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级伴读书童

  一场布局严谨、勾心斗角且又别开生面的做对子祝寿大赛,因为姜仲预热时抛出的一副“才冒三丈”的对联而不得不宣告偃旗息鼓,范府的诸位小姐们自知难敌,纷纷罢笔,干脆把做对子比赛改为午后游园了。

  范宝通心里恨极了石桌上那副对联,但因为那副字是出自爷爷的手笔,心中毕竟有些顾忌,不想轻易撕毁或者丢入水中,因此看了一会对联,又转头看了一会那个正跟爷爷谈笑自若的少年,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时董诗音叫了他一声:“葫芦儿,还在那发什么呆,一起游园去。”

  范宝通听是董妹妹喊自己,又转怒为喜,应了一声,快步跟了过去。

  众人游园,远远经过八角亭,除了董诗音一脸意味不明的微笑看着范宝通,其余几个姑娘都忍不住好奇地悄悄看了姜仲一眼,想知道那位写出“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字句的少年到底是什么样子。

  范宝珠瞥了一眼,说道:“他只是做对子厉害,作诗做文章如何呢”

  宝檀道:“文意本是想通,诗词文章于心领神会之外,说到底还是琢磨句子的功夫,他做对子厉害,其他几个应当也不会差。”

  大家闻言点头,范宝通嘟囔了一句,倒也没有反驳,然后想起什么,忽然神情振奋起来,问:“下月是不是要到七夕了”

  宝凤掐指算了算,道:“果然,今日是六月初五了。葫芦儿,你又想到什么顽皮的主意”

  庄玉雅忽接道:“宝通弟弟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看对不对。”

  范宝通饶有兴味地微笑颔首,道:“庄姐姐你尽管猜。”

  庄玉雅伸出玉笋般的手指在脸旁绕了一圈,笑道:“宝通弟弟定是想要在七夕鹊桥诗会上夺个诗魁来做做。”

  范宝通忙摆手道:“庄姐姐又取笑我。”

  孟剑娥旁边笑道:“若小哥哥真做了诗魁,到时候再顺手把七夕巧女娶回府,保准表舅妈高兴。”

  宝凤笑着斥道:“孟丫头又张狂了,一个女孩子家,整天把娶亲放在嘴边,也不怕羞,且宝通才多大就娶亲”

  范宝通罕见面露局促羞色,直拿眼睛去瞅董诗音,董诗音却偏头看着远处,对大家的话置若罔闻。

  范宝檀道:“庄姐姐的意思不是让小哥夺诗魁,而是要让小哥的伴读去夺诗魁,对不对”

  庄玉雅抿嘴笑着点头,众女这才恍然,宝凤问:“宝通,你要在鹊桥诗会上为难小陈公子吗”

  “大姐,我这不是为难,而是考验,如果爷爷当真要把他安排给我做伴读,总不能靠一副对联就定了,以前也没这个选法,因此,他要想进范府做伴读也罢,做小先生也罢,须得过了我这关,我才愿意认他。”

  范宝通说得一身凛然正气,大姐范宝凤反倒不知如何反驳了。

  “小哥妙计,如此一来,那位小陈公子的敌人就不再仅仅是那位欧阳翰林及我们家里诸位姐妹,而是整座庐州城的才子。”

  范宝通谦虚道:“为证明我不是有意刁难他,我并不要求他鹊桥诗会夺得诗魁,能入三甲即可。”

  众人一想到往年鹊桥诗会盛景,便是适才看过姜仲文气滔天异象,也不敢就下定论。鹊桥诗会,会有多少才子为博佳人一顾而尽展平生所学,论剑拔弩张程度,比之科考也不遑多让。

  一直沉默不言的董诗音道:“犹记去年七夕节,孟丫头一剑灭百灯的绝技。”

  庄玉雅道:“只是七夕乃女子乞巧之时,孟丫头那一剑豪气有了,却不见巧。”

  孟剑娥满脸不赞同,立即反驳:“庄姐姐这就是外行人说内行话了,岂不知剑术练到极处,也与作文一样,既有鲲化鹏击九天之大开大合,又有泉水过石之轻柔细腻,个中妙处和巧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庄玉雅笑道:“偏你又能讲出许多道理。”

  宝凤也道:“我们几家姐妹虽多,能文能武的却只有剑娥妹妹一人,将来指不定可以做一个女将军。”

  宝檀道:“不要说我们几家,便是整座梁国我也只听过红玉公主和剑娥两位。”

  孟剑娥本来面有得意之色,听到宝檀把她和红玉公主相提并论,忙道:“二姐休要捧杀我,我如何能与红玉公主相比”

  提到红玉公主,即便是董诗音,脸上也不吝敬仰之情。当年梁帝带九岁的红玉公主访陈,陈帝就有“生女当如梁红玉”的点评,其惊才绝艳,可见一斑。

  众女说着,早远离了八角亭,而八角亭内,姜仲和范老太爷果然是在说入府伴读之事,只是范老太爷深感那副对联的不俗,已经改了让姜仲做伴读的主意,而是请他做范宝通的小先生。

  “以公子之才,做一个伴读实在太委屈了,如今我就请小陈公子做我葫芦孙儿的先生,还请小陈公子千万不要推拒。”

  姜仲一听要自己去做那个纨绔二少爷的私人家庭教师,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是出于一种“位子越重,责任就越大”的自我保护心理,而且,所谓小先生,其实不过就是“高级伴读书童”。但是看到范老太爷满脸的诚恳和期待,拒绝的话也不好出口,说道:“要先通过范二少爷的考校再说。”

  范老太爷道:“这事我与他父亲做主,由不得他,不过为你们日后好相处,只能由小陈先生多担待一点了。”

  此事就此定音,又说了一会,范老太爷终于还是提到那副对联:“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就是心中的意思,就是这样简单的话,我怎么也说不出来,反而是小陈先生,与我说了一席话,吃了一顿饭,就看出我这个心思,一写出来,就是说不出的投契。”

  姜仲心想:“明明是一个掌握泼天财富,肩负巨型家业传承的商贾,却爱上了看天上的白云,这种反常注定了这种矛盾的存在,心为形役,身在樊笼,如何返自然”

  姜仲道:“越是触手可及却始终难以做到的事情,执念就越重。”

  话到此处,正好默契的点到为止,范老太爷道:“老夫从商多年,骨头里都刻着货款两讫四个字,如今小陈先生赠我对联,又不要金银,我无以为报,就把我当年从一位老师傅那里买来,并藏了多年的一套拳谱赠予小陈先生如何”

  正为那颗金色武魄感到困惑的姜仲,自然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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