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 危机(3)

  记得吗?当然记得,龙裔从胎儿时期就能够听到和“感觉”到外界的一切,甚至可以品尝到过于强烈的情感带来的“味道”。巫妖在母亲腹中的时候,他最常品味到的就是甜蜜与苦涩,也许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已经察觉到她受到了欺骗,但克瑞玛尔必须感谢她,也许是因为精灵的天性,又或是残余的一点侥幸,她没有伤害自己的孩子,但就是这点善良与犹疑毁灭了她自己,最后她甚至有没有力气自行分娩,是她狡诈而残忍的爱人撕裂了她的身躯,然后将还是个龙蛋形态的克瑞玛尔抱了出来。

  “那时候我还在蛋壳里呢,”巫妖用比新王更为轻柔的语调说道:“一定要说些什么的话,大概就是她是一个脆弱而天真的女性吧,还有她的血脉显然仍旧对我造成了影响,否则我就应该是你的长子,而不是一个虚弱的幺子,虽然我不会拒绝可敬的格瑞第给我的名字,但您必须承认,克瑞玛尔在龙语中并不是一个祝福。”

  新王觉得他从中听出了一些怨恨与嫉妒,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否有给过米特寇特什么明显的帮助?没有,应该没有,但他很高兴幺子对现在的地位感到不满,以及对于格瑞第一丝轻微的悖逆意味,“也许我应该请你原谅我,但请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克瑞玛尔,但你也知道,在格瑞纳达,格瑞第才是真正的王和主人,她没有子女,没有后裔,只有奴隶,即便我被称作为格瑞纳达的王,但我手中的力量甚至无法动摇这座宫室——”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你是我最喜爱的一个孩子,”而后微微苦笑:“但很抱歉,那个时候,我就连自身也难以保全,或者现在也是。”他垂下头,“我的孩子,为了证明我所说的一起,我让你看看我从未让任何人知晓的事情。”

  新王解开长袍,他和大部分格瑞纳达人一样穿着一件无袖长内衣,从肩膀到手腕,从膝盖到足踝都是没有任何遮掩的,而后巫妖惊讶地看到新王的手臂与腿上都遍布着厚重的鳞片,这和其他龙裔因为血脉浓厚而显现的特征不同,这些鳞片看上去就是长坏了的,它们的排列并不规整,层层叠叠,就像是没有经过修剪的荆棘那样肆意地生长,它们的颜色就像是凝固了的血——外层的,而顶开外层的鳞片生长出来的新鳞就像是火焰那样呈现出最为鲜艳的红色,密集程度甚至让新王的关节弯折都受到了限制,难怪自从巫妖回到格瑞纳达后,他就发觉新王越来越孤僻古怪了,鳞甲厚重到这个地步,大概做出任何一个动作都会让他痛苦万分吧。

  “要看看我的双翼吗?”新王说:“它们伸展开来可以用阴影遮蔽整个王座。”

  “不必了。”巫妖说,他的语气中恰如其分地带上了一点急促与不安。

  “你有觉得它们让你熟悉吗?”新王继续问道。

  “我的导师的手中似乎有着这样的鳞片。”巫妖给了新王想要的答案。

  新王微微一笑:“想要插手术士塔一向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但我很高兴看到我付出的代价能够让你获得导师的喜爱。”

  他似乎正在诱导巫妖以为他用自己的鳞片换取了导师对克瑞玛尔的照顾,可惜的是,他黑发的孩子不但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克瑞玛尔确实有着一个术士塔中的导师,问题是,他可算不得什么值得尊敬和爱戴的人物,而且非常地蠢,不然克瑞玛尔也没办法轻而易举地从他那里夺取自己的契约,并且将他连躯体带灵魂地一起喂给了总是饥肠辘辘的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

  但巫妖又何必揭穿对方的谎言呢,新王不是毫无缘由得到这个位置的,既然格瑞第仍然宠爱着他,并且从表面上来说,现在格瑞纳达的两个强大的军团都在他的名下,就算是龙牙军团已经被强行分裂,但凯尔门的沦落给了新王将龙爪重新纳入麾下的机会,另外,达诺斯说过,龙刺军团中也有着不少忠诚于新王的盗贼,只是奥斯塔尔有着与现在的巫妖一样的顾虑,不得不退让和忍耐罢了。

  “我知道您为我付出的牺牲。”巫妖用细如耳语般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我重新得回你的时候是多么地喜悦。”新王说,“你的强大与智慧让我欣慰,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我的期望之内。”他俯身上前,按住黑发龙裔的手,新王的手是灼热的,就像是炭火,但这种热量诡异地并不能给任何人带来暖意,反而只会令人遍体生寒,巫妖平静地让他握着,“我不想失去你,再一次,”新王说:“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满足我的一个小小的愿望。”

  “说吧,”巫妖温柔地说:“我听着呢。”

  “我这里有着一枚用我的鳞片做成的护身符文,”新王说:“我希望你能够时刻戴着它,以免遭到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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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说过这枚符文能够让他随时搜索到你的踪迹吗?”埃戴尔那说,他抓着那枚符文,之前克瑞玛尔还能隐约感觉到的魔法波动被半神巫妖的法术控制着,死气沉沉,看上去不比一块石头更有价值。。

  “有说过,”巫妖说:“他知道我肯定会检测后才决定是否要使用它。”

  “你当然要使用,”埃戴尔那事不关己地嘲讽到:“不然你的爸爸要多伤心啊,他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小宝贝在哪儿,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有没有哭喊着叫爹爹而已。”

  “这块符文并不复杂,”巫妖说:“关键在于鳞片,他的。”

  “从你曾经的导师那里?”半神巫妖酸溜溜地问道。

  “我说过您不要和那位在一起,”巫妖走到抄写桌前坐下,做着每天必须完成的重要工作——抄写卷轴,“您没有觉得自己有点——退化?我是说,智商?”

