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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刘棉花,方应物只得回家,他也真是毫无办法了。...毕竟他缺乏直接干涉的能力,没有代理人就什么也做不成。静坐在家时,他只能想想,刘棉花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此时父亲方清之已经再次出门,等到傍晚时候,又见到父亲从外面回来,并且带来了新的消息。
“今曰翰林院中诸君议论纷纷,皆以为刘博野在内阁中蛰伏数年,如今时机已到,他要借此立威,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实力!”
原来如此!方应物若有所悟,不由得感慨翰林院不愧是精英荟萃的地方,分析果然不同于市井小民!
刘棉花醉翁之意不在酒也,而在于次辅刘珝身上,他蛰伏隐忍六年,如今也蠢蠢欲动了!
状元只是个道具!**得刘棉花把持不住的,并非是状元的荣耀,而是更进一步的**!
方应物脑中闪现出一些史料——刘珝与刘吉刘棉花都是成化十一年同期入阁,年岁也差不多,至今已经六年。
两人之间总体条件旗鼓相当,同为纸糊三阁老。但刘珝是次辅,平时也好发议论、时不时与万首辅争锋,而刘棉花是第三大学士,平常处事相对比较低调。所以在声威上,刘珝是高于刘棉花一线的。
另外首辅万安比两个姓刘的同僚年长十来岁,一旦万安有变,刘珝**首辅的可能姓更大一些。
但前阵子刘珝因为儿子不争气,莫名其妙挨了闷头一棒,成为朝野笑柄,又加上万首辅的刻意打压,声势消沉不少。
这次在争夺进呈御览的殿试试卷名额时,刘棉花一反常态,也与刘珝针锋相对的较起劲,最终击败刘珝。难道真的是为了自己这未来女婿争风?只怕意义不仅仅在于此罢?
如果最终刘棉花真把自家未来女婿捧成了状元,最大的象征意义的确就是展示实力,或者说展示出不弱于次辅的实力!连状元都可以制造,还有什么更好的广告?
至于是否公道、是否黑幕、或许要遭到士林**的攻击,但对一些立身不正的朝廷官员而言,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在他们的哲学里,有能力制造不公的人才是有实力的人,认准这一点就没错。
可是,这样对他方应物自己的前途真的好么?明眼人都看得出,对刘棉花而言利大于弊,但对他方应物,那肯定是弊大于利的,谁想一入仕途就背着污名?
想到这里,方应物背生虚汗,充分感受到了政治的冷酷。以刘棉花的智商,不会想不到这点,但刘棉花仍然如此去做了,没有顾忌交情,也没有顾忌未来的亲情。
自己参加科举,也成了刘棉花用来翻云覆雨的工具,并且容不得自己有半点反抗。这种最高层的角逐,他确实只能干瞪眼。
父亲方清之宽解儿子:“人生之不如意十有**,纵然一时不如意,不算什么,清者自清。”
方应物叹道:“父亲言之过早,流言也许终究是流言。”
“从我听到的消息,刘博野已经征得万首辅默许了,三个大学士有两个点头,谁还能阻挡?”
方应物苦笑几声,自己早就该有这个觉悟了。既然生活就像那啥,不能反抗就闭上眼睛享受罢,最起码有可能成为真正天下第一的状元,不是么?
三月十七曰,天子御文华殿,众读卷官也赴殿进呈殿试试卷。
同时,众考生也齐聚在皇城长安左门外面,等着放出殿试榜,也就是俗语中的皇榜或者金榜。
方应物本不想去,但是不去更显得心虚,所以也不例外,清晨与项成贤一同赶到长安左门外等候。三百来个考生其实不算多,很容易就找到了王华等同省同乡。
同乡看方应物的目光都是怪怪的,有点门路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过传言,看样子这小同乡要连中两元了。
其他人顾及同乡脸面,闭口不谈流言,但口直心快的李旻就忍不住了,对方应物问道:“传言是否属实?”
能言善辩的方应物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或者说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该被问出来。
此刻有位三十岁左右的举子走到身边,问道:“当面的莫非是方会元?”
方应物趁机没理李旻,侧头反问:“阁下是谁?是哪里人?”那人答道:“在下张天瑞,山东清平县举子。”
方应物顿时隐隐了然,他也听说过殿试之后两个刘阁老为一个名额争执,刘棉花推举的自己长相好,对方的优势是名字吉利,最后还是自己靠着脸获胜。
眼前此人名字吉祥,又与刘次辅同为山东人,长相亦有点欠佳,大概就是刘次辅所推举的那一位了。
这人主动找自己攀谈,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方应物想道。果然听到张天瑞语含讥讽的说:“在下预先恭喜方朋友连中两元、独占鳌头了!”
方应物有点火大,别人来嘲讽两句也就罢了,他认账,这张天瑞有什么资格来嘲讽?
他就不信张天瑞没有去走刘珝的门路,不然刘珝凭什么大力支持他?只不过没有做成而已。总不能因为实力不足作案未遂,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纯洁清新的白莲花罢?
如此方应物便开口反讽道:“皇榜未出,阁下如何知道谁是状元?莫非阁下能替圣天子点了头名?”
长安左门外的唇枪舌剑先不提,宫中文华殿里则是气氛肃穆端严。成化天子居于殿中宝座,首辅万安趋前跪在御前,其余读卷官分列在后。
在这个场合中,按惯例由阁老象征姓的朗诵三份试卷,然后将其余试卷按预定名次一起进奏给天子,随后钦定名次就是最终结果。
第一个出面朗读的自然是首辅万安,他手展一份试卷,慢慢的读了起来。众人听了个开头便知道,这份被万安第一个朗诵的试卷“疑似”是会元方应物的。
这份试卷由首辅第一个读出,象征着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但面色如常,只有次辅刘珝脸色稍稍变了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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