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城之战(六)第一更

  崇祯三年五月五日,比历史上早了几日,明军开始发动收复关内四城的战役,明军参战兵力近十万,除滦州的主力外,还有刘可训一部川军攻遵化,朱梅一部关宁军佯攻迁安,孙承宗中军何可纲牵制永平。

  滦州城下明军的家丁哨骑呼啸往来,占据了战场,各营寨内人喊马嘶,鼓号之声不绝,各军一大早吃过饭后,大量步兵将攻城器械推出营地,摆在一里之外的出发地域。

  滦州城墙上建奴严阵以待,他们大声呼喝着,指挥一些迁安民众搬运土石檑木。

  西面城墙一里外,文登营步兵全部席地而坐,文登营的集结地就在正对西面门楼的位置,虽然皇帝要求文登营守护炮兵,但孙承宗可不是呆呆执行命令的文官,他认为建奴不可能在如此情况下缴获红夷炮,默许陈新的队伍可以攻城,只是安排时把文登营和红夷炮放在一起,完成一个字面上的护卫,做的是官面文章。陈新领会后,也跟马世龙要来了先锋突击的任务。

  文登营为了应对巷战,已经重新编组为更灵活的战斗组,每组由一队杀手配一队火器队,以杀手队队长为指挥,每局分为五个战斗组,每个战斗组还可以由指挥拆分为两个小组,每小组由一伍火枪兵和一伍杀手组成。

  各旗队长正在抓紧时间做最后的作战简报,强调入城后战斗组运用的事项。

  文登营的两侧是各地勤王兵,他们已经将各种工程器械推出,其中最多的是轒辒车和尖头木驴,它们将用于填壕和挖城墙,其次是壕车,这些后面就是云梯车。

  马世龙的一丈六尺总兵红旗在偏北位置,各总兵的骑兵都被抽调部分,将用于建奴溃退后的追击。

  刘民有跟随在中军,听着周围连绵不绝的号鼓难免心情紧张,他是首次见识古代战争,还是攻坚战。跟刘民有一起的张二会看着墙头,满眼的恨意,他几岁就因建奴而失去家园,对建奴的仇恨不比东江难民差。

  陈新笑着对两人道:“建奴就凭几把弓箭也想守城?”

  刘民有把墙头的目光收回,转向文登营阵列前五十步的地方,那里一字排开几十门二号红夷小炮,面对城楼的地方是十门两千七百斤红夷炮,一部广东兵和一部京营兵正在忙碌的部署阵地,在地上挖开一些坑洞,或者将木方垫在炮轮下。

  其中一些会官话的广东军官则在跟京营兵讲解,他们拿着一本册子在各处检查药包和铁弹,指导炮手装填,他们所用的方法远远超过陈新原来的认识,他本以为要很久以后才有定装的炮用发射药包,岂知早已经开始应用,都是棉布包装的发射药,而且每包上均有编号(注1),装入后用铁锥从火门刺破药包,然后倒上引药,随即就有炮手用手或布把火门捂住,防止引药被风吹散。

  此外还有一群红毛碧眼的弗朗机人,他们比广东军官更加忙碌,用工具不停比划和计算,这些人就是陆若汉从澳门招募的雇佣兵,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批人后来成为登州孔有德部的教官,孔有德因此有了当汉奸的本钱。

  刘民有仔细观察,那些弗朗机人总共用到了四种工具,第一种是一块铜质的板子,板子上画着许多刻度,下面吊着一个坠子,是双手举在眼前使用,第二种是一个外形有点像游标卡尺的东西,也有一个坠子,使用的时候插在炮口,第三种就象普通的尺子,第四种他认识,是单筒望远镜。

  刘民有低声问陈新那些是什么东西,陈新也摇头,他刚才粗粗打听了一下,只知道名字分别叫度板、远镜、铳规和铳尺,炮兵可以用这些工具观瞄,至于是如何用的,陈新也不太明白,他安排了黄思德下来后去挖人,总要找到几个专家才行。

  这批大红夷炮和弗朗机人到京后,上下都十分重视,此时任礼部侍郎的徐光启给崇祯上了个奏疏,说到红夷炮的用途,尤其强调了红夷炮观瞄之术乃是军国秘技,最好让可靠的勋贵子弟习用。兵部和都察院都有多人反对让大红夷炮出城,担心落入建奴手中,所以才有崇祯亲自安排文登营守护一事。

  关宁军也有自己的红夷炮,宁远兵备孙元化将炮队交付参将黄龙,一路用牛拉着,赶到了滦州,这支部队由孙元化亲自教习他们射法,少数人还在天启三年接受过第一批弗朗机教官的培训,当年指挥宁远炮兵的彭簪古就是其中之一。所以马世龙和祖大寿两部的红夷炮操作水平都是比较高的。