  “别那么苛刻,”埃戴尔那不满地说,将那块符文在手上抛上抛下:“它可真是一块小甜心啊,你应该感到庆幸,想想看,如果那位不是那位,你将要面临些什么?”半神巫妖无耻地说:“至少你大概没办法那么轻易地被获准进入灰岭,那些精灵的感知要比你以为的敏锐多了,有时候他们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心,之后,你知道的,嗖嗖!”

  巫妖真想问问这是否是他导师的经验之谈,半神巫妖埃戴尔那的数次失败几乎都是在精灵手中获得的,也是不死者们的午夜茶会暗中流转不休的话题之一,他们总觉得七十七群岛最为强大的一个巫妖与精灵之间,尤其是银冠密林的精灵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暧昧关系——特别是女性巫妖,它们总是一边用瑟里斯人的茉莉粉打磨着指骨,或是在牙齿上点染浅红色的朱砂或是豆蔻的时候谈论这些,当然,埃戴尔那或许是知道的,但七十七群岛很显然地缺乏娱乐,就算他是为数寥寥的几个半神巫妖之一,也没有办法取缔这么一个有爱的小活动。

  “好吧,”埃戴尔那从自己的弟子眼中看出了无言的谴责,他有些百无聊赖地挥动了一下手腕:“即便你能够做到,拿到鳞片,并且伪造符文,但你的父亲想要试探一下你是否真的佩戴着它还是能够做到的,譬如说,你并不在他所知的那个位置。”

  “阿斯摩代欧斯。”巫妖召唤出了小魔鬼,“我会带着它。”

  小魔鬼在看到埃戴尔那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它总觉得最近自己的胃口都变小了——有那么多的秘密藏在它的肚子里,它就连最喜欢的灵魂宝石都食之无味了——它不能用这些给自己曾经和现在的主人找找麻烦,也不能用来换取对他有利的物品与材料,更不能把它当做一个消遣,它都变得有些萎靡了——在埃戴尔那将视线投掷到它身上的时候,小魔鬼乖顺地低下身体,展开羽翼:“向您致意,永恒的埃戴尔那。”它用那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而符文会挂在它的脖子上。”埃戴尔那说。

  “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巫妖回答:“新王之所以找到我是有原因的,很遗憾,我的导师,您与您的另一个弟子可能要分别几天了,我从格瑞第那里拿到了一个任务卷轴。”

  “探查九面龙神艾欧最后的憩灭之地,”埃戴尔那接着说:“看来高地诺曼可以得到几许喘息之机了。”

  巫妖没有回答,格瑞第只是在等待而已,她手中已经掌握了大半的符文,当然,在勘破了其中的秘密之后,她也很清楚,如果她要就此成为一个真正的神祗的话,或许会遭到其他神祗的阻扰,虽然格瑞第也很想告诉那些虚伪的善神,她会比弗罗或是查缇做的更好,但她也很清楚那就是一个赤裸裸的谎言。为了避免这个危险的情况,她可能会将谋取最后的符文放在终了一步,在人类和神祗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完成所有的步骤,一跃而与那些曾经让她嫉恨与暴怒的伟大存在并肩。

  “还有谁?”

  “奥斯塔尔。”

  “你要小心他,”埃戴尔那提醒道,“他的忠诚是属于格瑞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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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德温并不知道高地诺曼已经滑向了深渊的边缘,毁灭只在顷刻之间,他坐在王座上,麦基带着他的族人来谒见他们的新主人。

  侏儒们的首领是一个穿着奢华的老年侏儒,他看上去十分古怪,因为他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一个小孩子,但面孔已经皱纹横生,皮肤却又违背常理地白皙,他向伯德温鞠躬,向李奥娜鞠躬,也向在场的臣子鞠躬,侍从中年轻的一些甚至因为他滑稽的动作而笑了出来。

  “可敬的王,英勇的王,还有美丽,以及睿智的王后,”侏儒们的首领说,他紧紧地捏着一块丝绸的手帕,在说话的时候不断地挥动它:“还有忠诚而勤恳的大人们。”他又一次深深地鞠躬:“万分感激,发自内心的,诸位,我们无比感激您们的宽容与慷慨。”

  其他的侏儒跟着一起说起了各种各样的谄媚之词,纷纷鞠躬或是舞蹈般的行礼,看上去就像是在纷乱地跳舞,有几个侏儒撞在了一切。

  大臣们眼中满是怀疑,虽然人类都知道侏儒们就和矮人一样善于锻造,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侏儒,看上去和先王喜欢的弄臣几乎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其中有着年少的侏儒,但因为看上去十分可爱,就像是一个人类孩子的关系,也不由得让人担心起他们是否可以站在铁砧前挥动锤子。

  侏儒们没有让伯德温失望,他们来到高地诺曼的第一夜就是在熔炉边度过的,当侏儒的首领被允许看一看那片符文的时候,他浑身颤抖起来,语无伦次,还想要伸手触摸,如果不是伯德温及时阻拦,他的手就要变成焦炭了。

  “这是神祗的造物。”侏儒的首领激动的说:“您明白吗?”他指着符文:“陛下,您所拥有的可能是这个位面最早出现的符文之一!”

  “额,我知道了……”伯德温迟疑地回答道。

  “不,您不明白。”侏儒们的首领露出了狡猾的神色,“您没有明白,它是所有符文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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