法的。”周围民户心神稍安,毕竟他们都不识字,见识不多便容易胆怯,但这些缙绅族长都是有见识的,大族闹起事来有时官府也只能退让。
这生员胆子还算大。他大步迎上去,很快就与对方快碰面。对面的士兵虽然没有旁边兵营那支文登兵一样整齐。但个个眼神凶狠,看人如同看尸体般冷漠,手中的刀枪寒光闪闪。
生员口干舌燥,他装模作样一举手,对着对面一个拿着长枪冲来的士兵大声道:“让你们将官出来说话,我乃安香保生员……”
噗一声响,锋利的矛头不由分说的刺入他小腹,生员全身抖动着退了一步,长矛又迅速抽走,生员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小腹。他举起手指着那个士兵,还想要说什么,那士兵一脚将他踢倒。腹部的剧痛袭来,生员仰躺在地上,无力再动弹,腹部的鲜血泉涌而出。
那士兵蹲下就在生员身上摸索,翻出的玉佩香囊银袋都塞入自己怀中,一边还骂骂咧咧的道:“老子管你是谁,老子告诉你老子是辽军。”
“杀闻香教!”文登屯户们从窝棚间蜂拥而出,他们全部在左臂绑了红布条,手中拿着的也不再是农具,而是锋利的腰刀长矛。
“妈呀!”后面的土民看到这群士兵上来就杀人,完全没有乡间群殴的气势,齐齐发一声喊,顿时作鸟兽散。
文登屯户与他们刚刚结仇,最是苦大仇深的时候,在后面拼命追赶,追上一个就砍翻在地,然后一群眼睛血红的屯户上来围住乱砍乱杀。
土民在有组织的军队面前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换不择路的四散而逃,而那些辽兵和屯户却不依不饶,在后面紧追不舍,一直跟着他们杀进了他们的村子,少量冲动的屯户还开始烧屋。
陈新立马在官道上,用远镜看着周围的情形,对莫怀文吩咐道:“让屯长和总甲长去告诫一下那些屯户,一般的佃户没杀人的,只抓不杀,再放火的就取消分地资格。”
莫怀文答应道:“属下明白,这次抓完闹事的生员和族长,其他人总该消停了。”
黄思德却问道:“安香保是下了,这次杀戮不少,以后咱们可能也得防着点。”
陈新冷冷一笑,“有刀枪就是不同,以后每个屯堡都要组建护屯队,除农兵连外的所有青壮都必须参加。耿仲明也干得不错,那些生员家里的东西,他抢了就抢,不需去问他什么。把那些闹事的生员和上次杀人者,一律抓回登州,让唐知县把他们在县衙前站笼示众,广而告之。后日停止清剿,黄思德你带宣教官去安抚那些土民佃户,就说文登营前来调解辽兵和屯民纠纷,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两人同时道:“属下领命。”
陈新转头看着莫怀文,微笑道:“莫怀文你表现不俗,我和刘先生商量过了,你以后就是民政副长,刘先生驻登州,你就驻扎平度州,处理当地民政事务,以屯堡和道路为主。另外给你一个权力,总数两千人以下的护屯队,你不需报告可以直接调动,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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