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丝的嗜好并不怎么特殊,”灰袍说:“格瑞纳达的黑市中最受青睐的商品就是非格瑞第的追随者,尤其是那些不太可能成为红龙盟友的神祗们的牧师——他们的用途相当广泛,可以作为祭品,也可以作为交易的货币,或是用来宣泄个人的欲望,当然,也有些口味别致的家伙会试图逼迫或是诱惑一个虔诚纯洁牧师或是圣骑士堕落,据说这样的功勋即便是在无底深渊中也是值得在人皮纸上记下一笔的。”
魅魔费瑞克希尔在一旁听着,对内容她并无异议,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强大灰袍的口吻总是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她的召唤者,记得他在离开格瑞纳达的前一天,吩咐侍从们准备晚餐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对,请拿一些羊肉来,可以清蒸,也可以煮汤,或是加上瑟里斯人的酱料后焖酥,要么腌渍后刷上蜂蜜慢烤直至熟透也不错……
“他们……”
“很明显,”灰袍说:“凯尔丝偏好的是后两种,之前的两种使用方式,你,我是说,那个不幸的猎物有无自己的意志并不重要。”他说,一边懒洋洋地将手指交叉成尖塔的形状,长袍的宽袖从手肘上滑落,露出里面的紧身衣,闪光的绸缎让亚戴尔略微有点走神——它不但是菖蒲花色的,还有着一整排被雕琢成橄榄形的无瑕坚石纽扣,亚戴尔当然知道丝绸质地的紧身衣袖子与领口都是需要扣子的,不然柔滑的织物根本无法如人们所要求的那样紧贴身体,但他只感觉眼睛都快要被坚石与那个旖旎的颜色闪烁的快要失去原先的功用了。
他转而看向青黑色的墙壁,但那上面仍然跳跃着无数光点,罗萨达的牧师只得无奈地垂下眼睛。他当然也可以去看魅魔,这位来自于无底深渊的恶魔女士周身的颜色都偏向于冷和暗,问题是出于灰袍的恶劣爱好,他向费瑞克希尔敬献了一件淡金色长袍,费瑞克希尔似乎也很喜欢它,可能除了色泽之外,它还有着其他人所无法知晓的作用,譬如说,魅魔在穿着它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美艳的人类女性,异于人类的地方——灰蓝的肤色,苍白的卷发与竖立起来的瞳仁都被掩藏了起来,就连她伸出双脚的时候,那也是一双有着脚趾和指甲的脚。
但如果可能,对于一个深渊生物来说,黑色是不是更适合一些?或是钴蓝、藏青,即便是格瑞第的牧师与术士们常用的深红色也很要比现在的颜色要好得多,作为晨光之神的追随者,亚戴尔是很喜欢象征着晨曦的近似于透明的淡金色,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这种时刻都在piapiapia的恶俗的淡金色,他必须承认自己曾经有冲动钻到克瑞玛尔交托给他的房间里寻找一件可以让他稍许喘息一下的替代品——黑发的龙裔在里面堆放了许多无用的馈赠,其中就有不少附魔的长袍,但对于克瑞玛尔来说,没有什么能比他在星界得到的那件及膝白袍更好,所以它们只能哀怨地跟着三头蛇蜥的木乃伊一起发霉——不过这也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想法而已。
“那么……”
“龙刺、龙爪与龙牙都是属于格瑞第的,但他们是有偏向的,”灰袍说,“在格瑞第之下,龙牙无限制地倾向于新王,而龙爪……好吧,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的骑士遵从凯尔门的命令,至于龙刺,奥斯塔尔的曾祖母是红龙格瑞第的侍女,可以说,除了王室成员,这四位侍女是所有龙裔中身份最高的。她的后裔,奥斯塔尔,虽然天赋一般,”灰袍出于本心的评论道,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在这个位面,也只有寥寥几个存在可以被称之为天赋出众,当然,他必须谦卑地承认,他正好是其中之一——“一般”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评价,要知道,就连神祗之中,也有被他说成蠢货的也不是一两个:“但他显然很好地明瞭与选择了自己的将来——他没有在术士塔中苦苦挣扎,想方设法地升上哪怕一个台阶,而是走出格瑞纳达,在人们的嘲笑中与商人和盗贼为伍——但他做的真是好极了,牧师,龙刺虽然早就存在,但最终成就了它正是奥斯塔尔,而不是它成就了奥斯塔尔。”
“从本质上来说,奥斯塔尔更像是一个盗贼或是一个商人,而不是术士。”就像是他最小的弟子,即便他们都具有着巨龙的血脉,接受也都是术士的指导,成为的也是一个术士,但一个最终还是成为了一个有着术士名号的商人,而另一个成为了灰袍继而成为了巫妖,这是固执的命运为他们设定的道路,是不可转移和模糊的:“所以,奥斯塔尔和它的龙刺可以为任何一位服务,也可以让任何一位去死,他们在新王与他的红龙妻子之间危险地摇摆——在格瑞第的注视下,”灰袍兴致盎然地说:“你得承认,亚戴尔,他之前干的还不怎么坏,有些想法也称得上新颖。”
“白塔。”亚戴尔说。
灰袍向他微微一笑,没有丝毫揭开了他人瘢痕的羞愧与后悔:“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吗?”
“因为克瑞玛尔不在这里?”