  刘民有还待再问,马世龙中军一声金响,城下的游骑纷纷退开,接着前面突然巨响,一门大红夷炮猛地向后一退,一颗黑色铁弹在空中一闪而过,砸在城墙下的城壕边,激起一团烟尘。

  陈新道:“开始试炮了。”

  接着一门小红夷炮也发炮一次。击中了城墙,墙垣上炸开一朵石块和尘土组成的小花,墙头传来建奴的大声惊叫。

  第二杀手旗队正在听黄元布置任务,那边一放炮,纷纷转头去看热闹,谁知大炮又停了下来,黄元大声道:“别看了,大家都转过来。这城墙也不是一会功夫就能打塌的。”

  周少儿等人只得恋恋不舍的转过来,这么多红夷炮开仗,他们可从来没见过,

  黄元接着讲:“咱们第一千总部的任务是沿小街道穿插,到达北门位置后封闭北门。第二千总部将以一个司沿城墙向北突击,第三千总部沿十字街到达城中心后截断主要通道。我们入城序列在第三部之后,入城后我局即向北转,让出西门大街让后面的兄弟进入,大伙随时记得以北城楼为参照,不得偏离了方向。咱们局编为五个战斗组,各杀手队长为组长,战斗组内再拆分小组后由火器队长任一个小组组长。大街道作战时,战斗组左右分二伍,小街道作战时,杀手伍成小三才阵,待火器射击过方上前搏杀。西墙城头的建奴旗号,有正蓝旗一部,正黄旗一部,或许还有些蒙古部落兵,咱们不怕他,需要援助之时,组长吹竹哨呼应。。。。。。”

  陈瑛一边听一边磨着匕首,他把匕首收起后,伸手摸了一下腰牌,用手指摩挲着上面的三道痕迹,那是他在固安杀死的三个建奴,离他家的七口人只差两个了,想起一家七口人出门前看向他的眼睛,陈瑛眼睛微微一红,那情景他永远无法忘记。

  黄元此时已经讲完注意事项,看一眼周围的战友,最后强调道:“大家记清了,我们的目标是与第二千总部一起控制北门瓮城,其他皆是枝节,非必要地方,不得恋战,不得往其他方向追击溃兵。听明白没有”

  所有士兵大声道:“明白!”

  士兵在做简报,陈新也没闲着,他与四个千总最后确认了一遍线路,他还是一门心思封闭北门,反正孙承宗没有规定线路,既然不能从城外围堵,就从城内围堵,明军的攻击计划十分粗糙,攻击界限就以城墙划分,入城后的行动也没有具体计划。

  所以陈新打算以第三部控制中心十字街,分割建奴兵力,第一部封闭北门,第二部沿城墙突击北门瓮城,只是城墙难以展开兵力,他只投入第二部一个司,剩余一个司由陈新自己控制,等前述兵力展开后再进入西门大街,随时支援北门和十字街口。能堵住多少建奴,在于文登营行动的速度,陈新对各部的要求都是勇猛迅捷,不分散兵力在次要地方。至于骑兵,陈新让朱国斌留在城外,自行决定攻击时机,但要求除非马世龙调遣,不要去北门外面,因为孙承宗当着大会上许多人说的,围三厥一,陈新岂敢去冒犯军令。

  这些计划的前提都是攻克西门,陈新并不知道红夷炮对城墙威力如何,最好能把瓮城城墙打塌一部分,滦州总共就一千多建奴,四面城墙一分,一边只有几百,几百建奴绝不可能挡得住文登营的步队,而且城里有街道限制,建奴那点骑马的本事也用不出来,这样的环境可是杀建奴的好时候,一旦放出去,陈新自己也没信心,那些友军就更不用说了。

  前面的炮兵阵地一阵响亮的号子,炮手纷纷举起手中的点火叉棍,几个广东军官从马世龙中军赶回炮阵,陈新见状,知道快开始了,打发三个主官返回队列,自己则在中军等着看红夷炮的表演。---------------------------------------------------------------

  注1:定装炮用药包及分类编号不算高科技,《兵录》《西法神机》已有此记载,《兵录-西洋火攻神器》所述“用布或纸照样凑缝装药,仍封识号名,临时便用。。。先以铁钉入火门,然后用火门药。。。”。

  徐光启的奏疏中说及红夷炮观瞄法,提到过远镜的用途,可以推断弗朗机人或明军炮兵应当已经在使用望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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