“还因为凯尔门也不在这里,她的母亲亦是,红龙格瑞第也不在。”灰袍随意地说出了一件会让大部分格瑞纳达人感到惊怖不已的事情——凯尔门无关大雅,红龙虽然棘手但也不是不可以敷衍,关键在于格瑞第,这位可敬女士的踪迹从来就是隐秘以及不可探测的,所有敢于这样做的人不是叛逆就是敌人,就算是她的红龙子女,或者说,尤其是她的子女,更不可以。
“新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厌倦了他的两个子女,也许是他对他们曾经抱持着热烈的期望的关系——凯尔门与凯尔丝在诞生之时就有着巨龙的特征,鳞片,竖瞳,还有双翼,每个人都以为他们将会是最强大的龙裔,但很可惜,也许是因为血缘过近的关系,他们从力量到智慧都没有什么值得被称赞的地方……他们能够存活下来只是因为新王和红龙之女不想在格瑞第的命令下再次同床。”
“那么他们现在又想了?”费瑞克希尔曼声道,她的声音在房间里颤动与回荡,亚戴尔隐晦地深呼吸了几次,而灰袍转过头,向她眨了眨眼睛。
“当然不是,”巫妖说:“只是新王已经无需忍耐了。”
“忍耐?”
“格瑞第正在拼上拼图的最后几块,”灰袍说:“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与之无关的事情都会被忽略与妥协。
“结束之后呢?”
“那个时候,”灰袍说:“也许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很大,不但是格瑞纳达,这个位面,或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魅魔,魅魔以一个优雅而美妙的姿态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无底深渊中总是有着无数窃窃私语,他可不保证乌黯主君格拉兹特就没听到些什么,不,也许他听到的要比红龙格瑞第或是其他恶魔,魔鬼更多,所以费瑞克希尔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如果只是要解决凯尔丝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异常简单,无论是灰袍还是费瑞克希尔,都可以让这位狷狂的红龙之女永远地安静下去,但凯尔丝的死亡是一个象征,一个新王要求克瑞玛尔交付的担保品——如果亚戴尔只是一个普通的,堕落的牧师,克瑞玛尔的一个下属或是奴隶,他甚至不会听闻到哪怕一个字,但就算他告诉所有人说克瑞玛尔只是他的主人——唔嗯,这样拙劣的谎言还是不要在这些人面前说了。
他们知道他是克瑞玛尔的朋友,知道克瑞玛尔不会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果我拒绝呢?”
“你觉得奥斯塔尔会怎么做?”灰袍说:“他会说,好吧,很遗憾,我去找别人。会吗?”
“格瑞第与新王都对那个工程充满了兴趣,但他们并不会在乎奴隶怎么样。”费瑞克希尔说:“如果你是在害怕……别否认,这是人类的正常情绪,”魅魔温柔地说:“受到伤害会躲避,见到死亡会畏缩……我觉得这很寻常,而且还有点可爱。你不需要为这个感到羞愧。”
“我们会看着你的。”灰袍说。
亚戴尔并不畏惧痛苦与死亡,如果这样他就根本不会来到格瑞纳达——他是先做了这个决定然后才接受了精灵凯瑞本的委托的,不然凯瑞本也不会要求一个无辜的好人为了自己的缘故陷入剧毒的泥沼,但灰袍说会看着他是什么意思?他以为灰袍看中的是魅魔费瑞克希尔,不管怎么说,魅魔虽然在外貌上不太符合人们的想象,但她的魅力值仍然是毋庸置疑的高,同时还具有着一般魅魔无法拥有的巨大力量,就算灰袍不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有力的工具也会愿意为之付出一些代价的。
但他是什么?亚戴尔对于自身的价值有着相当清晰的认知,他是——魅魔的召唤者的朋友,难道他还能让这个魅魔离开克瑞玛尔,成为这个灰袍的吗?就算是召唤者也未必能够做到的事情就别勉强他了吧,他没有说话,但他的不信任都写在了眼睛里。
“哦,我这都是为了克瑞玛尔殿下。”灰袍说:“你们相信一见……一见我就觉得他应该是我的弟子吗?”
这下子就连费瑞克希尔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灰袍耸了耸肩,他说的都是真话,但没人相信就不是他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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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在克瑞玛尔的宫室里占据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是克瑞玛尔的,但谁也没有提出异议——灰袍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群里拥有一座尖塔的最高层,即便它的位置,装备与开间是术士塔中首屈一指并且长时间地被空置也没人敢踏入半步,更别说他只是暂时性地需要一个没有主人的房间。
他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了很多熟悉的痕迹——一个弟子身上,特别是施法的手势与吟唱的节奏,很容易会被看出他是师从于那个导师的,也许有人会质疑克瑞玛尔会不会露出这样的痕迹,毕竟他接受的最初的关于魔法的教育是在格瑞纳达的术士塔里。但他作为一个法师,却是从灰袍这里起步的,灰袍很清楚地记得,黑发的年少龙裔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成为一个法师,而是遗忘他是一个术士,这很不容易,要克服血脉的影响就像是要让一个正常健康的人类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去看,去听,去闻和去触摸去感觉……而且他还要面对七十七群岛上数之不尽无处不在的恶意——多么罕见的材料,多么有趣的血脉,多么珍贵的祭品……一缕头发可以吗?一颗牙齿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抽掉一截骨头也不会危及生命,可以给点内脏吗?心脏或是肝脏都可以,不讲究,实在不行,小肠也可以……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他的幸运之处就在于他的导师是个不死者们也要忌惮几分的疯子。
除了这些,灰袍还充满兴趣地找到了一些不应该属于一个巫妖的东西,他不知道这孩子离开他之后遇到了什么,但可以看得出,他的经历极其丰富,灰袍甚至找到了一枚巨龙时代的金币,这种金币在现今已经很少了,因为它只在巨龙之中流通,纯正的黄金包裹着附魔的秘银,所以无论离开多远,隐藏的多深都能被巨龙找到,而巨龙们离开这个位面的时候,这些金币都几乎被这些贪婪的家伙带走了。
“你去打劫了格瑞第的巢穴吗?”灰袍自言自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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